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私貨物礦石裝卸完畢,這處由舊船塢改造而來的基地並沒有就此安靜,稀疏空氣裡傳來巨大的低沉轟鳴,隨著地麵震動透過落地觀察窗讓眾人感受到。
熊臨泉五人向窗外望去,隻見淺黃色的礦星地平線那頭緩慢升起一堆的金屬構件,這些金屬構件沒有什麼規則形狀,被漆成黑色的表甲下麵隱隱可以看到誘蝕的痕跡,看上去就像是垃圾。
就算是金屬廢棄垃圾,如此多數量的垃圾忽然湧入基地,依然讓他們嚇了一跳,五人互視兩眼,很自然地將這堆垃圾和船塢前那艘巨型飛船聯係起來,因為那艘飛船破爛的和金屬垃圾也確實沒有什麼區彆。
正如他們猜測的那般,船塢內巨型吊裝維修設備開始啟動,數十根粗壯的機械臂從船塢兩側伸展開來,抓住外緣的金屬垃圾構件,然後緩慢抬至飛船外側。
數千朵煙花般的焊火照亮船塢四周,黑色破爛飛船就像是一件穿了無數年的衣裳,用堅硬重石墨礦芯與焊花將無數沉重的金屬構件縫在自己身上。
隨著時間流逝,那艘破爛飛船外懸掛的黑色金屬構件越來越多,沉重的構件像瓶瓶罐罐般堆積,繁密醜陋不堪,飛船頓時變身百慕大垃圾堆裡的辛苦老人。
熊臨泉眾人望著窗外的畫麵,看著公寓樓大小的金屬構件如同胡亂拚湊般往飛船上焊接,看著那艘自己乘坐很多天的前憲章局三翼艦,在這間舊船塢裡變得越來越巨大,越來越難看醜陋,不禁傻了眼。
“飛船掛這麼多垃圾構件有什麼用?”熊臨泉想起三年前那艘黑色破爛飛船在s1撒野的畫麵,摸著腦袋疑惑問道:“難道頭兒真準備用這艘飛船去撞官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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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塢裡的飛船加裝工作簡單枯燥的重複,雖然畫麵極為震撼,但看的多了也不免有些厭乏,隊員們沉默進行手頭的工作,不再時不時向窗外望去。
顧惜風拿著電子筆記錄下工作台上的數值曲線,確認船塢供能沒有任何問題,結束這一時間段的任務,有些疲憊地坐回椅中,把雙腳輕輕擱到工作台上。
點燃一根香煙,喝了一口咖啡,顧惜風眯著眼睛望著窗外,舊船塢裡沒有什麼娛樂,隻有遠目這個活動。
結束巡檢的熊臨泉帶著山炮幾個人走回了控製室,他毫不客氣拿過顧惜風的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後掏出煙盒給隊員們了一圈。
哢哢哢哢細碎輕聲響起,熊臨泉叼著煙卷,將手中的Tp改裝狙擊步槍快拆解,眼睛被煙霧薰的有些迷。
擰開脈衝打火閥,取出碳素複合單管,熊臨泉用兩根指頭夾住,對著照明燈觀察片刻,眯著眼睛說道:“頭兒設計的這把狙擊步槍確實生猛,不過我們人數太少沒有辦法攏成密集火力網,回聯邦後用來暗殺倒不錯,可如果要和小眼睛特戰部隊正麵衝火,意義不大。”
彈掉手中殘餘的煙卷,熊臨泉皺眉看著窗外船塢裡火熱的加裝畫麵,忍不住鬱悶說道:“這麼多資源能量全部用來給三翼艦穿棉襖,就算這不是棉襖是真的防彈衣,也不可能和聯邦艦隊做戰,也不知道頭兒是怎麼想的,整點兒大火力,如果有幾台mx那就更棒了。”
“頭兒說過這間船塢和帝國無關,等於說這些全部是他一個人弄出來的成果。”
顧惜風搖頭說道:“任何武器裝備,哪怕在你看來很簡單的武器裝備,都是很麻煩的係統工程。沒有全係統精尖科技支撐,沒有大工業基礎,他能做出Tp來已經不可思議,像軍用機甲這種東西想都不用想,除了聯邦和帝國誰有這個能力?百慕大人難道不想要?”
窗外舊船塢裡的黑色飛船,在這些天裡以肉眼可見的度變得更加巨大醜陋,事實上每一分鐘似乎都要長大一些,現在飛船的體積已經變的非常恐怖,單看外表似乎要裝下幾座議會山都沒有問題。
熊臨泉看著窗外,看著那艘把天空都占據大半的巨型飛船,感受著人類個體的渺小,忍不住皺眉說道:“真要就這麼衝進都星圈?問題是體積越大越容易被憲章光輝現,越容易被戰艦主炮命中。”
就在這個時候許樂推開門走了進來,他這兩天一直在船塢上層忙著配合菲利浦改裝飛船,沒有聽到隊員們的議論不解,也不知道熊臨此時的憂慮。
走到窗邊,許樂撐著腰部活動一下酸澀的身軀,看著窗外漸要成形或者說漸要不不成形的龐大飛船陰影,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回頭對眾人說道:
“這艘三翼艦已經跟了我好幾年,但現在早就已經不像三翼艦,所以想要取個新名字,一直沒有想好,你們有沒有什麼意見?”
顧惜風聳聳肩,攤手說道:“頭兒你知道的,無論是給人還是給戰艦取名字,永遠是最困難的事情。”
珠兒說道:“我們和頭一起回聯邦,要不然就叫七組?”
“不好。”猴子搖頭嘲笑說道:“隊伍叫七組,戰艦怎麼能叫七組?以後兩邊開火的時候互通陣營,你要說自己是七組珠兒,彆人還以為你是個戰艦通訊兵。”
“那你說叫什麼才霸氣?”
猴子揮動手臂,豪氣縱橫說道:“宇宙七號!”
熊臨泉沒有加入隊員們的議論爭論,沉默走到許樂身旁,神情凝重說出自己的擔憂:“艦身太龐大了,憲章很容易現,也容易被擊中。”
許樂平靜解釋道:“對於憲章光輝來說,飛船再小也能現,但對於我們來說,艦身越大,以後才能變小。”
大了才能變小是什麼狗屎邏輯?熊臨泉怔怔望著許樂的臉,忍不住感慨道:“頭兒你真成了個三流哲學家。”
……
……
廢充礦星上有微風拂動,並不蕭蕭,依然悲壯,將整個舊船塢籠罩在內的巨大陰影,漸漸變小。
伴著震起的數千噸煙塵,巨大的黑色破爛飛船,或者說宇宙七號,緩慢而絕決地離開地麵,飛入漆黑宇宙。
飛船最深處的控製艙響起警報解除信號,人們解開身上的流動束縛帶,開始適應偽重力的感覺。
因為菲利浦的存在,隊員們從來沒有進入過指揮艙,此時隻有許樂和鐘煙花留在這裡。
“這次深入百慕大,越覺得它對聯邦的依賴程度太在,根本沒有力量保護自己。如果說加裡走廊扭率空洞可以保護百慕大免受帝國吞並,為什麼千萬年來聯邦沒有把百慕大這片礦產豐富的星域吃掉?”
纖細的機械臂在他麵前微微搖晃,仿佛教授在搖頭表示嘲弄,細膩的聲音在艙內響起:“聯邦憲章規定了百慕大的絕對讀力自主,就算聯邦人想要繞過憲章吞拚百慕大,也需要要看憲章電腦答不答應。”
“換句話說,當人類在這片星域重新開始延續文明開始,保護百慕大的從來都不是百慕大人,而是憲章。”
“以前是我,現在是憲章局地下那坨廢鐵。”
許樂問道:“如果這片星域的文明都是承襲自五人小組和那艘戰艦裡的生物標記庫,為什麼五人小組要對百慕大另眼看待?”
“使用基準芯片監督人類社會,避免人類社會像祖星文明一樣走入毀滅道路,這就是真正的憲章精神。”
菲利浦平靜解釋道:“五人小組在上林三星係重鑄人類文明時,選擇了由憲章電腦也就是我來進行這種監督工作,要求每個自然人頸後必須植入身份芯片。”
“但這種做法畢竟沒有先例和經驗,甚至可以說是在對人類社會進行一次全新試驗。”
“飛船上的那五個家夥雖然有的好色有的好酒有的喜歡吃魚有的喜歡吃肉,但共同點是都很宅,宅男宅女做事情總是喜歡瞻前顧後患得患失,所以他們決定劃出一處星域給所謂的自由民,這便是百慕大的由來。”
“原來如此。”許樂感歎道:“人類開拓期的秘密知道的越多,越覺得憲章廣場上那組雕像真的很了不起,如果沒有那五個人,人類怎麼可能在三林星域存續。”
菲利浦嘲諷道:“如果那五個家夥還活著,一定非常高興聽到你的評價,他們一直認為宅男才能拯救世界。”
當年五人小組對人類新文明的藍圖實驗設計,在許樂看來是非常震撼的大筆墨繪畫,而一直安靜聽故事的鐘煙花,卻隻關心另一件事情。
“許飛,什麼是宅?”
“一,請不要叫我許飛,你可以叫我小飛。二,宅是一個極富文化深層涵義的專用名詞,很難解釋。”
這種帶著輕蔑嘲諷味道的談話,三年來在這艘破爛飛船上已經生過無數次,鐘煙花和菲利浦似乎永遠能夠找到新的話題進行彼此攻擊,而每當那個時候,被吵到頭昏腦脹的許樂,總覺得自己養了一對嘰嘰喳喳的雙胞胎倔犟女兒,非常難受。
他揮揮手製止又一場辯論會召開,神情嚴肅望著機械臂頂端的探頭,問道:“墨花星球比基高原下麵的地震,你計算出的結果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菲利浦沉默很長時間後,回答道:“我缺少足夠的計算節點,也沒有完整數據庫做對比。但根據采集到的數據,尤其是在比基高原上空采集的空氣微粒數據,我隻能說模糊推測出來的結果非常不好。”
“什麼結果?”
“具體情況未知。”菲利浦很直接回答道:“我能告訴你的是,比基高原地底可能爆過一顆壞炸彈。”
許樂的眼睛眯了起來,沉默很長時間後問道:“難道是以前你告訴過我的,讓祖星毀滅的那種壞炸彈?”
“威力沒有那麼大,所以不是大壞蛋是小壞蛋。”
菲利浦回答道:“但小壞蛋也很麻煩,回聯邦後你做你的事情,我也要做我的事情,必須阻止。”
稍一停頓後,菲利浦嚴肅說道:“我現在最不解的事情是,憲章局地底下那坨廢鐵為什麼沒有現。”
鐘煙花睜著大大的眼睛,說道:“也許因為你不在,憲章電腦變笨了,沒有以前好用?”
“雖然拐了很多彎,我還是要謝謝你難得的讚揚。”
菲利浦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但不要忘記,這三年我一直在通過各種方法觀察那坨廢鐵,我能確認它非但沒有變笨,而且比以前更難對付。”
窗外是漆黑的宇宙,漫長的太空航行並不總是在繁星注視下美妙前行,許樂沉默望著窗外,望著前方根本看不見的聯邦,忽然開口問道:“你有多少把握?”
控製艙內忽然變得極為安靜,許樂的這個問題直接涉及到這場回聯邦之後的戰爭,究竟有沒有一絲機會。
很久之後,菲利浦纖細平靜的聲音打破沉寂,平靜說道:“憲章局地底的中央數據庫多了三層過濾網,我很難侵入核心程序,但如果有那個人的幫助,我可以輕鬆閱讀那坨廢鐵的思維,把握雖然不多但有。”
“不管多少,隻要有就行,我們總得試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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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聯邦宇宙標準計時後,黑色破爛飛船穿越無形的邊境線,離開百慕大星域,正式進入聯邦星域。
這片太空中距離聯邦前進基地極為遙遠,根本看不到那顆足有小行星大小的合金堡壘,隻有一連串像珍珠般的憲章信息檢查站,靜美羅列於前方。
不知道是基於怎樣的考慮,黑色破爛飛船沒有選擇避開這些憲章檢查站,也沒有選擇憲章光輝裡的夾縫,隱藏自身存在艱難謹慎潛行,而是就這樣闖了過去。
龐大艦身擋住身後最近的獵兔星係恒星光輝,將恐怖的陰影投射到那些憲章檢查站上。
檢查站上憲章局下屬官員們正在掃描通道後方注視從百慕大申請歸來的旅客,忽然現陰影襲來,他們扭頭向窗外望去,然後看到一幕終生難以忘記的畫麵。
一座像山峰般的黑色金屬垃圾堆,挾著鋪天蓋地陰影而來,沉默肅殺掠過頭頂,向著都星圈飛去。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