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青巨的話,讓朱慕雲笑了。他的這個問題,實在有些傻。這種事,日本人怎麼可能承認呢?就算尉遲青巨真的死了,此事也與日本人無關。
朱慕雲自然也不會告訴尉遲青巨相信,今天尉遲青巨的態度,已經說明了此人信念在動搖。既然尉遲青巨準備當漢奸,還跟他有什麼好客氣的?
“請問,昨天晚上你在哪裡?”朱慕雲問,他現在倒希望,能借日本人之手,將尉遲青巨除掉。這種革命意誌不堅定的人,留著早晚是個禍害。
“當然是在金門舞廳了,每天晚上,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我都會在那裡。”尉遲青巨說,甚至他與重慶聯係的電台,也放在金門舞廳。
尉遲青巨在金門舞廳,也準備了一間地下室,還有一條緊急逃生的暗道。隻是,當初設計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太多,地下室還好,入口很隱蔽。而暗道的出口,則沒有考慮好,就在後門口。一旦金門舞廳的前後門都被堵住,從暗道很難逃掉。
“你是法租界的督察長,又是金門舞廳的老板,那裡都是你的手下,街上還有巡捕,金門舞廳不遠處就有個巡捕房吧?你在那裡是最安全的,誰敢暗殺你呢?”朱慕雲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說。
“昨天晚上,金門舞廳周圍,為何會有大量你方人員呢?”尉遲青巨說。
“怎麼,我們的行動,也要向你報告?”朱慕雲冷冷的說。
“那倒不敢。”尉遲青巨尷尬的說,沒有證據,他自然不能說對方要暗殺自己。可是,局本部已經發來電報,讓他迅速離開法租界,否則就會有生命危險。
“我等會還有事,既然你不願意辦理自首手續,我們也不勉強。”朱慕雲下了逐客令,他現在有些後悔,為何要向李邦藩提出這樣的建議。直接把任務接過來,自己派人動手,豈不全解決了?
“朱處長,除了辦理自首手續外,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尉遲青巨說,原本,他是很有底氣。畢竟,自己親自找上門,憲兵分隊應該很樂觀接受才對。可聽朱慕雲的語氣,似乎並不在意自己的投誠。
朱慕雲的態度,讓尉遲青巨的底氣開始消散,他心想,會不會是日本人已經下了決心,隻等著時機一到,馬上暗殺自己?或許,今天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吧?
還有軍統方麵,如果知道自己投敵,會不會也處決自己?昨天晚上,尉遲青巨一夜無眠,今天一早,他特意主動與重慶聯係,告訴了他們自己的想法:深入虎穴,與敵周旋,儘力保持法特組的正常運轉,留待有用之身,等待時機,隨時給日寇以最猛烈之攻擊。
“這是最起碼的誠意,如果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還怎麼談合作?”朱慕雲冷冷的說。
“我的身份,不能留下這種記錄。你看是否可以換種方式,不記錄、不留檔,但我願意全力配合你們的工作。”尉遲青巨誠懇的說。
“先說說你的真實身份吧?”朱慕雲抬頭看了尉遲青巨一眼,問。
“這個……,我的身份朱處長不是早就知道了麼?”尉遲青巨遲疑了一下,強笑著說。軍統的身份,是他最隱秘的事情,怎麼可能因為與朱慕雲一番對話,輕易就說出來呢。
他雖有三個女人,可是他的女人和兒女,都不知道他還有層軍統的身份。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兒。現在朱慕雲一開口,就要讓他說出保密了多年的身份,他自然不想說。
“其實我們已經知道,你是替重慶政府在做事。”朱慕雲緩緩的說。
看著尉遲青巨,他覺得這個人太可恥了。為了所謂的個人利益,竟然出賣團體,出賣國家。正是因為有太多像尉遲青巨這樣的人,才讓日軍勢如破竹,從東北一路殺下去,差一點就要將整個中國全占領了。
“不錯,我確實是在替重慶做事。但是,隻是利用職務之便,給他們提供一些便利罷了。本身並沒有參與軍統的行動,最多就是通風報信。”尉遲青巨說。
“那好,你報了幾次信,每次如何報信的,詳細說一下吧。”朱慕雲拿出筆和紙,問。
“朱處長,能否不要記錄?”尉遲青巨說,白紙黑字的東西,他是很忌諱的。一旦以後披露,全是自己的把柄。
“這是你的誠意,怎麼,又想與我們合作,又不想表明誠意,是不是對重慶還抱有幻想?我警告你,遲早拋棄這種想法。你的事情很嚴重,如果有任何隱瞞,對你很不利。”朱慕雲嚴肅的說。
“我可以如實說,但必須請本清課長給我一個承諾。”尉遲青巨想了想,說。
朱慕雲雖然是法租界的中國人當中,最大的特務頭子。可他畢竟隻是一個小小的隊長,在政保局也隻是二處的處長。如果是做生意,有朱慕雲的承諾,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去乾。但這種賣國求榮的事情,還是要日本人點了頭才行。
“你想讓本清課長給你什麼承諾?”朱慕雲問。
“對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對我的新身份嚴格保密,至少,不能讓法國人知道。”尉遲青巨緩緩的說,他向日本人投誠,肯定是瞞不過軍統的,他也沒打算瞞天過海。
身在淪陷區,能做到這一點,已經很不錯了。至少,以後軍統方麵有什麼事,還是可以給他們通風報信的。
當然,為了贏得日本人的信任,他也要適當的出賣一些軍統的情報。這一點,他也是提前向局本部彙報了的。隻是,重慶對他還有多少信任,那就說不準了。
“既然到了這裡,就不要再提條件了。因為,你現在沒有資格。”朱慕雲淡淡的說。
他說的是實情,田島拓真原本準備除掉尉遲青巨的,他如果再七裡八裡,惹得日本人不高興,等他一離開,馬上就對他再次暗殺。
“好吧,為了證明我的誠意,我可以給你們提供一條重要線索,在江岸街有一家畢格洋行,他是軍統的人。”尉遲青巨緩緩解說。
“你說的是畢格亞?”朱慕雲驚訝的說,他的法語就是跟這個法國佬學的。一直以來,朱慕雲與畢格亞還偶有聯係,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畢格亞竟然是軍統的人。這個消息,比他聽到杜華山被殺,還讓他吃驚。
“不錯,他在民國二十七年,就參加了軍統。”尉遲青巨篤定的說。
“他替軍統搜集法租界的情報?還是國際情報?”朱慕雲問,軍統從一開始,就“誌向遠大”,國際情報也一直是軍統的搜集項目。而且,軍統在國外也建立了不少情報站。比如說美國、印度等國家。
“他的洋行是軍統的情報站,同時,還負責幫軍統密藏無線電器材。而且,畢格洋行也經營落地式收音機,正是最好的排擠。”尉遲青巨說。
“你的上級和下線,分彆是誰?他們的代號、真實姓名,以及聯絡方式?”朱慕雲又問,這些問題尉遲青巨都必須交待。
“我直接與重慶聯係,我現在沒有下線,每次都是單獨行動。”尉遲青巨緩緩的說,關於劉華卿和汪應雲的身份,他暫時不想透露。這既是為了自己的安全,也是向重慶表明,自己的心還是向著黨國的。
“你現在沒有下線?是不是以前有下線?”朱慕雲敏銳的察覺到了尉遲青巨話裡隱藏的意思。
“不錯,冷光欣以前是我的下線,也是唯一的下線。”尉遲青巨說,把事情推到死人身上,確實再好不過。況且,宮崎良一當時就懷疑冷光欣的身份,把冷光欣推出來,不但可以保護自己,也能取得日本人的信任。
“希望你沒有隱瞞。”朱慕雲看著尉遲青巨,緩緩的說。
尉遲青巨走後,朱慕雲先向李邦藩彙報了。不管電話有沒有被監聽,他都必須第一時間彙報。得知尉遲青巨主動來投誠,李邦藩很是高興。看來,朱慕雲對人性的把握還是很準的。這些中國人,都是軟骨頭。
“局座,對尉遲青巨的使用,是交給局裡,還是憲兵分隊?”朱慕雲問。
“當然是交給局裡了,你等會通知尉遲青巨,讓他去德明飯店,我在那裡與他見個麵。”李邦藩興奮的說,這個人,他決定親自掌握。隻要能把法租界的軍統特務全部清除,整個古星的抗日分子,至少能少一半。
而且,一個安全的法租界,也能讓古星多一塊乾淨的樂土。
至於畢格亞的事情,李邦藩沒有馬上答複。畢竟畢格亞是法國人,他的洋行又開在法租界,無論是正式抓捕還是秘密逮捕,都會很被動。這件事,必須請示本清正雄,甚至還要特務總部下令,才能有所行動。
“是,我等會就去碼頭,此事明天再向小野次郎彙報。”朱慕雲說,不管如何,他都是站在李邦藩這邊的。
“很好,下午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李邦藩微笑著說,如果朱慕雲下午找不到人,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