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朱慕雲的“英勇”行為,鄭思遠是不太相信的。甚至,他是完全不相信。鄭思遠調來二處,與朱慕雲接觸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對朱慕雲的為人,應該說是比較清楚的。
其他人,或許鄭思遠還不敢下此斷語。可朱慕雲是什麼人?貪生怕死,膽小如鼠。論溜須拍馬,朱慕雲是行家裡手。但要與軍統,麵對麵交手,朱慕雲還沒有這個膽子。
對朱慕雲的這種行為,鄭思遠是恨之入骨。可是,偏偏李邦藩,就願意相信他的謊言。倒是朱慕雲車上的兩個彈孔,不像是做假。
另外,鄧陽春掉落的那把馬牌擼子,是葉明澤的保鏢擊落的。並不像朱慕雲所說,是他與鄧陽春搏鬥,將之擊落的。雖然這把槍,是朱慕雲交上來的,但這份功勞,應該記得人家保鏢頭上。鄭思遠隻相信,自己看到的。至於朱慕雲說的,全部有待調查。
甚至,他敢肯定,大部分都是失實的。朱慕雲為了彰顯所謂的英勇,不惜編造謊言,實在令人不恥。
按照朱慕雲所說,他在現場,還與鄧陽春打過照麵。這一點,鄭思遠勉強能相信。至於與鄧陽春的搏鬥過程,鄭思遠選擇直接忽略。如果朱慕雲真的與鄧陽春交了手,那現在他早就成了鄧陽春的槍下之鬼。他車的兩個彈孔,就是明證。鄧陽春對他,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朱處長,你怎麼會來彙豐銀行?”鄭思遠不解的問。
鄭思遠從來不相信巧合,他相信,所有的偶然,其實都是必然。為何是朱慕雲遇到了此事,而不是其他人?當然,如果是其他人遇到,他也同樣會懷疑。而且,他也暗怪,朱慕雲作為憲佐班的隊長,外出時,身上竟然不帶槍。如果朱慕雲手裡有槍,或許能提前給葉明澤示警。
葉明澤身邊的兩名保鏢,都有一身武藝,而且槍法出眾。如果朱慕雲能提前報警,說不定,就能避免這場悲劇。葉明澤可是即將上任的江西省長,如果他沒死,古星情報機構的壓力,將會輕得多。
“我來存錢。”朱慕雲如實說。今天,確實隻是純粹的巧合。如果他早知道軍統的行動,必然會避開。像這種事情,能躲多遠,就會躲多遠。鄧湘濤要是提前告訴了他,今天朱慕雲都不會出現在法租界。
“存錢?朱處長的錢,還真是花不完嘛。”鄭思遠譏諷著說。這倒是個合適的理由,朱慕雲身兼數職,每天日進鬥金也不為過。古星的達官貴人,總是喜歡選擇這種外國銀行。像大日本的金正銀行,隻能依靠行政手段,才能攬到儲戶。
“昨天不是開了個慶功會?朋友們很捧場,一定要花重金,買走我們的戰利品。難得大家一片心意,總不能拒人於千裡之外吧。”朱慕雲解釋著說。不管用了什麼手段,至少從表麵上看,確實是那些商人,搶著要買他的戰利品。
“你倒是生財有道。”鄭思遠冷冷的說。他不知道是羨慕,還是忌妒。但心裡,確實很不舒服。好像什麼好事,都被朱慕雲占了。雖然他是日本人,可是李邦藩對朱慕雲的信任,一點也不亞於自己。
“局座,我見過軍統的人,鄧陽春的照片,咱們有了。可是另外那兩人,那就未必。是不是請個畫師,將那二人的模樣畫出來?”朱慕雲不再理會鄭思遠,向李邦藩彙報著說。
朱慕雲與鄭思遠是平級,而且,朱慕雲還身兼數職,論地位,比他還高一些。就算朱慕雲不理會他,鄭思遠也沒有辦法。再說了,這個案子,應該是憲兵分隊的,政保局未必能插得上手。鄭思遠此時問話,朱慕雲願意配合,是他給鄭思遠麵子。就算他一句話不說,也是合情合理的。
“你記得住,那兩人的模樣?”李邦藩問。但他很快,就相信了朱慕雲的話。不管朱慕雲有什麼缺點,他細心、認真工作的態度,一直給他留下最深刻的印象。
“應該沒有問題。”朱慕雲篤定的說。其實,他自己都能畫出來。朱慕雲的素描,水平越來越高。可是,這樣的技能,還是藏拙比較好。
而且,朱慕雲早就決定,就算是模擬畫像,也隻說畫出個七八分像。鄧陽春身邊的兩人,雖然他隻是匆匆瞥了一眼,但他們的臉部特征,已經全部記在他腦子裡。但是,如果將畫像,畫得惟妙惟肖,對軍統的人,也不太好。有個七八分像,就算見到本人,也未必能認得出來。
但是,這兩張畫像,拿給葉明澤的保鏢去看,他卻覺得,很像。畢竟,他隻是匆忙看了一眼,對他們的印象似是而非。朱慕雲既然畫了出來,他自然就覺得很像了。
現在,鄧陽春三人的畫像,都已經有了。這就為破案工作,帶來了巨大的便利。特高班的人,拿著他們三人的畫像,開始查找他們,是如何進入法租界的。
葉明澤遇刺,不敢說會載入史冊,至少。在古星的抗戰史上,將會留下濃厚的一筆。如果這件案子,不能破獲,對古星的各個特務機關,也是一次打擊。
案發後一個小時,古星幾個特務機關的首腦,都聚集在勝利街合作路一號。本清正雄、李邦藩、小野次郎,在小野次郎的辦公室,研究葉明澤的案子。其中一個最重要的議題,就是葉明澤的案子,是政保局來調查,還是憲兵分隊來調查?
小野次郎覺得,這件案子,發生在法租界,理所當然,應由憲兵分隊調查。而李邦藩認為,葉明澤是中江實業銀行的總經理,而中江實業銀行並非位於法租界,所以,這件案子,理應由政保局負責。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本清正雄最終決定,此事由憲兵隊特高課負責。政保局和憲兵分隊,全力配合。畢竟,軍統的活動範圍,不可能隻在法租界,無論是政保局還是憲兵分隊調查,都是不恰當的。
況且,葉明澤是什麼身份?交給他們這種級彆的單位,如何向葉朋中交待?要知道,現在葉朋中可是古星綏靖公署主任,節製湖北、河南南部所有的中國軍隊。
葉朋中是湖北黃陂人,早年就讀於黃陂望魯高等小學。後入保定陸軍軍官學校第六期學習畢業。一九年任軍事裁判所監獄長,二九年任萬耀煌部團長。次年,擢升為古星警備司令部少將。一九三八年古星淪陷後,經香港去上海主動與日本人接近。後在南京,與汪精衛密談,於今年初,來古星擔任古星綏靖公署主任。
公署下設參謀、交通、軍法、政訓、軍需、軍醫、副官、總務、經理九處。下轄“中國人民自衛軍”、第八十二師及教導團、特務營等部。其中“中國人民自衛軍”下轄八個師、兩個獨立團。這八個師中,就包括汪清海的第六師。
葉朋中作為整個湖北以及河南南部的最高軍事長官,他的兒子葉明澤,又是即將成為江西省長。如果讓政保局或者憲兵分隊調查,想必葉朋中也是不會同意的。於情於理,日本人都應該給他一個交待。
還有,李邦藩和小野次郎,都沒有資格,向葉朋中通報此事。就算是本清正雄,他的大佐軍銜,似乎也差那麼一點點。如果可以的話,應該由憲兵隊總隊長美座聡太少將,親自去傳達葉明澤的死訊。
“事情就這麼定下來了,政保局與憲兵分隊,必須精誠團結,在最短的時間內,破獲此案,抓到凶手。”本清正雄堅定的說,李邦藩和小野次郎,都是日本人。葉明澤的遇襲案,也隻能由日本人經手,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破案。
“鄧陽春此人神出鬼沒,想要抓到他,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李邦藩說,在武尚天遇襲後,他曾經就想發動全局力量,對軍統來一次嚴厲打擊。然而,軍統的骨乾,突然全部轉移。可他們回來後,卻突然暗殺了葉明澤,反而給了他當頭一棒。
“隻要他在古星,就一定能抓到他。”小野次郎咬牙切齒的說,自己才擔任憲兵分隊長不久,軍統竟敢在法租界的地盤,暗殺這麼重要的人物。
“希望你們成立一個聯合調查小組,及時通報情報。”本清正雄說,政保局在軍統,是有內線的。而憲兵分隊才成立,在這方麵,相對就要弱一些。
但憲兵分隊在法租界有執法權,這是得到法國方麵允許的。而法租界,是軍統最主要的活動場所。就算政保局情報再準確,如果在法租界沒有執法權,想要抓人,總會礙手礙腳。
“聯合調查小組就沒有必要了,有什麼情報,通過朱慕雲轉達吧。“李邦藩說,朱慕雲有著雙重身份,正好可以作為他們的聯絡官。
“我同意。”小野次郎說。他相信,憲兵分隊更有優勢。鄧陽春逃離之後不久,整個法租界就都被封鎖了,說不定,凶手還在法租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