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艙中的懷草詩透過監視光屏,看著遠處傳來的爆炸火光,看著那台在晨光與火光間生猛廝殺攻擊,如鬼魅般不可捉摸,如勇士般勢不可擋的機甲身影,她的表情依然非常冷靜,向係統內的所有下屬清晰地傳遞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她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想殺死一個人。
如果真讓許樂逃了出去,父皇會暴怒至何等程度,帝國將因此而遭受到何等樣巨大的損失?但她並不擔心許樂能夠就此殺出重圍,麵對帝國準備已久的重機械部隊,一台機甲絕對不可能無敵,而那些膽敢偽造陛下命令的叛國者們,大抵都是那些平民抵抗組織的廢物,又怎麼可能抵擋住帝國的鐵蹄?
更何況她此時也已經坐進了機甲,將要追擊。
……
……
激烈的戰鬥不時爆起幾串黑色的煙雲,帝國方麵的機甲群根本無法截住他,密密麻麻的戰車更是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尖嘯著的戰機噴瀉的尖嘯彈雨,也往往隻擊中沉重機械足在廢礫上震起的煙塵。
在遠處街角裡看熱鬨的帝國民眾驚呼著四處逃散,誰也不知道那些飛濺的石礫和那些不長眼睛的子彈,下一刻會不會擊中自己的胸膛。
許樂艸控著狼牙機甲在貧民區的街道上狂奔,再奔,奔往西方,退往東方,前方是黑洞洞的炮口,後方是如臨大敵聚攏的機甲群,呼嘯的戰機在半空掠過,到處都是敵人,縱使先前成功地奪了一條路,但路的儘頭又被封了起來。
幸虧大師範府四周是天京星最大的貧民區,被帝[***]隊清理出了十幾平方公裡的區域,外圍還有無數黑壓壓的民宅,這裡生活著上百萬的底層民眾,帝國皇室縱然可以將這些貧民當作豬狗一樣看待,但終究還是不敢動用大規模殺傷武器,讓這些民眾和那台狼牙機甲一同摧毀。
所以許樂才有機會看似瀟灑近乎囂張地東奔西突。
機甲機械臂上的槍炮噴吐著豔麗的火芒,狼牙機甲就像一道颶風無情地撕裂著麵前的阻截,卻沒有辦法控製密密麻麻的帝國重機械部隊,將包圍圈擠壓的越來越小。
昏暗的座艙光芒照耀在許樂麵無表情的臉頰上,從強行突破空間通道,刺殺卡頓郡王之後,他的人生似乎便變成了不停地奔跑,不停地逃亡,對於這種氣息的緊張畫麵感,他絕不陌生,但無論是桑樹海裡與懷草詩的搭擋逃亡,還是那一夜沉湖遁地的艱辛逃離,似乎都沒有麵前的局麵緊張。
麵對著數十台帝國最新式機甲,數百台重型裝甲車,呼嘯飛舞的戰機,逾萬名帝國精銳軍人,逃離似乎變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事實上,如果不是在桑樹海裡,在與懷草詩的談話中,對狼牙機甲的機械構造和火力裝置熟悉到了極點,他身下的機甲早就已經倒下。
更令他感到緊張的是,近控雷達光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後方有一台看似普通的狼牙機甲正在高穿來,隻須一眼,便能確定那台一往不前,在晨空中拉出一道犀利直線的機甲裡,坐的肯定是懷草詩。
“如果讓那婆娘趕過來,彆想活了。”
許樂在心裡罵著臟話,有些鬱結於懷草詩腿部受的重傷對於艸控機甲沒有絲毫影響,他眯著眼睛,望著前方民宅後側的那灘臭水塘,驟然一咬牙,猛地一推艸作杆,將狼牙機甲的度提至極端,轟的一聲衝了過去。
就在狼牙機甲衝入臭水塘前的刹那,密密麻麻有若冰雹的彈群,終於擊中了它堅硬的身軀,最致命的是天上戰機射的一枚高巡航電磁彈!
彈頭與堅硬合金甲麵爆出的煙塵火光中,那枚電磁彈自高空襲來,嗖的一聲狠狠擊中狼牙機甲的側腹部,數百道耀著淡藍電弧的仿石墨線瞬間噴吐而出,如一道密織的魚網,將狼牙機甲重重包裹!
一陣怪異的金屬構件磨擦聲,正在空中狂奔的狼牙機甲猛然一僵,數十台微引擎同時炸火,係統在極短的時間內承受了巨大的負荷,暫時失去了控製,狼狽不堪地摔入了水塘之中!
落入水塘的巨大機甲緊接著生了一場劇烈的爆炸,爆炸強勁的威力,激起無數黑灰色的汙水,滿天腥臭的味道,三兩肢節裡夾著汙泥的小蝦驚惶地躍入岸邊的草叢裡,迅消失不見。
……
……
包圍圈後方那台普通的狼牙機甲如同一道犀利的刀鋒劈了過來,卻終究晚了一步,隻來得及看到許樂艸控的機甲淒慘墮入湖中的畫麵,然後便是那幕爆炸。
趕至臭水塘邊的帝國部隊,開始瘋狂地向著水麵射子彈,噴吐的彈雨將晨空都映的有些紅,麵積不大的水塘裡竟開始升騰蒸氣。
岸邊那台漠然讀力的狼牙機甲座艙門緩緩打開,懷草詩走出座艙,來到臭水塘畔,麵無表情的臉上雙眉微蹙,看著嘈亂一片的水麵沉默不語。
“殿下,那個人死定了。”一名滿臉泥土的帝國上校跑到她的身邊,彙報道:“那台狼牙中彈無數,這麼劇烈的爆炸,他不可能活下來。”
這名高級軍官很清楚殿下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麼,所以彙報的語言格外簡潔而肯定,隻可惜懷草詩的表情並沒有因為他肯定的回答而有絲毫好轉,她冷漠地盯著湖麵,鼻翼微微抽動,似乎很厭憎此間汙泥的腥臭味道。
“不,他沒有死。”
懷草詩沉默片刻後,開口沉聲說道:“這個聯邦人看似經常熱血衝動,實際上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周密的安排和準備……華影上校,貧民區一個臭水塘,居然有足夠深度吞噬一台六米高的狼牙機甲,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她身邊那名叫做華影的帝[***]官麵色劇變,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湖麵,心想自己親眼看到那台機甲爆機,為什麼殿下還堅持認為那個聯邦人還活著?
“把這個臭水塘抽乾。”懷草詩緩聲說道:“封鎖所有通道,另外……我很想知道,是誰把一台狼牙機甲留給了他。”
“是,殿下!”軍官表情嚴肅地敬了一個軍禮。
……
……
後來生的事情,證實了懷草詩的判斷。帝國部隊調用大型工程機甲,將那片麵積不大的臭水塘抽乾後,在滿是汙泥的塘裡現了成噸的泛著惡臭的生活垃圾,吊起了爆機後慘不忍睹的機甲殘軀,甚至還挖出了天京星地下世界某著名幫派私自匿藏的幾大箱重型武器,卻始終沒有找到許樂的屍體。
事實上,帝國部隊在抽乾後的臭水塘中一共現了十七具屍體,隻是那些高度腐爛的屍體,很明顯是過往歲月中那些未破命案的苦主,白骨腳踝上係著的鐵球,昭示著他們的身份,和許樂沒有任何關係。
懷草詩並沒有留在臭水塘邊等待結果,因為她很清楚像許樂這種人不可能如此簡單的死去,但她也沒有返回皇宮,也沒有急著去醫院治療自己的傷勢,而是一個人表情沉寞地走回了那座白色的院落。
整整一個加強營的部隊,將大師範府重重包圍,令人不寒而栗的重火力武器對準了這座宅院,隨時可能將這座院子摧毀成曆史的遺跡。
白槿皇族與大師範府的血誓在前,沒有皇帝陛下的親自命令,再瘋狂的軍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哪怕這一代瘋狂的大師範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沒有一個軍人敢走進大門洞開,全不設防的大師範府。
縱使是懷草詩,先前也是在大師範府門口坐入機甲。
白色的院落內安靜寧靜幽靜,似乎這些曰夜的瘋狂,先前院外激烈的戰鬥,根本沒有影響到此間。
懷草詩走到那兩棵青樹之下,負手於後仰望天,勉強談得上清俊的五官間積蘊著難以壓抑的陰沉,那雙眯若新月的雙眼似乎一眨眼便能眨出惱怒的雨水來。
赤身[***]的大師範依舊被倒懸於空中,麵部脹紅,不知道是因為血壓的問題,還是被外甥女瞧見尊臀和私密處的尷尬所致。
懷草詩沒有把他放下來,眯著眼睛沉默很長時間,一字一句極為認真問道:“剛才……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
……
……
許樂像一隻歡快的地鼠般,在幽暗的地下水道裡爬行,奔跑,再次爬行,身上塗滿了汙泥和更惡心的垃圾陳年遺跡,表情卻是極為歡快,似是忍不住要在地下陰暗的溝渠中笑出聲來。
這樣還能逃出去,活下來,當然值得好好地笑一笑,他望著手鐲上射出地圖光幕,思想快泛動,尋找著最合理的途徑。
對於這片生活了近一年的貧民區,他太熟了,甚至比帝國人更熟,他知道那個臭水塘通向何處,他手裡有天京星地下水道的地圖,更關鍵的是,他的姓情決定了在擁有雄心之前必然先擁有計劃。
隻是今天的計劃中出現了很多沒有意料到的關鍵環節,思及此處,他的眼睛不由眯了起來,幫助自己的那些人……究竟是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