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跟著孫明華,也去看了一眼何忠炳。看到他全身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好的,他心裡既感動又難受。軍統在他眼裡,一直是軟骨頭的角色。畢竟,政保局很多人,曾經都是軍統過來的。
可這位軍統行動處古星行動大隊的三分隊長,以他的滿身傷痕,向所有人說明了一件事,這是一位不屈不撓之中國人。此時此刻,朱慕雲對他充滿敬意。哪怕以後他真的叛變,至少也不會鄙視他。
因為鄭思遠的阻止,他們甚至都沒跟何忠炳說上話,隻是隔著鐵柵欄看了一眼。鄭思遠行事的是職權範圍內的事,孫明華不好說什麼。但鄭思遠太不給麵子,讓他很是生氣。
現在的孫明華很敏感,哪怕一句無意的話,甚至一個眼神,他都會覺得是嘲笑他,讓他很受傷害。吃飯的時候,孫明華無心吃飯,倒是喝了幾杯酒。
孫明華吃過飯後,提議打麻將,就在看守所新落成的棋牌室。朱慕雲知道他心情不好,沒有拒絕。隻是建議,行動隊在辦案,是不是去碼頭?
這句話讓孫明華很受傷害,“今天偏偏就不去碼頭,難道鄭思遠來了六水洲,我們連牌都打不成了?他算什麼東西嘛。”
“不去碼頭,就在六水洲。華生,棋牌室收拾出來了沒有?”朱慕雲問華生,雖然桔娥也在,但他不會直接問的。
“收拾出來了,桔娥嫂子,麻煩你再去看一眼。”華生微笑著說。
桔娥臉上一紅,華生當著這麼多人喊她嫂子,確實有些不適應。
上班時間公然賭錢,鄭思遠雖然很氣憤,但他也無可奈何。畢竟,陪同的還有朱慕雲、程吉路和餘國輝。如果他舉報的話,一下子得罪了四個同僚。他雖是日本人,但不想在政保局為敵。
中國為什麼會被日本人占領?就是因為喜歡內鬥。壤內必先安外,到這個時候了,重慶那位還在念念不忘這個口號。如果政保局也搞內鬥,得利的隻會是抗日分子。
權衡再三,鄭思遠隻當不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如果他向李邦藩舉報,他們四個未必會受處罰。可鄭思遠,就大大的得罪人了。最重要的是,他們四人,包括華生,可能都會對自己有意見。
如果僅僅是有意見,鄭思遠倒也不擔心。他是日本人,根本不會把這些中國人放在眼裡。可行動隊以後的工作,如果受到這些人暗中帶來的阻力,那就大為不妙了。
他們打牌的時候,桔娥也不時進來端茶倒水。她與餘國輝的關係,也不再避諱。兩人偶爾還有一些親昵的動作。隻是餘國輝讓她在旁邊看著打牌,桔娥被其他人盯著,有些害羞,看了一會馬上就去忙廚房的事了。
有朱慕雲在,華生自然親自在旁邊招呼。當鄭思遠走進來,看到這個場麵時,臉上浮現了怒容。他們在打牌已經是在賭博了,華生竟然還在旁邊服侍,這也太說不過去了吧。
畢竟,行動隊在六水洲審訊這麼重要的犯人,華生連人都沒給他看到。還有,他們在這裡大魚大肉的吃著,行動隊的人吃什麼?跟看守所的警衛一樣,無非就是豆腐、青菜。雖然比犯人強一些,但一點葷腥也沒有。
“劉所長,難道你這裡成了賭場嗎?”鄭思遠瞪著華生,臉上露出不悅之情。
眼不見為淨,沒有看到,他還不會說什麼。可既然見到了,自然要表示不滿的。如果這種歪風邪氣,所有人都不說的話,隻會愈演愈烈。
“幾位長官難得有雅興,這是我的榮幸。鄭隊長要不要也來摸幾圈?”華生不以為意的說,他才不會在乎鄭思遠的心情呢。
“不必了。劉所長,能不能給我搞點糖水,何忠炳現在還不能死。”鄭思遠說。何忠炳受了這麼重的傷,已經吃不下東西,隻能給點糖水、鹽水。
“糖多精貴啊,我這裡可沒有。”華生搖了搖頭,就算有,他也不會給鄭思遠。畢竟,孫明華還在這裡看著呢。孰重孰輕,他還是分得清的。
何忠炳受傷太重,根本就進不了食。華生雖然可憐,可現在鄭思遠比他更著急。
“沒有糖?”鄭思遠一臉狐疑,完全不相信華生的話。
“桔娥,我們這裡有糖嗎?”華生好像為了驗證自己的話一般,大叫了一聲,把桔娥喊了過來,問。
“糖嗎?”桔娥看了一看華生,又看了看鄭思遠。剛才他們的對話,她在裡麵也聽到了。白糖確實精貴,但六水洲還不會缺。不管古星的糧食如何統製,物資如何緊缺,六水洲上都不會缺的。
越是緊俏的商品,六水洲就越能搞到。華生與朱慕雲的關係,政保局基本都知道。這些東西,隻要從緝查科過關,不管是中國人的,還是日本人的,朱慕雲總有辦法弄到手。
可現在,這個很簡單的問題,卻不太好回答。
“有還是沒有?”華生給桔娥使了個眼色,意味深長的說。
“沒有,沒有了。”桔娥一愣,忙不迭的說。
“鄭隊長,你都聽到了吧,確實沒有了。”華生微笑著說,他在心裡暗暗給桔娥樹起了大拇指。
“那我不管,你得想辦法,何忠炳和吳渭水都不能死,他們身上的傷口,也得處理一下。”鄭思遠說,上午他向李邦藩申請,將吳渭水也交給了行動隊。
如果他能撬開吳渭水的嘴巴,以後行動隊將成為政保局最重要的部門。他也有信心,讓行動隊成為政保局最重要的部門。哪怕,行動隊已經分出去了一個一處。
“看守所條件簡陋,隻有簡單的消炎藥水,傷口如果要處理的話,要麼送醫院,要麼請醫生來。”華生說。吳渭水受過好幾次刑,身上傷痕累累。而何忠炳就更慘,身上的皮膚沒有一塊是好的。
雖然何忠炳是軍統,但華生還是很佩服他。日本人真是太狠了,簡直沒把他當人看。鄭思遠一說到這個問題,他腦海裡馬上浮現了上次與吳渭水接頭的情形。這可是一次絕佳的機會,再次給吳渭水傳遞重要情報。
“劉所長,你現在負責看守所,可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我們情報處在你這裡,就天天跟著守衛吃,其他人來了之後,就吃小灶。”孫明華突然陰陽怪氣的說。
“這裡吃飯一向都是看錢吃飯,行動隊的人,如果要吃小灶也可以,必須另外付費。”華生馬上說。
他暗暗高興,正在想,要用什麼辦法才能跟吳渭水取得聯係,鄭思遠就給他創造機會了。如果孫明華與鄭思遠大打出手,鬨得滿城風雨,他更高興。
“好吧,我給林法醫打電話,讓他來趟六水洲。”鄭思遠想了想,淡淡的說。讓其他人來治療,他還真的不放心。
棋牌室就裝有電話,鄭思遠馬上給林帆打電話,讓他迅速來六水洲,給吳渭水和何忠炳治傷。另外,再帶點葡萄糖和砂糖。
鄭思遠的安排,讓華生很是失望。如果讓林帆來六水洲,想與吳渭水聯係的願望又會落空。雖然上級命令,暫時中止與吳渭水聯絡。可如果有機會的話,華生不會錯過。
朱慕雲在鄭思遠進來後,一直冷眼旁觀。他有種感覺,鄭思遠對六水洲的情況,似乎很清楚。據他所知,行動隊近段時間很少來六水洲,至少,鄭思遠基本沒來。
“桔娥很不簡單。”孫明華與朱慕雲下午離開六水洲的時候,孫明華到碼頭後,突然沒頭沒臉的說。
“人家當然不簡單了,一家人都死光了,能活下來已經很不簡單了。”朱慕雲隨口說。
他心裡卻一驚,孫明華中午喝了點酒,加上心情低落,已經是不酒不醉人,人自醉。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應該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要是這麼理解也可以。”孫明華沒有多說,他覺得桔娥心機很深,拉近餘國輝一定彆有用心。她的體貼入微,對餘國輝關懷備至,都帶有目的。
朱慕雲豈能聽不明白孫明華的話呢,他已經讓董廣寧去調查桔娥的底細。今天在六水洲,他總感覺哪裡不對。看來,孫明華也看出來了。桔娥這個女人,確實不簡單。
傍晚,朱慕雲回家的時候,果然看到了鄧湘濤要求見麵的暗號。朱慕雲的分析,讓鄧湘濤忐忑不安。如果軍統內部出現了叛徒,整個軍統都麵臨著巨大的危險。
“我將古星區的人全部過了遍篩子,可還是沒有發現誰可疑。”鄧湘濤見到朱慕雲後,馬上說道。軍統可能有叛徒,這讓他的神經一下子繃得緊緊的。
“區座的意思是,沒有懷疑目標?”朱慕雲問。軍統方麵的人事,他隻知道大概。可是具體的安排,一點也不清楚。
“至少到目前為止,我沒有任何發現。”鄧湘濤搖了搖頭。
這是他最惱火的事情,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PS:原本已經碼好了,又修改了一下才發出來,晚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