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見馮西輝縱身撲來,大驚之下拔足便逃,儘管他逃得十分迅疾,可馮西輝的掌緣還是觸到了他的肩頭,那人向前一個踉蹌,隻覺肩頭好似被烙鐵燙了一下似的,又熱又疼,半邊臂膀都沒了力氣,不由為之大駭。
他早知馮西輝的武功了得,可是直到真正交手,才知道馮西輝的武功竟已高明到了如此地步,根本不是他能正麵抵敵的,因此立即放棄了繼續撩撥馮西輝殺機的想法,他“哎喲”一聲,拔足飛奔,一個身子在土坑林木間彈跳如丸,度竟也快得驚人。
馮西輝咬緊牙關,自後緊追不舍,那人似乎比較熟悉這裡的地理,仗著地麵坑窪不平,不時又有各種樹木甚至裸露的樹根可以阻礙追兵,東奔西竄動如脫兔,馮西輝恨得牙根癢癢,卻始終抓不到他。二個人在林中穿梭往來,馮西輝漸漸追出了真火,他雙眼緊盯前邊那個身影,隻想把他斃在掌下,除此之外再不做他想。
那人逃著逃著漸漸感動力竭,不敢再在林中周旋,開始向林外逃去,眼看前邊出現一塊空曠的平地,孤零零生著幾棵樹木,由此穿過去,斜坡下就是一片破破爛爛的民宅,若被他逃進那裡,藏身之處甚多,再想捉他就難如登天了,馮西輝不禁大急。
那人似乎也現逃生有望,一矮身加快了腳步,同時得意笑道:“馮總旗,隻要被我逃走,把你的身份張揚開去,哈哈……”
馮總旗聽他語含威脅,又見前方出現一片空曠的土地,機會難得,猛地一提氣,疾喝一聲,竟然使出了“八步趕蟬”的輕身功夫,身影快若飄風疾如飛鳥,一雙鐵掌向他背心狠狠拍去。
“八步趕蟬”要在短時間內快逾奔馬,確實是辦得到的。不過那主要是靠練武之人的奔跑技巧和刹那間的爆力,八步之內他的度或許真能追上飛蟬,但你若讓他用同樣的度跑上八十步,他累癱了也辦不到。這正如一個力士驟然力,可以舉得起千斤巨石,但你若讓他平舉一柄三斤重的鐵劍,舉上兩個時辰,打死他都辦不到。
不過短時間內的這種爆力著實驚人,淡淡月色下,馮西輝的身子幾乎變成了一道虛影,有如離弦之箭,兩人之間的距離迅拉近,就在這緊要關頭,就聽“噗”地一聲悶響,正在狂奔的馮西輝身分離,一顆大好頭顱在半空中停了一停,“嗵”地一聲落在地上,他的身子隻剩下平平的肩頭,腔子裡一團血霧狂噴,可他的身體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向前衝出兩丈多遠,雙掌擊在那人背上,這才“嗵”地一聲栽到地上。
雖然因為馮西輝身分離,掌勁已懈,可是驟然受他一擊,那人後背還是如同中了兩記鐵錘,悶哼一聲向前仆去。他在地上滾了幾圈,卸去了掌勁單膝跪地撐起了身子,隻覺喉頭腥甜,兩眼金星亂冒,一口鮮血湧到嘴邊,被他緊緊地抿住。
風來,樹影婆娑,一切重歸靜謐。
那人緊閉著嘴,急促地呼吸了幾下,硬生生咽下口中鮮血,這才慢慢地站起身子,輕輕摘下了那頂瓦愣帽。淡淡的月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臉上,雖然頜下有須,可是看他那剪影般清晰的五官曲線,分明就是夏潯。
※※※※※※※※※※※※※※※※※※※※※※※※※※這個人正是夏潯,他事先勘探好了地點、算計好了時間,早在一個月前便策劃了今夜這場謀殺。
夏潯慢慢走到馮西輝身邊,從他懷裡找出了腰牌,檢視一番揣回了自己的腰包。這枚玉牌的作用不僅僅是用來進城的,他事先把腰牌拋給馮西輝,就是預防行刺失敗,一旦失敗,這枚腰牌的作用就是洗清他的嫌疑,同時讓馮西輝疑神疑鬼不敢聲張,甚至就此逃之夭夭,現在顯然是用不著了。
他沒有去看馮西輝的屍體,身已經分家,還用管他死活麼?夏潯的時間很緊。
他在林間迅忙碌了起來,因為考慮到馮西輝武功很高,追逐中行動路線很難按照事先確定的唯一路線行走,所以他準備了五根鋼絲,在五個不同的地點設置了埋伏,無論他把馮西輝引向哪裡,或者被馮西輝追向哪裡,都能確保馮西輝人頭搬家。
找回這五根鋼絲費了他一番功夫,等他辦完這一切,抬頭看了看天色,又疾步走到一塊巨石旁的土坑裡,片刻功夫,他又鑽出來,懷裡揣著一件東西,提起馮西輝的人頭,拖起他的屍身,很快消失在月色之中……深夜,正是城池巡弋防禦最鬆懈的時候,一道人影悄悄地出現在城頭,一條繩索折成雙股,用了一個巧妙的扣兒套在牆垛上,那人飛身躍出城頭,沿索疾下。
五丈高的城牆,高處又是微微向外傾斜的,縱然有飛抓在手,沒有專門訓練過且有足夠體力的人,站在城下也是掛不住城牆爬不上去的,而且時間一長極易被城頭的巡視者現,但是要下去就容易多了。他飛快地向下滑去,每滑出一丈左右的距離便微微頓一頓身子,等他到了城下,立即向草叢中一伏。
兩個抱著大槍的巡城士兵打著哈欠走了過去,他悄悄站起,輕輕一抖繩索,繩索飄然落下,這人將繩索急急收起,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的動靜,隨即以一種蛇伏鼠竄的古怪動作,很隱蔽地離開了城池監視範圍,悄悄遁進了兩裡地外的一片小樹林。
樹林中拴著一匹黑馬,馬嚼頭勒住了馬嘴,夏潯解開繩索,撕下胡須揣在懷中,扭頭望向青州城。這時候,城中正有一處房舍火頭剛剛竄上房梁,熊熊烈火映紅了半邊天空,他在城外也看的清清楚楚,夏潯不由微微一笑。
他潛回馮西輝的住處後並沒有進行仔細的搜索,他唯一做的事,就是挖出事先埋在荒地的一壇桐油,趕到馮西輝家裡,放了一把撲不滅的熊熊烈火。他雖已確定了當初簽字畫押的那份狀紙就在馮西輝的家中,可一人藏物,千人難尋,深更半夜的要想尋找的話也不知要找到什麼時候。
放一把火足夠了,就算那張紙藏在什麼鐵匣中,埋在炕底下,不能直接被燒掉,也會被熊熊烈火的高溫烘成灰燼,隻要能把它毀掉就好。
夏潯鞭馬如飛,疾如星火地趕回他住宿的小鎮。涼爽的風撲麵而來,讓人心懷大暢。當他趕回客棧的時候,天邊剛剛露出一線魚肚白,在那個時代,是沒有人起這麼早的。夏潯早在進入鎮子前就下了馬,他將馬牽回馬廊,重新插好後門,躡手躡腳地趕回了自己的住處。
他的房間和彭梓祺的房間是緊挨著的,夏潯躡手躡腳地走到彭梓祺窗外,側耳傾聽一陣,裡邊隻有隱隱的呼吸聲,此外並沒有什麼動靜。夏潯微微一笑,返身回到自己的房間。該處理掉的東西他在路上就已全部處理掉了,那塊腰牌也被他暫時埋在了一個隱秘的地方,現在他身上沒有任何可疑的東西。
夏潯長籲了一口氣,仰麵倒在床上。一夜奔波,他已汗透重衣,這時卻覺乏力的很,也無心去換了。這一躺下,他才感到從肺腑處傳來的陣陣隱痛。夏潯不由暗暗後怕:“厲害呀,看來我還是低估了這個時代的技擊高手,這兩掌若是被他擊實了,就算不死我也丟了半條命,那種情況下怕是不能安然回來了。
幸好……,一切都沒有出乎預料之外。鋼絲已經收回,桐油是利用府中修繕的機會,偷偷從工料中偷取的,那枚象牙腰牌也被他拿了回來。齊王府的人半夜進城,按常理,放行的巡弋士兵是不會言與他人知道的,更不可能在馮總旗死訊傳開之後,想到此事與馮西輝之死有關,想到了也不會多事去府衙提供線索,給自己找麻煩;就算那兩個卒子真的去了,府衙也不會把此事與齊王府聯係起來,進而向齊王府求證……總之,雖然驚險,天衣無縫。隻有安立桐和劉旭,那兩個人會不會因為張十三和馮西輝的先後離奇死亡對他產生懷疑,眼下還是一個未知數。但這兩個小卒子,既便起了疑心又能如何呢?
夏潯思來想去,對今晚的行動從頭到尾仔細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留下什麼痛腳,這才放心地睡去。
夏潯有傷在身,又奔波勞累了一夜,這一睡當真香甜,他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覺得身邊似乎有人。是的,一定有人,脖子上癢癢的,好象有一縷絲在輕輕地撩撥,臉上甚至感覺到了輕輕的呼吸……夏潯霍然張開眼睛,這一睜眼,就看到一張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般的美麗麵孔,夏潯突然一睜眼,似乎把那人也嚇了一跳,急忙的一挺腰肢,拉開彼此的距離,白玉無暇的臉蛋兒微微有些羞紅。
咦?好漂亮的妞兒!
柳眉杏眼,粉腮如桃,秀美的臉頰,尖尖的鼻子,一雙秋水般澄澈的眸子,五官仿佛精心雕琢的藝術品,無一處不巧到極處,美到極處。那一頭濕潤亮的秀披在她的削肩上,更增幾味柔媚可人的味道,這位姑娘清麗的就像一隻剛剛洗得乾乾淨淨的香水梨子。
夏潯瞪大眼睛,正想再看個清楚,忽然覺得這美人兒有點麵熟,仔細一看,不由身子一縮,失聲叫道:“啊!彭姑……公子,你乾什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