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的分析,看似很有道理,實際上全是誤導。如果憲兵分隊按照他的思路去查案,隻會越走越遠。
隻是,田島拓真和史希俠也不吃素的,在座之人,除了大澤穀次郎是半路出家外,其他人都是職業特工。朱慕雲的分析,雖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查案思路,不會輕易受彆人的影響。
當天下午,憲兵分隊的人都啟程回家,而史希俠則留了下來。王智慧是他的人,而且也沒有家人,死在古昌縣,他自然得把後事辦了。此事其他人也理解,他想向朱慕雲借筆錢,準備風光大葬王智慧。
“不好意思,我的錢都讓兄弟們給揮霍了。這樣吧,等會跟魏縣長打個招呼,讓他借點錢。”朱慕雲一臉歉意的說。
他當然不是沒有錢,隻是不想借錢史希俠罷了。像王智慧這樣的人,死有餘辜。死後能有副棺材就已經很不錯了,像這種人的屍體,應該拿去喂狗。
如果朱慕雲真心想借錢,就算手裡沒錢,也可以向時棟梁借,怎麼會讓史希俠向魏定棋借錢呢。時棟梁與朱慕雲是兄弟一樣,又有生意來往,不管朱慕雲借多少錢,隻要開口,馬上就會送來。
而魏定棋則不然,他差點被在馬興標手裡。為了此事,魏定棋對憲兵分隊很有看法。憲兵分隊借用縣政府開會,又把王智慧的屍體擺在這裡,魏定棋已然非常不滿。史希俠再向他借錢,結果自然不用說。
“史副隊長,你是不知道我有多窮,縣政府的財政收入沒有,全靠從中江實業銀行貸款。可是貸款的利息又那麼高,我現在一頓飯,都隻能吃魚了,好長一段時間都沒吃過肉啦。”魏定棋滿臉愁容,唉聲歎氣的說。
“魏縣長,這筆錢我會還的,而且付利息。等會回去,馬上就彙給你。死的這人是我的手下,他是為皇軍儘忠,總不能隻買口薄皮棺材一埋了事吧。”史希俠說,憲兵分隊的其他人,此時已經動身,除了魏定棋外,也找不到其他人了。
“實在沒辦法,這樣吧,我這裡有兩塊錢,你拿去請兩人,把他拉到城外埋了吧。”魏定棋撈出兩塊錢,一臉心疼的說。這錢,他是送給史希俠的,沒打算再討回來。
“不用了,兩塊錢我還是有的。”史希俠說,他其實並不缺錢。隻是出來的急,身上沒帶多少錢。擔任三處處長的時候,他每個月的貿易量也是很大的。利潤自然很可觀,不敢說富可敵國,至少不差錢。
可現在,他隻是想給王智慧風風光光辦場喪事,竟然也沒人借錢給他。在古昌,史希俠也找不到其他人。沒辦法,史希俠隻好向古星求助。他給三處的朱家鼎打電話,讓他帶人迅速來古昌縣。
朱家鼎是三處的行動科長,也是史希俠自認為的心腹。他相信,隻要是自己的命令,朱家鼎一定會萬死不辭的。然而,事實總是令人沮喪。
“處座,這兩天實在沒空,程吉路搞什麼業務學習,誰都不給假。”朱家鼎低聲說,程吉路原來是古星日報的記者,本身學曆也較高,一向以知識分子自居。擔任三處處長後,當然要大刀闊斧的改革。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而程吉路則更甚,他明確的告訴三處的人,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所有人都要學習?”史希俠說,他並沒有接到這方麵的通知,身在憲佐班,他對三處的工作,幾乎沒有任何了解。
“是的,誰也不能例外。”程吉路說,其實,還是有些人是例外,比如說電訊科的陳秉南,新上任的機要室主任傅永中,都無需學習。那些人,都是程吉路的親信。
像朱家鼎這種,以前被史希俠重用的人,都必須學習之後才能工作。美其名曰是學習,實際上就是懲處。端正態度,以後隻對程吉路忠心的,就能繼續工作。要不然,永遠都會留在學習班裡。
程吉路的辦法看似和風細雨,可效果很好。你讓朱家鼎這些行動人員,天天學習和平建國的文化,孫先生的三民主義,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
“好吧,你們好好學習,爭取早日出來工作。”史希俠叮囑著說。
史希俠此時才發現,他現在成了孤家寡人。這種事,他更加不能跟陳蘭打電話,以陳蘭的性格,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是讓她知道,自己在王智慧身上,會用一筆錢,怕不是要跟自己拚命?
而且,陳蘭在三處的日子也不太好過。程吉路以前受儘了陳蘭的尖酸刻薄,現在上了位,第一件事,就是把陳蘭的機要室主任撤換。就算陳蘭還兼著總務科的科長,但程吉路想要找她的麻煩,還不是輕而易舉?
陳蘭正滿腹怨氣,正沒有發泄之處。平常沒有理由,她都能把史希俠罵得頭皮發麻,這要是有了借口,史希俠想想都覺得可惜。女人一旦對著你喋喋不休,威力不亞於一挺機槍。
最終,史希俠隻能花兩塊錢,請了兩個人,將王智慧抬到了城外,隨便找了個地方埋掉了。等人走後,史希俠坐在這座新墳旁,給自己點了根煙,同時也給王智慧點了三根。
“兄弟,實在對不住啦。你跟著我,也沒過上什麼好日子。但你放心,古昌的軍統和地下黨,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還有咱們內部的奸細,也一定會挖出來。”史希俠冷冷的說,他的臉上,因為悲憤而變得有些猙獰。
其實,史希俠認為,地下黨之所以會得到情報,很有可能是從憲佐班泄露的。而且,他高度懷疑一個人:周誌堅。
之所以會懷疑周誌堅,也是有原因的。能把情報泄露出去的,一定是有相當級彆。史希俠自認,此次行動的保密工作,還是做是不錯的。然而,地下黨還是知道的消息。縱觀整個計劃,古昌憲兵隊方麵,基本上不會泄密。畢竟,參與行動的都是日本人。
原本這個計劃,是準備讓第六師派一個連參加的,可最終田島拓真考慮到保密,以及戰鬥力的問題,排除了第六師。因此,知道晚上要對付地下黨,並且能把情報傳出去的,就隻剩下那麼幾個人。
史希俠首先排除的是朱慕雲,雖然朱慕雲一開始就反對這個計劃,也對他落井下石。但從心底說,史希俠覺得朱慕雲不太可能是抗日分子。甚至,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朱慕雲。
自從認識朱慕雲後,他其實就調查過朱慕雲的背景。兩年前,朱慕雲隻過是來古星投奔親戚的。因為舅舅一家死了,不得已才考入日語專修學校。因為成績優秀,又得到大澤穀次郎和小野次郎賞識,特彆是李邦藩對他很看重,讓朱慕雲平步青雲。
自那以後,朱慕雲對日本人就很感激。朱慕雲認為,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皇軍給的。所以,朱慕雲發自內心的擁護日本人。這一點,史希俠都自愧不如。他之所以投降,除了迫不得已外,也是想當一回政治投機客,一旦日軍占領全中國,他也能“光宗耀祖”。
而二科的其他人,級彆又不夠,所以,他重點懷疑對象,就在周誌堅身上。況且,這兩次接頭,他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盯著自己。隻是,他一直沒有發覺。直到今天譚新傑總是跟在他身邊,他似乎又有了這樣的感覺。
譚新傑是聽令於周誌堅的,史希俠的懷疑對象,還是周誌堅。如果不是周誌堅的話,譚新傑是奸細的機會也很高。就算他們都不是,史希俠也認定,奸細就在二科。這些人都是原來政保局行動隊,也都是從警察局特務處調過來的。這些人在古星根深蒂固,說不定就會與地下黨有瓜葛。
不得不說,史希俠的推斷,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隻是,他就沒想到,周誌堅的背後,還有個朱慕雲麼?可惜,史希俠根本沒有懷疑朱慕雲。
既然周誌堅很有可能是地下黨,那他是怎麼把情報傳出去的呢?史希俠記得很清楚,自己親自去軍需處傳令,朱慕雲以二科,在行動期間,必須在軍需處“待命”。雖然這是變相的扣押,但朱慕雲對日本人的命令,曆來執行得很到位。在沒有接到新的命令之前,二科的人一個也沒出去過,除了朱慕雲給大澤穀次郎打過電話外,其他人都沒與外界聯係過。
也就是說,他們的情報傳遞是被動的。昨天的軍需處,可是熱鬨得很,又是聽戲又是打牌。聽說剛開始的時候,外麵的人都能隨意進去。最後是朱慕雲下令,才將外人驅逐。或許,情報就是在那個時候,傳遞出去的。
史希俠隻有一個人,他在古昌也沒人緣。找魏定棋借點錢,都被拒絕,還能奢望古昌在其他方麵支持?所以,史希俠隻能精準分析,他必須一擊而中。
史希俠突然想,如果自己的設想正確的話,周誌堅傳遞的情報,不是直接給古昌地下黨,而是給他的聯絡員。周誌堅是從古星來的,他的聯絡員,也必定是古星的。
想到這裡,史希俠眼睛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