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陳旺金被抓後,還有機會活命的話。那日本人得知這批槍“失竊”後,他的結局就隻有一個:死。日本人覺得,他們就像隻猴子,被陳旺金這個“地下黨”耍得團團轉。
不要說陳旺金已經是確定無疑的地下黨,哪怕他跟地下黨一點關係也沒有,惱羞成怒的日本人,也會讓他死。
日本人對第六師也很惱怒,但第六師畢竟還幫日本人守著古昌。日軍兵力空虛,正是借重自衛軍之時。況且,第六師是有過投共經曆的,要是逼得太緊,讓第六師反戈,古昌怕要落入新四軍之後了。
因此,哪怕再痛恨第六師,也不能做得太過。嚴格意義來說,第六師也算受害者。
從時棟梁提供的資料來看,這批槍並非第六師的製式槍支,而是他們為“解決古星商人自衛”,而從其他渠道購買的槍支。
時棟梁的“初衷”,是為解決古星商人自衛之武器,此事於國於民都有利。甚至,第六師還向綏靖公署“哭訴”,他們是上了陳旺金這個地下黨的當,受了新四軍的騙,請求憲兵隊一定要幫他們追回這批槍。
雖然第六師的理由很荒誕無稽,可無論是綏靖公署,還是憲兵隊,都隻能安撫。當然,汪清海也正式表態,以後,第六師再不從事民間槍支交易。汪清海同時保證,第六師要鎮守古昌,抗擊新四軍的進攻。
鑒於第六師之目的隻是賺錢,並無政治目的,日本人對此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對陳旺金,那就沒那麼客氣了。陳旺金再怎麼樣,也不過是政保局的總務處長。這樣的人就算死了,等著當總務處長的,還是排著長隊。
況且,陳旺金貪汙腐敗,在政保局又不得人緣,他一被抓,牆倒眾人推,日本人才知道,他乾了那麼多壞事。孫明華這段時間的甄彆審查,彆的沒查出來,陳旺金貪腐的證據,可是查得清清楚楚。
朱慕雲早上向李邦藩彙報工作的時候,得到一個消息,近日將槍斃陳旺金。之所以沒有規定具體日期,隻是想欲蓋彌彰。
“局座,陳旺金是不是‘野草’,還沒有結論,現在就槍斃,是不是太草率了?”朱慕雲“驚訝”的說。
他當然希望陳旺金早點死,一旦陳旺金死了,他就能再將一些證據引向陳旺金,讓他身上的疑點越來越多。而其他人也希望,將以前行動失敗的原因,全部歸咎陳旺金。
“他已經瘋了。”李邦藩緩緩的說,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
陳旺金的表現確實很奇怪,剛進憲兵隊時故意裝瘋賣傻。對從事反日行為,一概不承認。動刑後,馬上軟了。不管問什麼,都承認是他所為。
可是,陳旺金交待的並不徹底,比如說這批槍,陳旺金就沒有交待。他就像一隻牙膏,擠一擠,就出來一點。不擠,就停在那裡了。
如果陳旺金早點交待清楚,可以借此機會,將取槍的地下黨抓獲。可是,陳旺金根本沒說到此事,日本人疏忽大意,讓地下黨鑽了空子。惱羞成怒之下,對他用了重刑。
憲兵隊的酷刑,朱慕雲可是親眼看過的。哪怕隻是看看,他也有種膽戰心驚的感覺。如果親身體會的話,除了那些意誌特彆堅定之人,一般人都受不了的。陳旺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活活被逼瘋了。
“瘋了?會不會是裝的?”朱慕雲隨口說。如果憲兵隊真的給他上大刑,不逼瘋也得嚇個半死。
“不太像,他現在大小便失禁,智商像個幾歲的小孩。經過陸軍醫院的醫生鑒定,確實是瘋了。”李邦藩搖了搖頭。
他其實也傾向於朱慕雲的判斷,如果陳旺金真是“野草”,完全有可能是裝瘋。他也去憲兵隊看了,陳旺金確實像個三歲的小孩一樣,甚至還會玩自己的大便,滿身都是糞便,看著就令人作嘔。
“既然瘋了,何必再槍斃呢。”朱慕雲歎了口氣,他倒相信陳旺金是真瘋。
進了憲兵隊的人,想要活著出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陳旺金是有地下黨嫌疑。無論是南京政府,還是日本人,對地下黨都恨之入骨。如果陳旺金是軍統,或者中統,隻要肯合作,還是有一線希望的。
“明天,就會發出布告,在郊外槍斃陳旺金。既是對他最後一次試探,也可以引誘地下黨上鉤。他們不是要營救麼,就給他們機會!”李邦藩緩緩的說。
“地下黨會上當麼?”朱慕雲說。但他心裡馬上作出了真正的回答:地下黨當然會作出營救的姿態,甚至還會讓施興民參加。可是,絕對不會上日本人的圈套。
“他們不上當,同樣也要槍斃陳旺金!”李邦藩冷冷的說,陳旺金給皇軍造成的損失難以估量,不管他是不是野草,也不管他是真瘋還是裝瘋,都必須死。
“屬下一直沒能在地下黨裡安插內線,要不然的話,就能知道他們的行動了。”朱慕雲遺憾的說。這件事他跟諸峰和周誌堅都說過,但是,想要打入地下黨,可不太容易。
地下黨有著忠誠的信仰,痛恨一切的壓迫和剝削階級。沒有一定的政治覺悟,根本就無法融入他們。況且,地下黨的生活都很清苦,一般人哪受得了?
“放心,他們的一舉一動,瞞不過我們。”李邦藩說。朱慕雲雖然沒能派人打入地下黨,可情報處還有個施興民。
“此次槍斃陳旺金,需要我的部門配合麼?”朱慕雲問。
“那倒不必了,倒是你的憲佐班,需要馬上調查克勒滿沙街164號的雜貨店。”李邦藩突然說。
宋鵬已經盯上了克勒滿沙街164號的雜貨店,他手下的人,也進入雜貨店觀察。可是,他們沒有執法權,也不能打草驚蛇。想要拿到雜貨店的信息,還得朱慕雲出麵。
“那家雜貨店有問題?”朱慕雲吃驚的說,他這是真正的吃驚。
克勒滿沙街164號的雜貨店,與163號是隔壁。可以說,這家雜貨店是軍統古星區機構的前哨和大門。李邦藩怎麼會想要查164號的情況呢?
“據說,那裡有抗日分子出沒。這可是你的轄區,將雜貨店的情況摸清,應該沒問題吧?”李邦藩沒有多說。
這也他相不相信朱慕雲無關,搞情報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保密。並非他不相信朱慕雲,不該讓他知道的情報,他誰也不會透露。
“沒問題,回去後我派人了解,中午之前再來彙報。”朱慕雲篤定的說。
“不要驚動他們,但是要找機會,將他們的人員全部查一下。”李邦藩說。現在還隻是摸情況,一旦需要打草驚蛇,再讓朱慕雲動手就是。他相信,這種事情,朱慕雲也是很拿手的。
“好。”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克勒滿沙街164號雜貨店的安全,關係到軍統古星區機關的安全。出入古星區機關的人員,基本上都是從雜貨店出入。至於163號,反而沒有特彆的人員出沒。
是什麼事情,讓李邦藩盯上了克勒滿沙街164號?朱慕雲不便多問。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此事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通知鄧湘濤。
朱慕雲向李邦藩彙報完工作後,一般都會去經濟處的辦公室坐會。可是,今天他沒有心思,也沒有時間。
因為李邦藩交待了任務,他必須馬上落實。當然,真正的原因,他得與鄧湘濤緊急見麵。被政保局摸到門口了,意味著軍統古星區,將麵臨巨大的危險。整個古星區,包括鄧湘濤,都有可能出事。
朱慕雲到憲兵分隊後,將周誌堅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向他傳達李邦藩的命令。
“據悉,克勒滿沙街164號的雜貨店,近日有抗日分子活動。你將這家雜貨店的情況摸上來。我需要他們所有人員的資料,包括相片。另外,從今天開始,所以出入克勒滿沙街164號的人員,全部要拍照。如果有可疑人員,可以秘捕審查。”朱慕雲吩咐著說。
“是軍統還是地下黨?”周誌堅問。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找你來乾什麼?”朱慕雲沒好氣的說。他現在心情煩躁,周誌堅正好成了他的出氣筒。
周誌堅縮了縮脖子,朱慕雲語帶譏諷,想必心情不太好,自己還是彆往槍口上撞了。
隨後,朱慕雲也出去了,他有自己的線人,就算整天不出現在憲佐班,彆人也不會說什麼。比如“釘子”,他與之聯係,彆人總不能過問吧。況且,朱慕雲每天例行外出,也是常態。他每天都要出去巡兩次街,雖然可以借用開兩趟車來代替。但有的點,也不能太過敷衍了事。
朱慕雲今天啟動了與鄧湘濤的緊急聯係方式,兩人在鐵路飯店的房間接頭。克勒滿沙街已經被政保局盯上,哪怕通過暗道進入,朱慕雲也覺得十分不安全。
“克勒滿沙街164號暴露了。”朱慕雲見到鄧湘濤後,馬上將李邦藩的命令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