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山近段時間,活動的區域,都是治安良好的地方。比如說,白石路附近,政保局和憲兵隊附近。像軍統和地下黨活動頻繁的法租界,他已經很少踏足。這些地方,如果遇到抗日分子,自己同樣也有風險。
但今天,朱慕雲邀他吃飯,哪怕再危險,也必須得去。這可是難得的好機會,這次吃飯,與在碼頭又不一樣。私下交流後,以後與朱慕雲的關係,又會更深一層。他哪裡會想到,朱慕雲約他吃飯,其實彆有用心呢。
朱慕雲在去法租界之前,特意給於心玉去了個電話。化名於心玉的徐慧瑩,以前與杜華山,可是正兒八經的同事。就算他們之間,很少有來往,但真要是見了麵,她的身份,還是有暴露的可能。
“心玉,晚上我約了一處的杜華山,在德明飯店吃飯,你能來麼?”朱慕雲問,雖然昨天有些輕薄,但今天再打電話,就好像忘了這件事一般,依然熱情似火。
“你都約了人,還找我乾什麼?”於心玉很是不滿的說,朱慕雲一點誠意也沒有。他請自己吃飯,又去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這頓飯還能好好吃嗎?
驀然,她突然想到杜華山這個名字,那可是原軍統站的行動隊長。當時她是電訊處長,在克勒滿沙街55號的時候,與杜華山也是打過幾次交道的。當時她經常身著男裝,又不怎麼化妝,與現在相比,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現在跟杜華山吃飯,她還是有些擔心。
“杜華山是原軍統站的行動隊長……”朱慕雲微笑著說,他當然知道於心玉是認識杜華山的。如果他們見了麵,以杜華山當特工的眼光,就算認不出來,也會有所懷疑。
如果杜華山表麵不懷疑,恐怕心裡也會有所疑惑。對杜華山這種專業特工來說,隻要見過一次的東西,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然,也不排除,現在的於心玉,掩飾得天衣無縫。但朱慕雲判斷,今天晚上,於心玉肯定是不會和杜華山共進晚餐的。
他之所以約於心玉吃飯,隻是想向她傳達這個消息。鄧湘濤是爭取杜華山,還是除掉杜華山,朱慕雲都沒有意見。但朱慕雲還是希望,應該爭取一下。除掉杜華山,對軍統並不算太大的功勞,但如果能讓杜華山,再為軍統出力,重慶的看法就不一樣了。
“你讓我跟這些抗日分子吃飯?哼,不去。”於心玉冷聲說道,不等朱慕雲說話,就掛斷了電話。
果然不出所料,於心玉很快向鄧湘濤彙報,朱慕雲將與杜華山,今天晚上在法租界德明飯店吃飯。昨天晚上唐新被抓,雖然政保局不會用杜華山換唐新,但製裁這個軍統叛徒,也算是古星站的一大功勞。
鄧湘濤接到於心玉的彙報,馬上知道,這是朱慕雲給自己創造機會。看來,朱慕雲認定,自己會爭取杜華山。在法租界,與杜華山見一麵也不算什麼。鄧湘濤馬上通知井山和鄧陽春,讓他們去德明飯店。
但鄧湘濤並沒有告訴他們具體的任務,他相信,以井山的精明,肯定能發現杜華山。再加上鄧陽春,兩人合作,擒住杜華山,肯定沒問題的。況且,他還會在暗中安排人手,如果他們失手,也能補救。
但不管如何,他不能提前告訴他們,杜華山晚上會來德明飯店吃飯。無論是朱慕雲的身份,還是目前於心玉的身份,都需要保密。或許井山知道於心玉目前的身份,而鄧陽春,也有可能猜到朱慕雲的身份,但隻要他們不說破,就必須要隱瞞下去。
杜華山與朱慕雲難得一起吃飯,還是單獨喝酒,自然就多喝了幾杯。朱慕雲吃過飯後,要去接女朋友,杜華山自然不能再陪著。朱慕雲走後,他去結賬,剛把錢交完,轉身一看,原來的老搭檔、情報處長井山,正笑吟吟的望著自己。
井山剛進德明飯店,就發現了杜華山和朱慕雲。他不動聲色,把鄧陽春叫到一旁,兩人商量後,決定隻對杜華山動手。
杜華山伸手就去掏槍,但卻感覺到,腰後被一個硬物頂住。鄧陽春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後,口袋裡的槍,正頂著杜華山。隻要杜華山敢異動,鄧陽春當成就會開火。軍統叛徒,人人得而誅之。
“杜處長,請吧。”井山微笑著說,他接到鄧湘濤的指令,讓他來德明飯店和鄧陽春,沒想到,剛走進去就發現了杜華山。這可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如果錯過了,會遭雷劈的。
杜華山看了看四周,前後都被堵了,隻能跟著他們走。他暗暗後悔,為了拍朱慕雲的馬屁,竟然身陷絕境。今天晚上這頓飯,恐怕真的是最後的晚餐了。到現在為止,他也沒有懷疑朱慕雲。
被塞進外麵的小汽車,又被戴上頭套,車子剛啟動,他腦後就被重重一擊,人就昏了過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身在一處封閉的空間。除了井山和鄧陽春外,還有一個有些麵熟的陌生中年男子。見井山和鄧陽春,恭敬的站在那人身後,他猜測,此人應該就是鄧湘濤。
此時的鄧湘濤,與曾經的回春藥鋪掌櫃,相貌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杜華山雖然見過之前的照片,但剛才並沒有馬上認出鄧湘濤。
“杜處長,久違了。”井山笑了笑,跟著賀田叛變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之前都是當場槍殺,現在可以把杜華山,押到重慶執行家法了。現場槍殺,與活捉回去,上麵的獎賞可是不一樣的。
“井處長,兄弟今天落到你們手上,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剮,你們看著辦吧。”杜華山閉上眼睛,大義凜然的說。雖然他心裡怕的要死,全身都在微微發顫,但現在被人用槍頂著,已經沒有了退路。
“看到沒有,人家的骨頭還是很硬的。”鄧湘濤冷嘲熱諷的說。
“你就是鄧湘濤吧?”杜華山問。
“不錯。”杜華山一臉傲然的說。
“怎麼,不怕死?”鄧湘濤笑了笑。
杜華山臉上露出毅然決然之色,既然反正要死,就死得有骨氣些吧。鄧湘濤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樣,對井山說:“我們得成全他,在外麵挖個坑埋了吧。”
杜華山一聽,臉色頓時一變。他很清楚,軍統說得出做得到,說要埋了自己,絕對不是嚇唬。也許,自己以後就要“憑空”消失了。
“杜華山,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井山等鄧湘濤走後,冷笑著說。當初賀田在的時候,杜華山是賀田的親信,經常與自己爭權奪利。
“井神仙,勝者為王敗者寇,如果你還念往日舊情,就給我一個痛快。”杜華山兀自強撐著說。但是,他的雙腿,已經深深地出賣了他,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好吧,今天我就成全你。”鄧陽春突然拿出槍,拉動槍栓上膛,對著杜華山的太陽穴,就要給他一槍。
“陽胖,彆急,人家可能還有話想說呢。”井山一把拉住鄧陽春,他與鄧陽春認識後,打聽出鄧陽春小時候很胖,有個外號叫陽胖子,他就創造性的,給鄧陽春改了個外號:陽胖。對鄧陽春來說,這既是外號,也能當作代號。
“我……我沒什麼可說的了。”杜華山遲疑了一下,強撐著說。但是,他卻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尿意……
“說說昨天晚上,你們是怎麼知道唐新在長相伊的吧。”井山說,他也以為,唐新在槍殺了王誌堅後,肯定會馬上離開古星。但沒想到,唐新膽大包天,不但不走,竟然還帶著手下去逛妓院。也不知道政保局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所有人都被一鍋端了。
“我不知道。”杜華山搖了搖頭,這件事他確實不知情,應該是王誌堅向孫明華提供的情報。但最後報上去,具體執行的,卻是情報處和行動隊。
“一處專門與我們作對,你敢說不知道?”鄧陽春火氣很大,舉起槍,就要給杜華山來一槍。
“我真不知道,負責行動的是情報處和行動隊,還有憲兵隊。我們一處,就在外圍打打下手。”杜華山忙不迭的說,鄧陽春的槍可是上了膛的,如果走火,自己不白死了?
“唐新關在哪裡?”井山馬上追問。
“在六水洲,所有長相伊抓來的人,都關在那裡。”杜華山說。
“六水洲剛剛被地下黨鬨了個天翻地覆,你們還敢往上麵送人?”鄧陽春冷笑著說。
“你們怎麼知道的?”杜華山詫異的問,六水洲上的事,是政保局最丟臉的事,薑天明已經下了封口令,連警察局這樣的部門,都很少有人知道。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鄧陽春將手槍的保險打開,朝著杜華山指了指。
“陽胖,你的槍可是走過火的,今天可得注意。”井山故意說道,看到杜華山果然神情大變,他清楚,杜華山這個貪生怕死之輩,等會肯定要跪地求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