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平領著左澤路,才到四民路,還沒靠近德明飯店,就被二處的人攔了下來。雖然趙平和左澤路,都是經濟處的人,但此時,二處的人,對任何靠近德明飯店的人,都會嚴格檢查。
“諸科長,我是奉處座之命來的。”趙平遇到的正是諸峰,兩人都是朱慕雲的手下。可此時的諸峰,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讓他很不舒服。
“我得先確認你的話。”諸峰堅持著說。他先向朱慕雲彙報,得到同意後,才允許他們過去。這是最起碼的原則,換成其他人,隻要沒上今天的賓客名單,都會被客氣的勸離。
今天經濟處發生的事,諸峰也聽取說了。正因為如此,他才特彆謹慎。左澤路因為一句話,就捅了這麼大的摟子,如果自己隨便放人進去,豈不是步左澤路的後塵?
諸峰已經擔任一科的科長,他覺得,自己還算受朱慕雲的信任。對這份來之不易的信任,他得加位珍惜。左澤路之所以會出事,就是因為,沒有領會朱慕雲的意圖。或者說,沒有緊跟朱慕雲的步伐。這種人,就算今天不出事,遲早也會出問題。
朱慕雲接到諸峰的彙報,暗暗點了點頭。諸峰與左澤路,都是地下黨安排的同誌。可是,諸峰在政保局,更加如魚得水。他給了諸峰和左澤路,幾乎是同樣的舞台。誰能唱出好戲,得看他們自己的本事。
朱慕雲最終,沒有見左澤路,他隻見了趙平。詳細聽取了趙平的彙報後,朱慕雲向他傳達了兩個命令:開除左澤路,退回章高俊。
趙平目瞪口呆,緝查一科總共才四名緝查人員,一下子走了兩個,接下來的工作,還怎麼乾?而且,他來的路上,詳細問起了左澤路,今天的事情,不算嚴重。隻不過是因為,左澤路平常與同事,沒有過多的交流,導致說錯了話。但也僅此而已,用不著開除吧?
“處座,左澤路隻是太過耿直,本質並不壞。一下子將他開除,是不是太嚴重了?”趙平疑惑的說。如果因為一點小事,就開除手下的人,以後誰還敢隨便說話?
如果左澤路的行為,造成了嚴重後果,倒也能理解。事實上,左澤路的行為,得到了及時製止。而這個及時製止之人,更是被冤枉調離緝查科,想必章高俊會更加想不通吧。
“我們一定要防微杜漸,今天左澤路的事情,要讓所有人都引以為戒。我們既是緝查人員,更是政保人員。”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是。”趙平聽到朱慕雲的語氣,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自然也就不再勸。
“不要以為這是小事,隻要涉及到情報的事,都沒有小事。我們誰也不敢保證,左澤路就真的沒有問題。如果以後,他被查出有問題,你我都脫不了乾係。與其留下一個隱患,不如提前清除。”朱慕雲緩緩的說。
“我知道了。”趙平說,他從事過潛伏工作,知道任何一件細微的事情,都有可能引發一場巨變。賀田就是因為一個小人物,才導致被捕。而他的被捕,引發了整個軍統古星站的覆滅,這才有了現在的一處。
趙平暗暗提醒自己,以後更得如履薄冰。怪不得朱慕雲從來不碰情報和行動,這種明哲保身的手段,自己怎麼還沒有學會呢。
“趙科長,朱處長怎麼說?”左澤路見到趙平出來,忐忑不安的問。
“回去吧。”趙平看了左澤路一眼,無奈的說。
到目前為止,左澤路依然稱呼朱慕雲為“朱處長”,連句“處座”都不會說。這種人,留在經濟處,早晚也會惹禍。正如朱慕雲所說,以後左澤路真要是闖了禍,搞不會好連累自己。再說了,緝查科離開左澤路,又不是無法工作了。
“沒我事了?”左澤路驚喜的說,自己確實很冤枉。如果話都不能說了,那活著什麼意義。
“確實沒你什麼事了。”趙平淡淡的說。
“那我的請假條呢?”左澤路問。一處的防備太嚴,他雖然很想營救同誌,可是實在沒有辦法。
地下工作的複雜性和艱巨性,他到今天,才開始有所領悟。隻是,他就要回根據地了。或許,這次的領悟,對他將來的工作,會有幫助吧。
“你怎麼連話都聽不懂?等會你去處裡領錢,你被辭退了。”趙平冷冷的說。
“什麼?”左澤路驚訝的說,隨之,他又如釋重負。辭退自己,正好可以趁機撤離。如果請假再辭職,可能會引起彆人的懷疑。
“你好像並不意外?”趙平問。這種事,不管落到誰身上,都會無比沮喪。然而,左澤路似乎並沒有特彆失落。
“像我這種沒有背景,沒有後台的人,被拋棄,本就是很正確的。沒有給我定個罪名,已經很慶幸了。”左澤路心裡一驚,馬上淡淡的說。
“好自為之吧。”趙平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左澤路如果離開了經濟處,就與他再沒有關係。
史希俠雖受了處分,但也算合了心意。而且,走之前,還領了一筆特彆津貼。朱慕雲對手下,一向不錯。左澤路雖然被開除,但也領了三個月的薪水。這種事,放到任何地方,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然而,章高俊就顯得很鬱悶了。他隻是不想左澤路出事,才將他拉開。結果,杜華山調查左澤路,他就遭了池魚之殃。
自從調到經濟處後,章高俊就成了一處所有人羨慕的對象。就連杜華山,也曾經表露,哪怕讓他在緝查科當個乾事,也比在一處當個副處長強。
朱慕雲的命令,不會再收回。章高俊的待遇也一樣,領了三個月的薪水。可是,這三個月的薪水,對他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在碼頭,油水豐厚得很。就算不參與走貨,那些商家的正常“孝敬”,也遠遠超過了他的薪水。
章高俊回到一處後,向孫明華報到。同時,還帶了兩根金條。這是“見麵禮”,他在緝查一科待了這麼長時間,兩根金條,還是能拿得出手的。
有錢就是好辦事,章高俊從緝查科回來後,被孫明華任命為一處二科科長。對章高俊來說,這也算是意外之喜吧。隻是,他對杜華山,自然不會有好感。
孫明華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才讓章高俊擔任二科科長的。一處的人,都是原來軍統古星站的,當時章高俊還是個小組長。此次被經濟處退回來,對杜華山,要說沒意見,那是假的。
孫明華不希望一處鐵板一塊,借著章高俊回來的機會,給他一個合適的位置。至少,讓章高俊有了,對抗杜華山的資本。隻要章高俊會做人,以後他在一處,就多了一員乾將。
朱慕雲在德明飯店,隻是遠遠的看了楊懷益一眼。至於楊懷益,自然是沒有看到朱慕雲的。他來古星,主要是代表南京政府,與中華民國共和黨進行談判。朱慕雲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小人物。
中午,朱慕雲出去了一趟,他與楊誌最近的見麵,都安排在法租界,兩人接頭很是方便。楊誌告訴朱慕雲一個消息,軍統讓他打探楊懷益的行蹤。今天楊誌也想來德明飯店,隻是,在外麵就給攔了下來。
因為楊懷益來的太突然,軍統方麵的計劃,還沒有完善。朱慕雲收到楊誌的消息,馬上知道,鄧湘濤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計劃。讓楊誌搜集情報,隻是第一步。楊誌傳來消息,就算朱慕雲不分析,李邦藩也能推斷,軍統對楊懷益有了興趣。
果然,朱慕雲回來後,向李邦藩稟報,楊誌已經接到軍統的最新任務,刺探楊懷益行蹤後,李邦藩深感事態嚴重。
“楊誌目前打探到什麼情況?”李邦藩問,他得知道,楊誌的進展如何,才能推斷,軍統有可能采取的行動。
“他連德明飯店都沒靠近,就被二處的人轟走了。”朱慕雲微笑著說。
今天,他下了死命令,除了相關人員外,所有人都不得靠近德明飯店。看似德明飯店在正常營業,可是,今天除了楊懷益一行人外,其他人員,都不能隨意進入德明飯店。
“看來二處的工作,做得還是不錯的。”李邦藩滿意的點了點頭。
楊誌好歹也在政保局混了一段時間,又是小偷出身,對刺探情報,應該輕車熟路才對。然而,楊誌卻被二處擋在了外麵,可見朱慕雲的安排,還是很有成效的。
“沒有局座的運籌帷幄,就不會有二處的成績。”朱慕雲謙遜的說。
“這件事很重要,你讓楊誌密切注意,隻要有最新進展,必須馬上彙報。”李邦藩說。
“隻要軍統敢行動,保管讓他們有來無回。”朱慕雲信誓旦旦的說。
軍統的所謂行動,本就是為讓他立功而準備的。這個行動,從一開始,就不會執行。雙方就像戲台上的人,李邦藩和小野次郎,以及楊懷益,甚至包括楊誌,都是觀眾。
PS:新的一周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