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能見到朱慕雲,又激起了他求生的欲望。在反省院,他偶爾能接觸到三處的辦事員。想要給外麵帶句話,隻要有錢,還是能做到的。但到了看守所,暗無天日,他最多,也就是與看守的警衛能說兩句話。
想要見到警衛的頭目,都非常困難。更遑論,要見朱慕雲這種級彆的長官。他不知道,朱慕雲是心血來潮,想要見見自己?還是自己的日子,快活到頭了。楊誌認為是後一種,他越想心越寒,越想越覺得害怕,整個人渾身顫栗,像篩糠一樣哆嗦起來。
“人免不了一死,你既然選了這條路,就要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朱慕雲緩緩的說。
“可我還沒活夠啊,朱處長,隻要你能給我一條活路,就算是做牛做馬,我也要報答您。”楊誌痛哭流涕的說。
“你真願意,給我做牛做馬?”朱慕雲不置可否的說。
“願意願意,一百個願意。”楊誌像是將死之人,突然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其實,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朱慕雲見到楊誌的樣子,緩緩的說。
楊誌一聽,眼裡露出不敢置信之色,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果然,他撲騰跪在朱慕雲麵前,抱著朱慕雲的腿,哭天抹淚的說:“朱處長,我真是被冤枉的啊。”
“但是,你依然會被當成內線,被情報處開除。”朱慕雲又說道。
這也是,他隨時製裁楊誌的把柄。軍統內線,可不是被開除這麼簡單。楊誌如果供認,他就是軍統內線,那就是一份槍決通知書。隻要朱慕雲願意,隨時可以取楊誌的性命。可現在,楊誌為了活命,怕是不會顧及這些了。
“開除就開除吧,我就算當苦力,也不敢再披這身皮了。”楊誌說,隻要現在不死,就足夠了。至於以後的事,他根本就沒有想得這麼長遠。
楊誌原本他覺得,當警察很威風,特彆是到了政保局後,更是有著無上的權力。在街上,他看誰不順眼,就能想方設法,將對方抓進來。
可是,經曆了這次的事情後,他覺得,自己以前,其實是在走鋼絲。當特務,其實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他能活到現在,真是太不容易了。這次隻要能活下來,一定重新做人。哪怕就是去賣苦力,也不搞政治上的事了。
“雖然你不再披這身皮了,但依然還得替我做事,你的檔案,還在政保局。隻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二處的人了。”朱慕雲緩緩的說。
“這是怎麼回事?”楊誌不解的問。難道說,朱慕雲真要自己做牛做馬?可自己能幫得了朱慕雲什麼呢?
“你將成為我掌握的秘密情報員。”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明白,我以後就是朱處長的包打聽。”楊誌似懂非懂的說。
“不,你比包打聽要重要。因為,你將加入軍統,成為他們的人,成為我二處釘在軍統的釘子。”朱慕雲正色的說。
“我?加入軍統?朱處長,就算我想加入,也得人家要才行啊。”楊誌自嘲的說,他是什麼角色,自己最清楚不過。當初,要不是他能上房行走,入室無聲的特長,也不可能進特務處。
“你的情況,我相信軍統一定會有所了解。如果情報處將你開除,他們肯定會派人跟你聯係的。你現在一個月的薪水是多少?”朱慕雲問。這件事,完全不必楊誌操心,一切他都會安排好。
“軍票八十五元。”楊誌說,如果靠薪水的話,他連自己都養不活。他好吃懶做,吃喝玩樂樣樣精通。所以,他才會在行動時,順手牽羊,補貼自己。
“我給你每月一百五十塊大洋。”朱慕雲說,這差不多,就是一根金條的價格。
“多少?”楊誌懷疑自己聽錯了,一百五十塊大洋?就算是他以前,過得最好的時候,手上也從來沒有拿過這麼多錢啊。現在,一百五十塊大洋,如果換成法幣的話,至少得八百以上。如果換成軍票,怕得上千了。
也就是說,他從情報處到二處,薪水馬上漲了十倍。都說朱慕雲對手下手,還真是舍得給錢。看來,自己的第二春,又要來了。
“這還隻是給你正常開銷的。如果你能順利打入軍統,每個月兩根金條。要是能提供情報,再以情報的價值,另行論賞。”朱慕雲微笑著說。
兩根金條的價格,也是他當初開給宋鵬的價格。當然,自從宋鵬轉給情報處後,這兩根金條,自然也就沒再發了。現在,又便宜了楊誌。
“請朱處長放心,我以後,願意為你肝腦塗地。”楊誌興奮的說。朱慕雲的話,讓他興奮的有些不知所措。從地獄到天堂,這種感覺,實在太爽了。
“既然如此,你就把這份口供簽了吧?”朱慕雲拿出一份,楊誌承認是軍統內線的口供,讓他簽字畫押。
“這是什麼?”楊誌警惕的問。
“這是正常手續,你必須承認是軍統臥底,才能活命。”朱慕雲說。
“可如果我簽了字,豈不成了真正的軍統臥底?”楊誌猶豫著說。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朱慕雲將文件收回去,板著臉說。
“不敢,我生是朱處長的人,死是朱處長的鬼。這輩子,就跟定你啦。”楊誌哪裡還敢拖延,連忙在口供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他雖然在情報處乾了一年多,但認識的字不多,會寫的,也就是自己的名字。
“這份口供,會暫時保管在二處的機要室。如果你以後不聽指揮,局裡將按照這份口供,對你製裁。當然,隻要你認真完成任務,自然能保平安。”朱慕雲將文件收進了公文包,正色的說。
“我說過,以後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楊誌鄭重其事的說,自己的性命,早就不受自己控製。身在這個世道,他還有選擇麼?或許,唯一的行動,就是以後將朱慕雲,當成依靠。
“你還得在此受點委屈,最快,也得下午才能辦好手續。另外,我與你的談話,不能告訴任何人。如果有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你就是真正的軍統臥底。”朱慕雲揚了揚手裡的文件,冷冷的說。
“沒問題,全力配合朱處長。”楊誌堅定的說,原本,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哪想到,會有這樣的反轉呢。對他來說,隻要活著,比什麼都好。
下午,朱慕雲再次去了鎮南五金廠,向李邦藩彙報:鑒於楊誌等三人,都有可能是軍統內線,秉著對政保局負責的態度,他建議,將三人全部開除,以絕後患。
“都開除?怕是不行吧?”李邦藩蹙起了眉頭,情報處原本就沒多少人,一下子開除三個,想必張百朋不會答應。
之前,在花樓街文書巷,情報處才損失了八個人。再將這三人開除,情報處實力大損。情報處的人員素質,比其他部門都要高一些。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勝任的。
“或許這樣做,對有些人不公平。可是,為了保證咱們內部的純潔,完全有必要。”朱慕雲信誓旦旦的說。他才不在乎,情報處還能留下多少人呢。再說了,馮梓緣不是調到了情報處麼?還有宋鵬,現在也是情報處的情報員了。
“今天,張百朋還在向我要人,你覺得,這樣的解釋,他能接受嗎?”李邦藩問。
“我不敢保證,這三個人沒有問題。如果他認為沒有問題,願意為他們擔保,自然可以不用開除。”朱慕雲淡淡的說。
這種原則立場問題,誰也不會輕易給彆人擔保。可是,朱慕雲料想的,隻是喜歡明哲保身的中國人。張百朋聽說之後,當場表示,願意為他們擔保。他覺得,關在六水洲上的三人,都沒有問題。
“張副處長,像楊誌這種,曾經當過盜賊的人,你也願意為他擔保?”朱慕雲冷冷的說,他覺得,自己低估了張百朋。
“楊誌曾經是飛賊,這樣的人,當然要開除。可是,其他兩人,都是我情報處的得力人員,不能隨便開除。”張百朋搖了搖頭。
“如果查明,他們以後是軍統內線,你可願意承擔責任?”朱慕雲威脅著說。
“當然。”張百朋堅定的說,朱慕雲這是在公報私仇,他絕對不會讓朱慕雲得逞。什麼叫有嫌疑,在他看來,朱慕雲也有嫌疑。隻是李邦藩一直不讓自己調查,他給朱慕雲設的圈,也都被他避開了。
“局座,這可是張百朋說的,你可得作證。”朱慕雲無奈的說。
“好吧,開除楊誌,其他兩人,馬上放回情報處。”李邦藩點了點點。
有了李邦藩的命令,朱慕雲馬上讓尹有海辦手續。從現在開始,楊誌與情報處,就再沒有任何關係。至於楊誌的身份,在政保局也隻有他和李邦藩知曉。將楊誌帶回碼頭後,朱慕雲給了他一百五十塊大洋,這是楊誌第一個月的薪水,朱慕雲提前預付。
另外,他與楊誌約好,每隔兩天,在三星街的東和戲院碰頭。楊誌喜歡聽戲,他整天泡在戲院,都沒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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