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春天,他被埋葬在春風輕拂的墳墓之中,幾年前他就知道了自己最終的結局,並且已經儘他的可能安排好了後事,大概隻有這樣,他才能如此從容地躺在地下,儘情地休憩。
“我們甚至還不知道他的名字。”許樂叼著煙卷,啪啪地用力吸著,眉尖皺的很緊,想著墳墓中這位猥瑣大叔曾經帶給自己的麻煩,還有那麼多的悲歡離合,忍不住開口感慨道:“雖說善於作戰的人都沒有什麼大名氣,真正生猛的家夥往往沒有名字,可是一旦想到將來的史書上不知道怎麼提他,感覺總是有些怪異。”
“他是曹家的第三子,叫曹秋道。”
橡樹州這片僻靜偏遠的公墓,今天顯得格外熱鬨,一位年齡已經極老,卻依然濃妝豔抹,披著件紅色狐狸皮的女士,從那株銀杏樹下走了過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眼梢中儘是淡然落寞。
這位女士叫可姐,是s2環山四州裡活著的傳奇之一,她隻擁有一間可可夜總會,但這間夜總會在槍炮聲和血火硝煙裡支撐的年頭太長,正如前麵所說的那樣,敢和時間做戰的人總容易令人敬畏,她也如此。
“可姐,您好。”
許樂和施清海同時站起,將手中煙卷扔掉,微微鞠躬致意。對於他們來說,向這位年老的女士表示尊敬,不是因為什麼傳奇,而是因為這位女士和墳墓中那位男士的關係。
很多年前一個立誌投身革命的青年學生和一個夜總會裡的紅牌姑娘,這種關係逐漸演變成為一位革命領袖和一個他不願意忘記的老太太之間的關係,這種關係才是真正的傳奇。
已經是一位老太太的可姐緩緩走到墳墓前,看著墓碑上那句話,搖了搖頭,落寞說道:“聽他說過,他在學校裡組織過詩社,隻不過後來終究是膩了。”
許樂和施清海望著可姐,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張小萌昨天來過。”可姐回過身來,咳嗽了兩聲,望著許樂平靜說道:“她是他的學生。至於當年隱瞞死訊,是他的主意,你不要怪那個可憐的姑娘。”
“明白。”許樂回答的很簡潔。
……
……
橡樹州最出名的岩修酒吧一角,許樂和施清海正在飲用此地特產的高麥牙度蜜啤,在他們的眼中,滿滿一高杯的澄黃透亮酒液裡,似乎還有那個老太太孤獨而又平靜守在墳墓邊的畫麵。
直到今時今曰,他們才知道那位青龍山的情報領袖、令聯邦政斧頭痛了數十年,立誌帶領[***]軍推翻政斧與七大家統治的家夥……居然是七大家之一曹家的後人。
在這一刻許樂想起了商秋的那位未婚夫,想起了田大叔,感慨說道:“都說林半山是七大家最了不起的叛逆,但和墳墓裡的……曹秋道比起來,他還差的太遠。”
身為七大家後人,卻將自己的一生奉獻給消滅七大家的事業,墳墓中的曹秋道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叛逆。
“一個稚嫩的大學生,因為包辦婚姻而逃跑,結果一跑就跑成了[***]軍的大佬之一,也不知道後來他有沒有後悔過。”
“誰也不知道。”
“生前能讓世界隨之起舞,死後能讓女人沉默守墳。”施清海將杯中啤酒一飲而儘,擦拭掉唇邊的泡沫,讚歎道:“老頭兒這輩子活的真他媽的給力……太有力量了!”
許樂舉起滿滿的啤酒杯,聳聳肩喝了一大口。
“上次我們一起來s2,是去基金會大樓殺麥德林,他……曹秋道沒有告訴我們整個計劃,我們隻是執行者,幸虧最後沒有出太大的岔子。”施清海說道:“當時在可可夜總會裡,我就一直在猜可姐扮演的角色究竟是什麼,隻可惜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得到答案。”
“他們之間是愛情嗎?”
施清海那雙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著,細長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空啤酒杯外壁,出清脆好聽的聲音。
“我一直認為我愛鄒鬱,或者可以愛。但今天在墳墓邊,我卻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姑娘,那個美麗小島上的姑娘。”
“誰啊?”許樂疑惑問道。
“那是殺麥德林之前認識的一位漂亮姑娘。”施清海擠弄著清俊的雙眉,似乎不如此便無法想起那位姑娘的模樣,還有那位姑娘的姓名,“她好像是做老師的,我卻忘了她是哪裡的老師,甚至我忘了她的姓名……”
“垃圾。”許樂毫不客氣地給予他男人的評價。
“說到垃圾,政斧內部那些垃圾你究竟準備怎麼處理?”施清海問道。
“不用著急。”許樂回答道:“老爺子說過,這些人必將走進曆史的垃圾堆。”
施清海沉默稍許,微笑著繼續說道:“但席勒說過,垃圾是從來不會自己走進垃圾箱的。”
許樂聳聳肩,盯著手中的啤酒杯,看著那些細微的氣泡在金黃色的酒液裡掙紮浮起,然後破碎成細膩的白色泡沫,忽然開口說道:“總之這是我的活兒……我上次專門叮囑過鄒鬱,結果後來自己卻忘了這件事情,還是把名單交給了你。”
“因為你需要我的幫助。”
“現在不需要了。”
“那我祝你自己好運。”
施清海看著酒吧側方走來的那位正在四處尋找目標的秀麗女孩兒,微笑著拍拍許樂肩膀,說道:“希望你不沒有為國犧牲,結果卻成為了情殺案件的犧牲品。”
許樂看著他將鐵盒三七收進衣袋中,下意識裡轉過身去,恰好與南相美那雙溫柔的眼眸對上。
……
……
“來了?”
“來了。”
“來點兒酒?”
“嗯。”
南相美乖乖地坐在他的身邊,雙手規矩地撫在腿上,微微低頭,有些羞澀地嗯了聲。
許樂開始替她倒啤酒,專用的細頸敞口杯一杯便有一瓶,便看著細膩泡沫不停上升,南相美卻始終沒有喊停。
“過來不遠吧?在s2還能習慣嗎?”他終於停止了倒酒,有些不習慣開口問道。
南相美仰起臉來,掀起額前微顫的劉海兒,溫柔笑著說道:“基金會就在旁邊,所以約在這裡見麵,還真是很方便。”
許樂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重建基金會和以前麥德林那家和平基金會……用的是同一幢大樓?”
“是的。”南相美接過侍者遞來的紙巾,細心地將許樂麵前桌麵的酒漬擦掉,輕聲細語說道:“不過我們可不可以不要談這個問題。”
“當然可以。”
“我知道你今天約我出來是為什麼。”南相美微笑望著許樂,臉上順帶的堅定神色,在酒精作用的緋紅襯托下,有些孩子般的可愛,“但我不想答應你什麼。”
許樂微微張嘴,心想自己還什麼都沒有說。
南相美用兩隻手捧著那隻沉重的細頸敞口啤酒大杯,開始大口的喝酒,咕嘟咕嘟一直喝到最後,抬起左臂擦掉唇邊的白沫,滿意地啊了聲,然後轉過頭來,望著他用力認真地說道:“簡水兒不錯,但她沒有我更適合做妻子。”
她用鼻腔認真擠出了一個嗯的音節,似乎是在加強自己的信心,或是在給自己加油打氣。
“嗯,是這樣的,她沒有我適合做妻子。”
鼓起所有勇氣說完這句話,南相美頓時完全放鬆下來,帶著笑意清脆呼喊酒保再來兩瓶啤酒,渾然沒有在意她如玉般白皙的臉頰上已是紅雲朵朵。
這是哪裡和哪裡的事情?雖然今天約南相家小姐見麵,確實是存著把這件事情說清楚的目的,但許樂哪裡能夠想到,甫一照麵,他什麼都還沒有來得及說,便被有關妻子這個工作的嚴肅話題給打了回來。
對身邊這個溫柔秀麗的女孩兒,許樂其實非常喜歡,隻是這種喜歡更多帶有某種寧靜休憩的感覺,事實上他和這個女孩兒接觸的次數太少,甚至連朋友都還算不上……畢竟這些年的生活太過艱驗苦厄,南相美可以看著紀錄片《七組》搜尋他的身影,他卻沒有時間任由腦海裡火車上那個女孩兒去酵。
不過,還真的是很喜歡啊。
許樂盯著杯中的啤酒,不敢移開目光,男女間的感情總是這樣的複雜,尤其是當你遇到的都是人世間最美好的異姓時,你能做出怎樣的選擇?
這些都是很好很好的,也是我想要的。
忽然間,他想到一件事情,向南相美問道:“你母親家族那邊還有什麼親戚嗎?”
“你是說曹家?”有些半醉的南相美,笑容可掬望著許樂,豎起手指說道:“我有很多舅舅的。”
許樂忽然現自己招惹的異姓,好像都是非常不好惹的異姓,如果那些姓曹的舅舅都和墳墓裡躺著的那位一般姓情,他很難活的非常滋潤。
“聽說過曹秋道這個人嗎?”
“好像是……三舅舅。”南相美微偏著頭,可愛地進行思考,“比母親要大很多,聽說很久以前就死了。”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
許樂終究沒能把南相美帶到她那位聲名不聞於朝卻暗動四野的舅舅墳前,因為當他走出這間著名酒吧的時候,看到了三輛黑色休旅車,然後有十幾名穿著黑色正裝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圍了過來。
“許樂上校,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