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己字卷必須麵對(大更求月票!)
倪二走了。
馮紫英卻在思考,這賈家的確問題不少,看賴家這陣勢,家資弄不好得有十萬兩銀子。
如果是這樣,到需要和王熙鳳好好合計合計,如果最大限度把吸附在賈家的這條吸血蟲這麼多年從賈家吸的血給榨出來,這事兒賈赦和賈珍都得要加入進來才行,尤其是賴二也就是賴升在寧國府當大管家,估摸著在寧國府那邊也一樣如此,想必賈珍也一樣早就在等待機會了。
如何籌劃好這第一輪攻勢,要自己計劃,倪二下邊的工頭作引子,賈瑞打頭陣,賈赦賈珍推波助瀾,如果再能把林之孝、吳興登或者王善保幾個人中間也拉出來一兩個來補一刀,賴家基本上就很難翻身了,也能最大限度的把賴家這邊兒的底子給掏空,讓賈家回回血。
黛玉還得要在大觀園裡住兩年呢,好歹也得讓賈家等到黛玉嫁過來之後再破落衰敗下去也不遲。
這事兒具體籌劃操辦馮紫英就不打算自己親自上陣了,讓汪文言來做這事兒應該是牛刀小試。
馮紫英也考慮過了,自己去永平府,曹煜可以繼續留在京師城中繼續經辦《今日新聞》,吳耀青跟著自己去永平府,自己既然是去擔任同知,要做出一些政績來,免不了要用到吳耀青手中的各方麵情報資源,而從最初一開始,馮紫英就已經讓吳耀青儘可能的對北直周邊情況進行收集,而永平府就是重點。
顧登峰現在和晉商、老莊記的人已經在永平府那邊籌備起來了,幾處鐵礦的選址已經進入尾聲,無外乎就是最後敲定冶鐵爐的落地,但也還涉及到許多問題,需要和地方官府以及當地士紳們協調,這一點還得要等到自己走馬上任之後才行。
這樣算下來,負責《今日新聞》的曹煜、負責協調南邊鹽商、海商以及錢銀事務這一塊的錢桂生會留在京師城,而負責官麵協調的顧登峰和負責情報事務的吳耀青會跟隨自己卻永平府,而攬總的汪文言則要在京師城和永平府兩邊跑,根據情況而定。
粗略的一看,似乎圍繞自己的幕僚小圈子就基本成型了。
汪文言攬總,顧登峰負責協調官方兼顧經濟實業,吳耀青負責情報兼顧安保,曹煜負責輿論媒體這一塊。
錢桂生是最後才從南邊過來的,他卻是林如海最信任的心腹,林如海許多關於錢銀方麵的私密都是他負責和鹽商們對接,現在也算是跟了過來,負責自己的財務和與海通錢莊相關事宜這一塊。
但這個幕僚團隊卻還是不完美的,如果自己隻是一個翰林院修撰,完全用不了這樣一個團隊,但如果去了永平府擔任同知,那就還欠缺一個刑名方麵的幕僚,因為同知很大一塊工作就是負責刑名。
刑名這一塊還得要找一個合適幕僚,不過這不急,可以等到去了永平府之後再來計議。
馮紫英也沒想到二房複爵的事情傳得這樣快,第二日他去翰林院辦交接的時候,這消息就已經傳開了。
毫無疑問這應該是禮部那邊漏出來的消息,但你還不能說什麼。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而且朝中年長的官員大多知曉當年馮家這個雲川伯是怎麼變成神武將軍的。
現在馮唐高居薊遼總督之位,而且肩負著抵禦建州女真的重任,其子馮紫英也屢立奇功,現在卻又莫名其妙的被“放逐”出京任官,朝廷找補給一個這樣的安撫也說得過去。
更何況不就是一個虛銜的雲川伯,一年不過三五百兩銀子的薪俸,就算是皇上恩典,再在京郊給一個小莊子,也不過兩三千兩銀子罷了,比起這樣原本被視為要青雲直上一步登天的角色,卻被“發配”出京,簡直就是一貶到底的架勢了。
而反倒是像練國事留在了吏部,許獬去了戶部,方有度去了都察院,鄭崇儉和王應熊留在了兵部,哪一個都留了京師。
真正外放出京的基本上都是當初的三甲進士,像馮紫英這種二甲進士還館選了庶吉士,最後甚至進了翰林院擔任修撰的最終還被外放出京了,可以說整個大周朝也是破天荒的第一個。
當然朝中明眼人也都明白,這其實是要平複北地士紳們的埋怨聲,可是以齊永泰和喬應甲的身份和影響力,縱然北地士紳們有怨言和攻訐,如果二人存心要保馮紫英,一樣可以保得下來,但齊喬二人卻沒有如此做,而是放任了馮紫英被“放逐”出京,這讓很多人都有些看不懂。
當然一些看得更深的人還是能明白,齊喬二人這是在保護馮紫英,避免此子在北地士紳心目中留下太壞的印象,也算是受一次懲處,對他們也是一個交代。
而這個給馮家複爵的補償,和馮紫英錯失留京機會,在很多人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隻是這個消息一傳開,馮紫英就知道麻煩不小了,自然也會有不少人看得明白其中奧妙,甚至還有人覺得這是燒冷灶的好時機,沒準兒明兒個就有人要登自己家門了。
“紫英,你們家複爵之後又要說兼祧的事兒吧?你是豔福不淺啊,還得要娶一房正妻?”楊嗣昌笑著打趣,“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嗯,紫英,你覺得這劃算麼?”
馮紫英外放原因甚至內裡的考慮對楊嗣昌來說不是什麼秘密,以柴恪、官應震以及其父楊鶴為首的湖廣籍士人目前和北地士人的關係還處於一種相對密切的狀態下,所以馮紫英現在麵臨的壓力和選擇出京暫避風頭在楊嗣昌看來雖然有些遺憾,但是卻也是明智之舉。
不過朝廷給了一個複爵作為安慰,還是讓楊嗣昌很好笑,這種補償方式還是第一次見到。
不過都說馮紫英風流倜儻,這似乎也得償所願,不過真的喜好這一口,納妾就是了,根本無需要娶正妻,那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麼?
“文弱兄,彆開玩笑了,我都要被發配出京了,不安慰安慰小弟,還在這裡說風涼話,合適麼?”馮紫英故作埋怨狀。
“嗬嗬,我倒是覺得你好像一點兒都沒有沮喪或者不滿的意思,好像挺想下去的感覺啊,怎麼,永平府藏著什麼好事兒等你去?”楊嗣昌的嗅覺還是相當靈敏的,“不選保定,不選寧波,不選黃州,卻選了永平,這裡邊有古怪啊。”
“拙荊有了身孕,我不願意離開太遠,也好有個照應,這個理由充分麼?”馮紫英反問。
“那保定府也要比永平府強得多。”楊嗣昌也不是好糊弄的。
“文弱兄,小弟或許在經濟上有些手段,但是同知可不僅僅是負責經濟啊,保定府比起永平府大幾倍,小弟可不願意一去就被弄得焦頭爛額,而且你應該知道保定現任知府大人的情況,嘿嘿,小弟覺得最好還是等打磨兩年再去和這類人打交道更合適一些。”
馮紫英輕描淡寫地就把自己的想法丟出來,他相信楊嗣昌應該明白。
果然楊嗣昌想了一想,最終還是點點頭:“紫英,你的選擇是對的,選一個偏一點兒小一點兒的州府,練練手,不過永平府也不簡單,那邊治安很不好,而且和薊鎮邊軍齟齬很多,哦……”
楊嗣昌突然想起什麼,這才恍然大悟,“你小子,原來如此,難怪要選永平府,看樣子你是要選在剿匪平盜來做突破口啊,嗯,薊鎮現在沒有總兵,是令尊的得力手下尤世功在代理總兵,有他相助,應該不在話下。”
“也算有這方麵的一些因素吧,既然把我‘流放’,我得要乾點兒事情出來贖罪啊。”馮紫英不否認,“何況永平也算北地腹地,做點兒實實在在的事情,也能讓一些人少一些抨擊吧。”
楊嗣昌沉吟了一下,“紫英,其實你不必太過於計較那些人的言論,不客氣地說,有些北地士人心胸過於狹隘,眼光過於短淺,這一點上我倒是覺得江南士紳做得要比北地士紳好。開海之略看起來江南士紳收益,但是難道他們看不到朝廷財力困境得以緩解,否則遼東和三邊的軍餉軍資如何得以保障?難道非要等到蒙古人和女真人打進邊牆內來,再來手忙腳亂地尋找辦法?”
馮紫英略感詫異,看樣子楊嗣昌受其父的影響不小,一些觀點也開始有所變化了。
“那文弱兄覺得開海之略能解決根本問題麼?”他有意反問了一句,要看看楊嗣昌日後能不能走到一條路上。
“難。”楊嗣昌很肯定地搖頭,顯然也是就這個問題做過思考,“開海可能會有一些緩解和彌補,但我覺得不說是杯水車薪,但是當一車薪柴燃燒起來,一杯水滅不了,一桶水同樣不行,開海隻相當於一桶水,但是如果多幾桶水,也許就能行了,如何找到更多的幾桶水,我覺得這才是最重要的。”
“那文弱兄找到了這幾桶水麼?”馮紫英再問。
楊嗣昌搖搖頭,“開海發展海貿是一桶,或許海外拓墾可以算另外一桶,還有呢?還遠遠不夠,紫英,你覺得還有什麼能算?”
“我以為,海貿帶動的如絲綢、瓷器、棉布、茶葉、藥材、鐵料的生產應該算是一桶分量十足的水,甚至可以超過其他桶幾倍。”馮紫英看著楊嗣昌道。
楊嗣昌細細思考,但最終還是搖頭,“紫英,你這個觀點不切實際,海貿的需求始終有限,這些行業發展擴大也有一定限度。”
“那如果咱們大周的老百姓也開始大量需求和購買這些東西來用呢?”馮紫英反問:“那這個桶是不是足夠大?也許這樣一桶水就能把火澆滅。”
楊嗣昌再度陷入沉思,許久之後才艱難地道:“紫英,問題是這些普通百姓怎麼可能買得起?”
“當冶鐵和繅絲、織布、製瓷、製茶的水平不斷提高,產量越來越高,規模越來越大,越來越普及,文弱兄你覺得是不是就可以消費得起了呢?”馮紫英再道:“這其實就是一個雞生蛋蛋孵雞的問題,越來越多的人從事這個行業,那麼規模就會變大,產量越來越高,同理依靠這一行謀生的人以此為生,也可以買得起更多的這些東西,這不就慢慢變成了一大桶水麼?”
話語有點兒繞,馮紫英也沒有像那一日和練國事那樣詳細地探討,而是粗暴地就把這個結論和倒推的原理告訴了對方,他相信楊嗣昌回去之後便會細細推理,看看他能不能從中明白和接受這個道理。
打發走了若有所思的楊嗣昌,馮紫英這才回家,剛回到府裡,沈宜修就迎了出來,臉色有些著急,“相公!”
“怎麼了?”馮紫英訝然。
“上午妾身去給太太問安,太太便問我,說北靜王爺之妹水中棠妾身可認得,還有東平郡王之女穆菡,妾身說都不太熟悉,隻聽聞過名字,後來又聽得姨太太說,可能還有江南甄家之女,另外還有神樞營副將仇大人之女,……”
馮紫英鬱悶得幾乎要吐血。
自己母親這個選擇範圍怎麼就會局限於這些人裡打旋兒呢?
北靜王和江南甄家,那是能招惹的麼?現在倒是看不出多少端倪,但是馮紫英卻清楚,北靜王和江南甄家都與義忠親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要娶了水家和甄家的女兒,這日後還能脫得了乾係?怕是自己老爹立即就要受到皇上的猜忌了。
至於說仇士本的女兒,馮紫英也聽說過,據說也是英姿過人,文武雙全,但是仇士本明顯就是永隆帝用來打入京營的一枚棋子,仇家也和其他武勳格格不入,馮紫英固然對那些老武勳們不待見,但是一樣不願意和仇士本這種一門心思要當孤臣的角色攪在一起。
這些都在其次,關鍵在於自己是要娶寶釵的啊。
“看來是得與母親說清楚了。”馮紫英長歎,到這個時候恐怕也就不能再回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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