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裡突然有了一百塊巨款,朱慕雲的底氣特彆足。他甚至想馬上就去百貨公司,去買輛自行車。但才走到半路,他就改變了主意。自己太性急了,這筆錢是一個交易,如果賀清和不出事就罷了,一旦出事,自己恐怕很難說得清。
朱慕雲原本還要去胡夢北那裡,但他決定還是先去趟百貨公司。他必須往最壞的方向想,如果賀清和出了事,今天自己的行蹤必須“清白”。他在百貨公司買了牙刷和牙膏,回去的時候,“順道”經過向陽裡。
“你晚點睡,遲點我給你送來。”朱慕雲說,胡夢北隻給了他一張照片,他很快就能弄好。
“這麼快?”胡夢北有點驚訝。
朱慕雲笑笑沒吭聲,如果走正常程序,上個戶口最快也得一天時間。但這種“特彆”的戶口,隻需要一個小時就可以了。
回到家後,朱慕雲就去了下麵的防空洞。那裡除了是他的“臥室”外,還是他的儲藏室。防空洞的空間並不大,他的床也是用幾塊木板簡單搭起來的。但就是這樣簡陋的地方,他依然還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小小的“儲藏間”,床板下的一塊石板下麵有一個鐵箱,裡麵放著他所有的秘密。
朱慕雲打開鐵箱,從裡麵拿出一份空白的安居證還有兩枚印章和印泥。將照片和資料填好後,朱慕雲在中間蓋上一個四方形印章。而貼照片的地方,則需要鋼印。這對一般人來說,可以說是黑科技。但這個黑科技,卻被朱慕雲破解。他的方法很簡單,隻需要一枚乾淨的印章,再加上一張白紙和鉛筆就可以了。
一塊光洋上麵蓋一張紙,再用鉛筆在上麵沿著光洋表麵不停的塗抹,不用多久,紙上麵就會印出光洋的印記。這是一個很多人都會玩的遊戲,朱慕雲正是利用這一點,給安居證打鋼印。他要做的,隻是在安居證上再多蓋一層紙,以免鉛筆的印記留在安居證上。
這兩枚印章,是朱慕雲自己刻的。很簡陋但很實用,至少有九成像,就算跟真的對照,也需要放大鏡才能分辨得出來。
“謝謝,你可是幫了我的大忙。”胡夢北拿到安居證後,感激地說。
“你要是這樣說的話,那就太見外了。”朱慕雲搖了搖手,能幫到胡夢北讓他很開心。
“此事無人知道吧?”胡夢北問。
“當然。”朱慕雲說,他沒有說破安居證是偽造的,讓人知道的話,在使用的時候反而會沒有底氣。
“這樣,你再幫我搞幾張,這是他們的照片和資料。”胡夢北遞給朱慕雲一個信封,第一張安居證隻是對朱慕雲的考驗。現在的資料,才是真正需要朱慕雲去辦的。
“行,明天早上給你送過來。”朱慕雲說,向陽裡的前麵有一家徐記小籠包很有名,他以前吃過。
回到家裡,朱慕雲才發現信封裡除了裝著相片和資料外,還有二十塊錢。朱慕雲微微一笑,沒把錢取出來。安居證做好後,朱慕雲把東西全部裝回了信封。那些資料朱慕雲原本可以自己處理,但他還是裝回了信封。
第二天一早,朱慕雲特意繞到了向陽裡,經過胡夢北家門前時,他將信封從門縫裡塞了進去,又在門上敲了兩下。聽到裡麵傳出腳步聲後,他才快步離開。胡夢北聽到聲音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門口的信封。他撿起信封,迅速打開門,隻是看到了朱慕雲已經走遠的背影。胡夢北啾了一眼信封,東西都在,而且錢也在,他望著朱慕雲離開的方向,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說什麼,轉身就關上了門。
朱慕雲不但吃了小籠包,還特意給賀清和打包一籠帶到了局裡。等賀清和吃完後,他才一道出去巡邏。
“徐記小籠包確實不錯。”賀清和吃是滿嘴流油,對朱慕雲昨天坐地起價的不滿也減弱了幾分。
上午,兩人正常巡邏。而吃過午飯後,兩人依然去了好相聚。下午飄起了毛毛細雨,街上的行人並不多,他們的任務也很輕鬆。到了包廂之後,賀清和等夥計將茶水和點心送進來後,叮囑沒事不要再進來。隨後就脫下警服,露出裡麵的中山裝。
賀清和望著朱慕雲點了點頭,低聲說:“如果我下班之前沒回來,你就不用等我了。”說完,他很快就從後門悄無聲息的離開。
在賀清和離開的時候,朱慕雲特意看了一下時間,十二點四十。
望著桌上賀清和剩下的警服,朱慕雲突然在想,如果讓一個身材和相貌與賀清和差不多的人,穿著他的警服與自己待在這裡,或許這個計劃又會更完善一些。還有賀清和的鞋子,如果換一雙肯定會更好。
朱慕雲並不知道賀清和要去乾什麼,但看他如此神秘,想必事情絕不簡單。或許賀清和是去走私物質,甚至有可能是販賣煙土。但很快,他又推翻了這個推斷。這種賺錢的事情,一般都會在晚上。而賀清和現在要乾的事,危險性要比走私販毒大得多。
可以斷定,在賀清和離開的這段時間,隻要發生重大事件,必然與他有關。賀清和能輕易付給自己一百塊,想必他要做的事情,得到的回報,遠不止這個數。當然,相應的風險,也呈幾何級上升。
朱慕雲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這次實在太過冒險。雖然他隻是坐在茶樓,似乎什麼也不用乾。可實際上,他已經與賀清和共擔風險。一旦賀清和出事,自己就成了同黨。
幸好賀清和在四點半的時候終於回來了,隻是有些疲憊和心事沉沉。朱慕雲沒有問,這件事他根本就沒打算問起。這是他與賀清和的秘密,共同的秘密。
但回到局裡後,朱慕雲很快就聽到了消息,下午在江城碼頭發生了槍擊案。古星維持會長何燮堂遇刺,正在陸軍醫院搶救。
朱慕雲雖然不知道這是誰乾的,但有一點他敢肯定,肯定是抗日分子乾的。而賀清和,很有可能就是這些抗日分子中的一員。
下班後,賀清和沒跟朱慕雲打招呼,就匆匆回去了。朱慕雲也樂意與他保持距離,出來時,他遇到了往外走的李健生。
“回家?”朱慕雲問。
“出了這麼大的事,還能回家?”李健生沒好氣的應了一句,下午何燮堂在碼頭遇刺,整個特務處的人全部沒有休息,必須二十四小時候待命。
“那真是辛苦,一起去吃飯?”朱慕雲提議。
“不了,還得回去上班。”李健生心有餘悸地說,上次他進美味餐館吃飯,第二天人家就停業,他不確定是否跟自己進去吃飯有關。幸好處裡沒人發現這件事,要不然的話,自己的麻煩不知道會多大。
“那倒是,工作第一。我快餓死了,就在這裡對付點算了。”朱慕雲走到附近的一家餐館,這家餐館就在局裡對麵,也是他們經常用餐的地方。
朱慕雲點了個爆炒肥腸和家常豆腐,聽到菜名,李健生不由咽了咽口水。他原本隻打算炒個蛋炒飯,而且還是打包回去吃。可現在,他哪還邁得動腳步。
“一個人也吃不完,要不一起?”朱慕雲誠意邀請。
“你的那點薪水,都用在吃吃喝喝上麵了。”李健生笑了笑,朱慕雲的薪水並不高,或許有些外快,但也經不起這樣天天吃喝的。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現在這個世道,明天還有沒有飯吃還不知道呢。”朱慕雲笑了笑。
“這話沒錯,何燮堂是何等人物,今天也差點死了。”李健生歎息著說。
“差點死了?那就是還沒死嘛。聽說襲擊的人抓到了?”朱慕雲隨口問。
“你倒是消息靈通嘛,但隻抓到一個,已經送到憲兵隊了。”李健生以為朱慕雲真的聽到了什麼消息。
“怪不得你們得待命,進了憲兵隊的人,沒有誰能扛得住的。”朱慕雲說,活人進憲兵隊,會遭受百般折磨。那樣的折磨,他雖然隻聽過隻言片語,但也是心驚肉跳。
“那是的。遲則明早,快則今晚,這幫軍統一個也跑不掉。”李健生得意地癟了下嘴。
“襲擊何燮堂的是軍統分子?”朱慕雲詫異地說,如果襲擊何燮堂的是軍統分子,那麼賀清和的身份也昭然若揭。他相信,今天下午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可能跟賀清和有關。而下午最重大的事情,當然就是江城碼頭的何燮堂遇刺事件。
“這一點毋庸置疑。”李健生說,軍統與地下黨行事風格迥然不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那你還是早點回去,要是耽誤你立功,那我罪過就大了。”朱慕雲連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