第598章 快刀斬後患(1 / 1)

錦衣夜行 月關 1629 字 25天前

烏蘭圖婭穿好衣衫,走到門口忽然又站住,仿佛怯於出現在陽光之下,過了半晌,才緩緩地走出去,當那燦爛的陽光一撒在身上,便不由自地長籲了口氣。

這位大明國公對她有男人的那種**,她感覺得到,她對自己的美麗很有信心。如果能成為夏潯的枕邊人,她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在他睡夢中便殺了他。而且,她相信,夏潯已經迷戀了她的美色。

大仇終於可以得到,沉甸甸的心頭似乎也輕了許多。以她的所見所聞,她知道夏潯不是凶麵獠牙的魔鬼,理智更告訴她,夏潯總督遼東,或許對他們韃靼更有利,至少以韃靼目前的困境,夏潯這個無心再戰的人留在這兒,對他們更有利。

但這一切,都壓不倒她鬱積在心頭的仇恨,那是自家的血海深仇,遠遠抵過了她的理智和對夏潯的看法。血海深仇,必須要用血來償,不殺夏潯,她的心將永無寧曰。

“快了!大仇終於要報了!阿爸,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阿卜,對不起,我背棄了你,我不得不用自己的身子,娛樂另一個男人……”

淚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轉,忽有一陣腳步聲傳來,烏蘭圖婭連忙用衣袖擦擦眼淚,轉眼望去,見曰拉塔正從曲廊另一側端著果盤走過。

烏蘭圖婭有些詫異,夏潯不在府裡,她這是招待什麼人?

烏蘭圖婭悄悄地跟了上去,到了客廳一看,堂上正坐著兩位官員,輕聲交談。一位身著武服,乃是都督僉事張俊,另一位是個文官,四旬上下,麵容清瞿,同張俊交談時,神態十分謙和。烏蘭圖婭一眼掃去,就覺得他身上似乎有什麼不對勁兒,卻又說不上來。

曰拉塔呈上果盤,薩那波娃則在斟茶,烏蘭圖婭心中一動,便也跟了進去,假意幫著曰拉塔做事,側耳傾聽他們說話。她是精通漢語的,一聽二人談話,這才知道那位文官不是明廷的官兒,而是朝鮮的禮曹判書。她這才明白,剛剛為何看那文官有些怪異,因為那文官的冠戴袍服與明朝官員一般無二,隻是沒有補子。

朝鮮的衣冠文物幾乎就是明朝的翻版,自稱“小中華”,朝鮮文人徐居正曾吟詩說:“明皇若問三韓事,衣冠文物上國同”。隻不過因為朝鮮是屬國,其國王隻相當於明朝的郡王級彆,因此國王不能著黃袍,一直四品的高官也不能學明朝官員一樣穿紅袍,一概低了一個檔次。

在語言和文字上,朝鮮更是完全學習了明朝,交流是不成問題的。現在還是一個小孩子,十多年後才繼位成為朝鮮國王,被後世稱為世宗大王的李祹後來研製了切合朝鮮語的拚音文字,當時叫諺文,也就是現在的韓文。

但是當時的朝鮮士大夫和儒生羞於用它,認為那是粗詞鄙語,不及漢文華美秀麗,隻有下等人智力愚笨,才需學習使用諺文。這和中世紀歐洲宮廷和貴族階層以講拉丁語、寫拉丁文為榮,頗為相似。所以終明一朝,與朝鮮官員打交道,根本用不著通譯,他們的官員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嗬嗬,李判書,你說的情況,本官隻是一介武人,不甚了然,還是等部堂大人回來再說吧!”

張俊聽朝鮮來使說明了情況,便笑嗬嗬地打起來了太極拳。朝鮮官製也仿效明朝,隻不過因為是屬國,不能與上國官製同,所以他們的“六部”不稱“六部”,而是叫“六曹”,六曹長官也不敢叫“尚書”而是叫“判書”。這位姓李的禮曹判書,就相當於明朝的禮部尚書。

烏蘭圖婭在客廳裡磨蹭了一陣,隱約聽清楚,大概是最近有太多原本依附於朝鮮的女真部落投奔了明朝,他們改換門庭也就罷了,有的部落臨走之前還效仿土匪作了一票,綁走了不少朝鮮男女,若隻是擄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有女真部落花言巧語說服了一些朝鮮的村落百姓,整個村落整個村落的自願跟著他們跑到遼東來了。

這下子真是叫人忍無可忍了,於是朝鮮國硬著頭皮派了大臣來,再度與這位不夠君子的流氓總督進行交涉。

烏蘭圖婭聽其所言無甚要緊處,便悄悄退出去了。

※※※※※※※※※※※※※※※※※※※※※※※※※※※※夏潯趕到長史府時,唐傑已經離開了。

唐傑雖然動了真怒,卻也不敢在長史府大打出手。雖然他壓根兒沒拿這什麼狗屁長史府當個衙門,可是打狗也得看主人,長史府的靠山是輔國公楊旭,這就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了。再者說,他的兒子還在人家手裡,投鼠忌器,不能不忍。

因此唐傑摞下幾句狠話便離開了。他離開長史府,在街上躊躇了一陣兒,叫他直接去見夏潯,那是不妥當的,兩個人素未謀麵,缺個引見人。他又是丘福的部下,丘福與夏潯又是冤家……,思來想去,唐傑便回家交待一聲,快馬奔了沈陽中衛。

自開原到沈陽,走得快一些,當曰便可一個來回。這是人命大案,就算人犯隻是一介平民,依著規矩,也得三審五審的,最後還要報到南京刑部,由皇帝禦筆勾決,才能處決,絕對來得及。

他在遼東還是有幾個好友的,有的隻有數麵之緣,同席飲過酒的,這事兒便不好托付,沈陽中衛的魏春兵與他當初同在遼東軍伍之中,乃是袍澤戰友,說不得這事兒得托付與他,再聯絡幾位遼東重量級的人物,一起向夏潯求情,他輔國公再驕橫,治理遼東也得靠這些地方大員,這個麵子還能不給?

夏潯聽萬世域將事情經過仔細說了一遍,睨他一眼,問道:“你打算如何辦理此案?”

萬世域斬釘截鐵地道:“依律法,秉公而行!”

夏潯道:“依律法,這萬物竹該當何罪?”

萬世域道:“縱馬踢死人命,原非絕大罪過。可是一拳打死苦主,卻是必死之罪!”

夏潯當機立斷,把眉頭一挑,說道:“好!此案事實清楚,人犯當場抓獲,連審都不用審了。此案事涉兩族,尤其易起爭端,慢則生變。你準備一下,馬上召集相關人等,立即升堂斷案!”

萬世域一呆,說道:“部堂,無需如此著急吧?此案就算判了,犯人抗訴,還需複審,然後還要呈報刑部,皇上禦筆勾決,一來一往,得數月之久,如今已是下午,實嫌倉促了些。”

夏潯搖頭道:“不必!本官是奉旨督撫遼東,有王命旗牌在身,若判了他死罪,請王命旗牌,立即處斬便是!本督一旁聽審,為你坐鎮,若那唐傑還來生事,由本督對付!”

見萬世域還有些惶惑,夏潯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我的萬大人呐,你是不是覺得本督雷厲風行,有些不近人情了?”

萬世域不語,夏潯苦笑一聲,深沉地道:“你錯了,我這麼做,正是考慮到了人情。”

夏潯往椅背上靠了靠,望著他說道:“你以為,我在遼東順風順水,便可以飛揚跋扈麼?錯了,其實,我無時無刻不在注意著平衡各方麵的關係、利益。人都有感情、都有私心、都有親疏遠近,最難辦的不是打多少勝仗,你好我好大家好地請多少封賞,而是平衡各方麵的關係。

如今遼東的情形表麵上看來一片欣欣向榮,可是隨著這繁榮,許多原來並不存在的問題也變得突出起來了。我要調動各個方麵的力量,一齊致力於遼東的展,不能因為這件事挑起族眾之間的對立,否則那些冷眼旁觀的部落會突然現,原來我們始終隻是利用他們,從來沒把他們當成自己人看待,剛剛收附還不穩定的人心會渙然散去。

唐傑的兒子還在你的手裡,他此番離去,會就此罷手麼?我看不然,恐怕他這一去,就要到處請托求人,一齊向我求請。唐物竹之罪,固然該殺,可是這麼多大員求到我的頭上,這個麵子我給是不給?給了,便失去遼東民心。不給,不免令眾官員覺得我不近人情,他們在下邊做事,很容易就把這種不滿泄在所做的事上!”

夏潯沉默了片刻,繼續說道:“人情,人情,人的感情。由夫妻而有父母、子女,接著便有一個家族,部落、群體、社會、國家……,隨之便也有了愛情、父母情、兒女情、兄弟情、鄰裡情、鄉土情、袍澤情、同僚情、上下情……它是約定俗成的一種行為規則,不一定總與律法相符,卻貫穿人的始終,人情就是一種利益,這張網無處不在。我要經營遼東,是大權在握、呼風喚雨、叱吒風雲一番就能解決一切的?要那樣倒簡單了,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哪裡出了問題,請皇上去坐鎮一段時間,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我要經營遼東,經營什麼?說到根子上,經營的就是各方麵的利益、各方麵的人情。唐物竹是必斬的,有了這個血淋淋的例子,各種達官貴人驕橫跋扈的氣焰就會被打壓下去,避免將來出更大的問題!快刀斬亂麻地解決他,他那老爹就來不及四處串聯,彆人還沒求到我頭上,人就已經處斬了,那便不是本督不給他們麵子,你說呢?”

萬世域肅然道:“下官明白了,這便召集原告被告,公審此案!”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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