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強負責渡口的檢查,朱慕雲一來,他馬上就迎了出來,小心翼翼的站在朱慕雲身後。見朱慕雲望著渡船發愣,他大氣也不敢出。
“科長,要不要追上去?”王強低聲問。渡口有一艘快船,隨時可以把渡船追回來。
“不必。”朱慕雲搖了搖頭,眾目睽睽,他的一舉一動,牽動著所有人的神經。
剛才他隻是看到一個背影,很像自己苦苦尋找了一年多,姐姐朱梅的背影。他不敢相信,姐姐會出現在渡口。
就算渡船上的背影,真是朱梅的,他也不會追上去。現在的朱慕雲,心思縝密,性格沉穩如山。他見到背影,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朱梅的安全。朱慕雲現在有著三重身份,他的親屬,儘量不要被外人所知。
而且,剛才那個背影,身著厚重的棉襖,讀過女中的朱梅,怎麼可能穿得如此寒酸呢。但第二天,朱慕雲一大早就到了渡口,而且,渡口附近,也多了一名乞丐。
隨著汪精衛來古星日期的臨近,政保局的工作,一下子加重了。特務處和行動隊自然不用說,全力搜捕古星的抗日分子。經濟處的各個檢查站,也加大的排查。任何違禁品,都不能流入古星。
汪精衛的具體行程,李天明早就向重慶透露。當時之所以透露這個情報,是想把李天明推向高位。那次的行動很成功,暴露一個情報,卻把整個軍統古星站,幾乎全部剿滅。而且,汪精衛的行程,最近就要公開。
提前泄露一個,很快就要公開的情報,換來政保局現在的一處,這個買賣實在劃算。
朱慕雲也是到了兩個指示,古星站的命令,讓他協助暗殺汪精衛。而胡夢北傳過來的命令,卻是讓他查清汪精衛來古星的目的。
汪精衛在古星的主動活動有兩項,第一,發表廣播講話。第二,在市政府舉行集會,汪精衛將發表重要講話。
軍統的暗殺,放在第二項行程上。市政府舉行集會時,古星大小官員,都會參加。古星市政府的地址,就在原市政府。裡麵建築圖紙,古星站早就拿到。
“你的任務,是拿到政保局的安保方案。如果不能全部拿到,至少也得拿一部分。”鄧湘濤說,汪精衛是南京偽政府首腦,他的安保,肯定會非常嚴密。
“政保局隻負責外圍,可動手的機會,幾乎沒有。”朱慕雲說,這份計劃,他並沒有去竊取,而是與各個部門的人溝通,自己分析出來的。政保局隻負責一些非重要的地方,汪的具體安保,由特工總部負責。
“能不能動手,由總部決定。”鄧湘濤說,他當然清楚,刺殺汪精衛會很難。要不然的話,汪精衛早死一百次了。
“雖然不該問,但還是想問一下,邢健怎麼樣了?”朱慕雲問。
“你就算不問,我也會跟你說起。邢健回到重慶後,向總部如實坦白了。他確實是受賀田指派,準備打入我站。邢健願意為國效力,總部已經把他派回古星,在情報科任職。”鄧湘濤說。
“雙麵間諜?”朱慕雲詫異的說。
“沒錯。賀田自認為聰明,但戴老板棋高一招。”鄧湘濤微笑著說。
“我隻擔心,邢健隻是個煙幕彈。”朱慕雲擔憂的說,孔祥宇可是機要室主任,古星站在他麵前,無任何秘密可言。
“你放心,我已經做了安排。”鄧湘濤說,這幾天孔祥宇依然還住在地下室,隻要孔祥宇表現正常,他不沒有理由懷疑。孔祥宇不比邢健,背景深厚。如果孔祥宇真的有問題,也必須由總部處理。
汪精衛來古星,特高課和政保局,早就進入高度戒備。本清正雄現在急於知道古星軍統站的情況,地下黨一般不搞暗殺,危險來自軍統。雖然軍統古星站,剛剛遭到毀滅性打擊,但新的古星站已經建立。
古星特務總部已經下令,汪精衛在古星期間,絕對不能讓軍統有所行動。也就是說,特高課必須把軍統的行動,消滅在萌芽。
“聯係上飛魚了嗎?”本清正雄問賀田,能不能阻止軍統的行動,飛魚很關鍵。
“還沒有,自從進入法租界後,一直就消失了。我已經讓一處的人,晝夜蹲守在法租界,隻要他露頭,馬上就能聯係。”賀田說。
新的古星站已經成立,原古星站的漏網之魚,必然會回歸新的古星站。一處的人,與那些人都熟識,法租界總共這麼點大,但直到現在,一點線索都沒有。整個古星的軍統人員,好像一下子消失了一般。
越是不了解對手的情況,越讓他心裡沒底。隨著汪精衛到來的日期越來越近,他這種不安的感覺就越強烈。
“必須儘快聯係,否則我們會很被動。”本清正雄緩緩的說。
“實在不行的話,隻能打草驚蛇,將他們趕出來。”賀田說,如果古星站的人員,全部龜縮在住處,確實很難找到他們。畢竟現在古星站在暗,他們在明,再想找到軍統的人,隻能另辟蹊徑。
“可以。”本清正雄說,雖然要法租界巡捕廳的配合,但隻要能找到軍統人員,就算與法租界撕破臉,也是值得的。
日本與德意誌已經結盟,一旦歐洲戰火蔓延,日本與法國,未必還會是這樣的關係。一旦成為敵對國,整個法租界都將收回。
“這次的行動,是否由特高課出麵?”賀田說,他與本清正雄這段時間走得過近,薑天明已經非常不滿。一處的日子,現在很不好過,他也經常得遭受薑天明的冷言冷語。
“不必,由一處與巡捕廳協調就可以了。”本清正雄看了賀田一眼,他當然知道賀田的處境,但這正是他樂意見到的。
如果政保局鐵板一塊,所有人都唯薑天明馬首是瞻,對特高課的控製並不利。這是一種平衡,讓薑天明和賀田有矛盾,對特高課更加有利。
果然不出所料,一處進法租界搜捕軍統人員,讓薑天明大為不滿。但賀田背後,有本清正雄支持,他再不滿,也不敢說什麼。隻是,政保局在執行市政府的保衛工作時,薑天明就把一處剔了出來。
能參加保衛汪精衛的行動,不但是一種榮譽,更是一種資本。以後提拔時,說起自己的經曆,絕對能加分。雖然賀田據理力爭,但薑天明的理由更充分。一處搜捕軍統人員,同樣也是保衛汪先生。甚至一處的工作,更加重要。
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辭,賀田還能說什麼呢?他隻能祈求,一處在法租界能有收獲。他的要求也不高,隻要驚動軍統的人,找到他們的據點就可以了。如果能發現飛鳥,那就再好不過了。軍統的人,突然轉入地下,肯定是在準備暗殺汪先生。
但一處的人,全部撒到法租界,並且在巡捕廳那些安南巡警的協助下,對整個法租界進行大搜捕,連一名軍統人員都沒有找到。這讓賀田頭皮發麻,找不到軍統的人,不但讓他一無所獲,更重要的是,軍統古星站,已經脫離了一處的監控。
要知道,政保局的一處,專職對付軍統。如果一處連軍統的影子都找不到,專職對付軍統,還從何談起?賀田不但要麵臨本清正雄的怒火,還得遭受薑天明的譏諷。
整個政保局都行動起來了,朱慕雲作為緝查一科的科長,他的崗位在碼頭和渡口。特彆是在渡口,朱慕雲每天至少有四個小時在那裡。名義上,他是防備抗日分子混入名義,實際上,他在尋找那天的背影。
那天朱慕雲隻是匆匆瞥了一眼,但他堅信自己的眼睛。這一年多以來,他無時不刻的在尋找,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姐姐。兩人在來古星之前失散,他就一直沒有找到姐姐的消息。雖然腦海中,總是會出現,姐姐可能去世的可能。但每次,他都把這個念頭強力驅逐出去。
“華生,你還得派個人去建設路。”朱慕雲突然想起,如果自己看到的背影,真是姐姐的話,除了在渡口等待之外,還有個地方,她可能會出現。
“那裡已經被炸成廢墟?”華生提醒著說。
“沒關係,你派兩個兄弟睡在那裡,隻要有人出現,馬上通知我。”朱慕雲說,那裡是他舅舅的家,如果姐姐真的到了古星,肯定會去建設路看看的。
朱慕雲的安排,終於有了收獲。三天後,建設路那邊傳來消息,有位婦女,在朱慕雲舅舅家附近徘徊。
“是我要找的人嗎?”朱慕雲問,他給姐姐畫過素描,也給華生和其他人看過。
“那人戴著圍巾,看的不是很清楚。”華生說。
“派人跟住了沒有?”朱慕雲問。
“你放心。”華生說,對朱慕雲交待的事情,他從來是不打折扣的執行。
但晚上,華生卻告訴朱慕雲,人跟丟了。這讓朱慕雲很失望,好不容易有一點線索,突然又消失了。但朱慕雲也知道,世上之事,十有八九不如意。自己已經等了一年多,就算再等一年,甚至是十年,都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