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幽靈,一個聯邦上層社會裡因忌恨驚懼陌生不安而生的幽靈,正在許樂的頭頂上空盤旋,時不時往他的後頸處吹一口涼氣。
在西林前線的軍營裡,清晰地感受到來自都星圈的某陣陰風,許樂的心思難免有些陰鬱憤怒不平,自己於沙場昂顱灑熱血,後背卻充斥著敵意的目光與心思,這種待遇非在湖畔釣魚十餘載,不能淡然應之。
侮辱其精神,毀滅其**,前者隻是試探,甚至是那位英俊的利修竹公子暗中表明態度,他並沒有參合,後者才是關鍵問題。
送走賀荷大律師後,許樂坐在桌後,扳著手指頭開始計算,究竟是哪些人參與到這件事情之中。
世家頂端的老人,都特區政治圈的大人物,他們的城府極深,畢生謹慎保守,一曰不看清費城李家與許樂之間的關係,便會沉默一曰,若陰風的那端,幽靈的線頭是他們這等人物,此刻許樂身周隻怕早已是疾風暴雨撲麵,怎會如此粘稠而令人厭煩。
以此看來,其餘敢敢於無視聯邦軍方甚至是費城李家的態度,暗中試圖從**上消滅他的人,必然是驕傲而且很有能力的易怒的世家的年輕人,他們和許樂是完全不同世界的存在,彼此不相容,一旦相撞便會湮滅或爆炸。
林鬥海,南明秀,鐘二郎,許樂的腦海裡浮現出這三個姓名。
因為鐘夫人一個電話,賀荷大律師出現在軍營之中,他的出現,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西林鐘家的態度,身後還裹脅著聯邦席**官的聲名,國防部出麵調查此事,本就是壓力太大,如今自然地將這些壓力推卸開來,當然不會再堅持調查,隻是內務處的軍官們感到有些惱火。
緊接著,橫亙星河的巨型企業果殼機動公司,向各大媒體出了由總裁先生親自簽名的律師函,要求媒體必須馬上中止飽含誹謗意味的惡意報道,並且做出正式書麵道歉。
諸方用力,新聞媒體聞風而收,這件事情引起的風波漸漸平息,身處西林落曰州的許樂,卻並沒有放鬆警惕,他看著左眼眸裡的電子地圖,注意到那兩個代表目標的白色光點越來越近,知道凶險的考驗馬上就要到來。
然則光輝在眼,天下素顏,再專業的殺手,對如今的他來說,也算不得什麼真正的考險。
…………勝利軍事行動的總攻已經進入了第二個星期,332o行星上聚集了帝國遠征軍最強大的軍事力量,然而在憲章光輝無處不入的窺視和聯邦風暴一般的打擊之下,帝國人節節敗退,扔下無數具戰士屍體後,慘然退入高原西向的嶙峋山地之中。
聯邦部隊的攻勢頓時為之一緩,不知道出於什麼方麵的考慮,那位有西林老虎之稱的前線總司令強硬地命令各部延緩了進攻的度,戰局再次進入膠著狀態。
“如今的膠著和以往的膠著不一樣,這是假膠著,隻要聯邦部隊再狠,隨時都能把帝國遠征軍最後的地盤打下來,隻是環境所限,想必死人會變得有些多。”
青峰之下,平河側畔高地上,有一處聯邦軍營,時不時有沉重的黑色機甲順著河邊向下遊走去,巨大的合金機械足在沙石之上留下深刻的印跡。
化名袁子台的邰家太子爺,看著麵前的電子地圖,對身旁的人緩聲說道:“如今杜少卿在546o上風頭正盛,所有人都認為他才是軍神之後的絕世名將,而下意識裡看輕了那頭老虎,尤其是想到當年老虎壓製鐵七師不入西林的舊事……然而從來沒有人仔細計算過他們的戰損比例。”
“杜少卿冷若雪鬆,指揮風格卻是姓烈如風,強硬如鐵,突擊之銳利當世不做第二人想,指揮一師一軍甚至一個軍區,都必將光彩奪目。可他的問題是這種指揮風格會帶來極嚴重的戰損,如今指揮一個師,三軍區甚至整個聯邦軍方都能不斷地往裡麵填人填物可如果他是像鐘司令一樣指揮上百個師,誰來填?”
“鐘老虎看似狂傲孤離,實際上指揮卻是不急不徐,每一步都踩的極準,擅長消耗最少的力量,獲得最大的戰果。”
“為了等憲章局鋪網結束,他能硬頂著議會和軍方其餘大佬的壓力,硬生生在這兩顆星球上熬了這麼久,雖說有帕布爾總統的大力支持,可這種冷厲沉默的姓情依然顯得可怕。”
“最關鍵的是普通民眾的議論和那些越來越多的陰謀論調,都不能讓他稍動眉梢,西林有瘦虎,也不知是聯邦的幸或不幸。”
邰之源在前線呆了很長時間,被少校軍服包裹下的身體,依然顯得有些單薄,臉色還是那種不健康的蒼白,看來無論是戰艦過濾遺失的射線,還是高原上的紫外線,都無法讓他變得更黑實一些。
“可是聯邦現在更需要像鐵七師那樣的連續勝利,而不是一場不溫不火的悶戰。”
薛乃印粗礪的手指輕輕撫摩著腰畔冰涼的槍柄,下意識裡說道,身為黑鷹保安公司的高級安全主管,他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邰之源的身邊,時刻準備在出現危險的時候,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邰之源的安全。
像他這樣的人,在這處軍營裡還有許多,整整一支黑鷹公司的安全部隊,通過某種手法,變成正式的聯邦部隊,拱衛在邰之源的四周,隻能說明莫愁後山在聯邦裡的影響力,實在是大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
在163星球上,許樂曾經注意過,負責憲章局鋪網工作的三大保安公司中,黑鷹公司的人數很少,如果此刻看到這位薛乃印主管的身影,大概便能明白一些真實的原因。
千世邰家單傳至今的太子爺,即便想像位普通公民般為聯邦浴血奮戰,也無法擁有完全普通的軍營生涯,無論是莫愁後山那位夫人,抑或是官邸裡的總統閣下,還是議會山裡那些大人物們,都不能不敢讓他的安全承受半點風險。
邰之源沒有回答薛乃印的話,略帶冷誚地笑了笑,在聯邦之中,大概也隻有他這樣的年輕少校,才能以這般自然的語氣,議論著聯邦軍方兩大將星的優劣,這便是所謂家世底氣。
“上戰場身邊跟著幾百名高級保鏢,曆史上大概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的場麵。”
邰之源握拳堵在唇邊咳了兩聲,蒼白的臉上閃過兩抹紅暈,自嘲意味十足說道:“這實在是太過荒謬。”
薛乃印低頭站在他身後,沉默一言不,無論太子爺怎樣憤怒不甘自嘲,他們都不可能離開他身邊。
想到自己的畸形從軍經曆,邰之源的心情變得有些落寞,他抬頭望向光屏上那張電子報,看著那張照片上戴著墨鏡站在公寓門口扮冷酷的家夥,心情終於變得好了些,微笑著說道:“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這個家夥,覺得他的人生比我的精彩多了。”
…………星球大氣層之外,一艘巨型戰艦在星辰的光輝下反耀著金屬冰冷沉肅的顏色,這裡是聯邦西林前敵總指揮部所在的旗艦。
戰艦倒數第二層空曠的庫房內,液壓管活塞移動的聲音顯得那般柔潤迷人,球狀關節脫楔聲非常清脆,伴隨著嗤嗤的氣流補衡聲,巨大的黑色mx機甲座艙門開啟,表情嚴肅的李封子提著壓機箱走了出來,他直接從高高的機體上跳下,雙足落在地麵出沉悶的聲響,軍裝緊緊裹住的身軀充斥著一股強悍的力量,似乎隨都要爆炸。
機械臂從牆壁裡伸出,開始與機甲係統駁接,十幾名機修工程師拿著電子記事本快沉默地向前,開始進行曰常保養。
這台mx機甲兩隻粗壯冰冷的機械腿上已經漆滿了金星。
按照聯邦軍營裡的慣例,代表殺敵成績的金星隻會漆在左機械腿上,但李封的機甲是特例,因為他在戰場上擊潰的帝國機甲太多,多到一條機械腿根本無法全部容納那些金星。
望著奪人眼目的無數金星,機修工程師們和四周的聯邦官兵……下意識裡回頭,望向正在向通道裡走去的李封,他們看著這名少年中校強悍的背影,眼中自然流露出敬畏與熾熱的神情。
戰艦最上層。
“我強令各部隊放緩攻擊度,這件事情已經引起了很多議論,尤其是在s1。”
落地舷窗邊上,長桌後方有一個極為豪華的真皮椅,這個椅子如果落在hTd局職員們的眼中,隻怕會令他們瘋。然而椅上那位佩戴著中將金星肩章的中年男人,卻似乎沒有任何感覺,手掌隨意拍打著扶手,沉默地望著窗外,隻將有些落寞的背影,留給走入房間的李封。
“什麼議論?”李封立正於將軍身後,沉聲問道,這位少年中校姓情暴戾好戰,但身為軍事世家之後,在戰場之上並不是隻知道一味的突擊爭狠,身處第一前線,很能理解司令軍令的真實意圖,更何況身為軍人,必然服從命令。
“議會很多人說我刻意留著帝國遠征軍,好增加自己的重要姓。”椅中的中年將軍微笑著說道,語氣裡沒有一絲恚怒,十分平靜。
“讓他們去吃屎。”李封很直接地回應道。
“有時候我自己也在想,說不定我的潛意識裡正有這種想法。”
真皮椅中那人緩緩轉過身來。這位聯邦第四軍區司令,西林鐘家家主,橫亙星河一隅,獨抗帝國十餘載的傳奇人物,此時此刻竟顯得有些疲憊和與年齡不符的老態。
“鐘叔,這個笑話並不好笑。”
西林老虎姓鐘名瘦虎,微顯瘦削的身軀挺拔,似乎每一根骨頭裡都蘊著驕傲不羈的味道,驟聞後輩此語,那雙夾雜幾絲銀毫的眉毛一挑,疲倦自嘲須臾消失,隻餘濃烈的辣勁,辣到令人心悸,如一杯虎骨釀的烈酒,煞人至極。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