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馬興標驚喜交集的樣子,朱慕雲無聲的歎了口氣。得知玉蘭的死訊後,他就一直在想,到底是誰殺害了玉蘭?如果是軍統,朱慕雲覺得,自己也有責任。
雖然朱慕雲潛伏在政保局,每天都要與敵寇交鋒,可是,朱慕雲並不推崇武力。任何事情,都是可以和平解決的。一直以來,朱慕雲對流血事件,都很厭惡。
“她出事了。”朱慕雲緩緩的說,馬興標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強,無需瞞著他。
“啊。”馬興標一愣,他雙手在空中抓了抓,驚得不知該如何辦。
“把槍放到辦公室。”朱慕雲見馬興標要走,提醒著說。
朱慕雲可不希望,馬興標見到玉蘭的屍首後,狂性大發。對朱慕雲的話,馬興標還是遵從的。他將槍鎖進抽屜裡,跟著朱慕雲走了出去。
一路上,馬興標都沒說話。他很想問,可是朱慕雲的表情,已經告訴他一切。可是,馬興標還存著一絲希望,如果玉蘭隻是受了傷,或者被人拐賣呢?但作為政保局曾經的行動隊長,他心底有一個聲音,很明確的告訴他:玉蘭已經不在了,自己的玉蘭竟然不在了。
當朱慕雲的車子,停在玉蘭家門前時,馬興標發現,自己的雙腿,已經沉如千斤。他機械似的,跟在朱慕雲身後。當他看到地麵,有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首時,馬興標的大腦,在這一刻,突然失去指揮自己行動的能力。整個人像木頭一般地,站在那裡不動,楞著兩隻眼睛發癡地看著。
慢慢的走近,掀開白布見到玉蘭屍體的那一刻,馬興標的心都碎了。他蹲在玉蘭身邊,竟然像一個小孩子那樣,慢慢抽泣起來。朱慕雲揮揮手,讓房間內的人,全部退了出去。
“處座,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線索,我們也走訪了周圍的鄰居,但都沒有發現異常。”馮梓緣跟在朱慕雲身邊,走出房間後,彙報著說。
“你判斷,凶手會是什麼人?”朱慕雲沉聲問。
“難說,一般的凶殺案,無非就是為情、為仇、為財。她房間沒有翻動的跡象,隨身帶包中之物,也沒有翻動。顯然,凶手不是為財而來。”馮梓緣分析著說。他不敢往其他方麵想,也希望這個案子,不要搞得太複雜。最好是普通的凶殺案,那就皆大歡喜。
“不是為財,那就是為情、為仇嘍?”朱慕雲慢條斯理的說,玉蘭的心思,都在馬興標身上,自然也不會為情。當然,她也不會與人結怨。
一旦涉及到特務,這些普通人的準則,也就算不得數了。朱慕雲敢斷定,玉蘭之死,肯定與特務有關。隻是,與哪方麵的特務,暫時而不得而知。
“凶手殺人後,還能鎖門而去,可見是個老手。而且,應該是個職業殺手。這樣的人,不會是無名小卒。”馮梓緣緩緩的說,在軍統,他估計,也隻有鄧陽春等少數幾人,才能有這樣的身手。
當然,政保局也有這樣的高手。但是,政保局的人,肯定不會殺玉蘭。不管如何,馬興標曾經都是政保局行動隊隊長。現在,雖然撤了職,但還在二處當科長。
那日本人呢?如果日本人殺了玉蘭,恐怕根本不會鎖門,甚至為了震懾彆人,還會將屍首擺在大街上。這件事,馮梓緣也隻要在向鄧湘濤彙報後,才能決定,是否全力偵辦。
“是哪個王八蛋殺了玉蘭?你給我出來,我要殺了你!有本事就朝我馬某人來啊,殺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馬興標突然衝了出來,發出一種受傷的獅子般的怒吼聲。
馬興標雙眼通紅,伸手去摸腰間的槍,但卻摸了個空。還是朱慕雲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容易衝動,已經讓他把槍留在二科了。可就算如此,馬興標也像是發瘋一般,想要去搶旁邊一科人員手中的槍。這一刻,馬興標無比的憤怒。
馬興標想打人,他想摔東西。他的樣子變得狂亂,撅著嘴唇,張開著鼻孔,兩頰紅得像杏子,兩眼閃著電一樣的光。如果此時他手裡有槍,他會將眼前的所有人,全部射殺!
“馮梓緣,你派人送馬興標回去。今天,他就不用去處裡了。送他到古星飯店,你派幾個人陪著,不能讓他出事。”朱慕雲給馮梓緣使了個眼色,現在的馬興標,很容易衝動。如果回到二處,指不定會乾出什麼衝動的事來。
但是,剛才馬興標的話,也給他提了醒。玉蘭是馬興標的女人,她被殺,會不會跟馬興標有關係呢?
“處座,你可得給我作主啊。”馬興標突然衝到朱慕雲麵前,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馬,你趕緊起來。玉蘭是你的女人,也是我們二處的家屬。她死了,我自然不能不管,二處的兄弟,也不能不管。你放心,凶手一定會被繩之以法。”朱慕雲安慰著說。
“自從跟了處座後,我就發誓,以後生是處座的人,死是處座的鬼。玉蘭之死,我一定會找到凶手,替她報仇!”馬興標怒吼著說。
“玉蘭死了,我也很痛心疾首。你放心,這不是你一個人仇,是我們整個二處的仇。作為處長,我當然要替你作主。”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處座,我不想去古星飯店,我要回科裡工作。”馬興標聽到朱慕雲的話,稍稍有些清醒。他現在,隻要找到玉蘭的凶手,親手替她報仇。
“你現在的精神狀態,不適合工作。你不是讓我給你作主麼?怎麼,不相信我?”朱慕雲的語氣冷了下來。
“屬下不敢。”馬興標唯唯諾諾的說,他知道自己需要冷靜下來,可現在,他又怎麼可能冷靜得了呢?
“將屍體抬回局裡,請法醫屍檢後,再送火葬場。”朱慕雲對馮梓緣說。
朱慕雲看了看時間,大澤穀次郎差不多快回來了。他開車去了鎮南五金廠,先向李邦藩彙報了玉蘭之死。
“局座,會不會是日本人殺了玉蘭?”朱慕雲問。
“日本人又沒瘋,怎麼會隨便亂殺人?”李邦藩不滿的說,他披著中國人的外衣,每次與中國人在一起,談論日本人的時候,都能發現,他們對日本人,還沒有從骨子裡尊重。就算是朱慕雲,有的時候也會口無遮攔。
“隻要不是日本人就好辦了。”朱慕雲鬆了口氣,這個案子,如果不是日本人和軍統,他肯定要替馬興標作主的。
真要是日本人,或者軍統的話,他也隻能儘量安撫馬興標。畢竟,日本人和軍統,他都不好處理。如果是日本人還好些,他可以借此事,激發馬興標對日本人的恨。但真要是軍統的話,就隻能禍水東引,希望馬興標彆看出破綻。
朱慕雲去了大澤穀次郎的辦公室,人還沒有回來。他就進了經濟處自己的辦公室,站在窗戶口,一邊抽煙,一邊沉思著。從屍體的腐爛程度,玉蘭已經死了好多天。或許,她從雅仁醫院回來後,就遭到了不測。
但那天,誰會對她這樣一個弱女子下手呢?朱慕雲腦子裡,突然蹦出一個人來,武尚天!自己怎麼把他給忘了。他現在還能回想起來,武尚天在雅仁醫院,那張猙獰可怕的臉孔。要不是自己在,武尚天當場就會槍殺馬興標。
既然武尚天在醫院沒有對馬興標動手,他是否會拿玉蘭泄憤?完全有可能。武尚天是從上海過來的,而且一身的黑道作風。
殺玉蘭這樣的女子,武尚天礙於身份,肯定不會親自出馬。所以,動手的,隻能是三處,或者安清會的人。或者,是他身邊的那個阿二。
憑直覺,朱慕雲認為,阿二殺人的可能性很高。朱慕雲拿起桌上的電話,給三處的陳秉南去了個電話。
“陳科長,我是朱慕雲啊,中午有時間嗎?”朱慕雲笑吟吟的說。
“朱處長有何指示?”陳秉南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但他心裡卻在想,來了,終於來了。朱慕雲不可能平白無故給自己一張餐卡,肯定是有事找自己才對。
“也沒什麼事,昨天有人送了點法國葡萄酒給我,聽說你在這方麵是行家,想請你品鑒。”朱慕雲微笑著說。
“不敢,我也隻是懂點皮毛而已,不敢在朱處長麵前班門弄斧。”陳秉南謙遜的說,他喜歡紅酒,那還是在戰前。當時他的收入還算可觀,也能喝得起紅酒。可現在,吃飽肚子都困難,已經有一年多,沒嘗過紅酒的滋味了。
“那就說定了,中午我在碼頭的辦公室等你。”朱慕雲掛斷了電話,因為他用餘光,看到了大澤穀次郎的汽車回來了。
在大澤穀次郎麵前,朱慕雲無需客套。他掛了電話,快步走了出去,正好遇到走下車的大澤穀次郎。在政保局這樣的特務機關,朱慕雲時刻得留心,機密之事,絕對不敢在辦公室談的。
“不是特高課乾的。”大澤穀次郎告訴朱慕雲,見朱慕雲想說話,他又說道:“但小野知道是誰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