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天律堂的鐵壺真君是否和魔教有什麼暗中勾結的事情?隻怕天底下大部分人是不信的,說實話,就算是天瀾真君自己,其實在心裡也覺得這事不太可能。
雖然古話裡有句知人知麵不知心,而同為化神真君,且在真仙盟中勢力深遠強大的天瀾,其實也知道一些關於鐵壺真君私底下一點外人所不知道的秘密。但是儘管如此,天瀾真君還是不認為那個老鐵壺會這麼蠢。
因為根本不值得,也沒這個必要。
昔年在天瀾真君崛起之前,鐵壺真君就可以算是真仙盟裡的頭麵人物了,名氣、聲望、實力幾乎都首屈一指,再加上多年來他苦心維持的清正不阿的形象,向來被天下正道修士所敬重,當其時,說是望重天下都不過分。
隻是江山代有人才出,比他年輕不少的天瀾真君在進入真仙盟後,一改許多年來真仙盟中化神真君沉穩持重的形象,銳意進取,勵精圖治,尤其是緊緊抓住了魔教這個天下人都十分忌憚的邪魔外道心腹大患,異常高調且凶狠地展開了廝殺戰爭,一舉成為真仙盟這個龐大組織中主戰派的領袖,並且迅速擴張了自己的實力。
他還組建浮雲司,網羅高手,行事凶狠,對魔教不擇手段,提拔人才不拘一格,迎合了大量年輕修士的心願,與真仙盟中其他那些位沉穩持重的老朽真君形成了鮮明對比,而自身勢力也因此一日千裡,迅速壯大,越戰越強,最後在外壓製魔教,在內則鎮服眾多堂口,一舉成為眾人側目的新一代真仙盟領袖人物。
如此雄才大略的人傑,更是吸引了為數眾多的年輕人的崇拜敬仰,不過同時當然也引來了老一輩人不少的白眼與不滿,其中鐵壺真君與天瀾真君的不和,那可以說是天龍山上下皆知的秘密。
當然了,大家好歹都是身份地位擺在那裡的大人物,麵子上總是要過得去的,比如說,前一次天瀾真君收陸塵為徒舉辦典禮,鐵壺真君也還是過來了。
隻是就算兩人暗地裡有些不和,而山下那座屋宅又風傳與鐵壺真君有關,但是天瀾真君在遠遠望見那個正陷入一場激烈廝殺的房子後,也還是不相信鐵壺真君真的會背叛正道,與魔教勾結的。
那老家夥如果有這個心思,他早就發覺並且用這個做把柄置他於死地了。
天瀾真君心中淡然且平靜地想著對另一個化神真君的種種手段,忽然若有所覺,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天穹之上。
這一天天氣還好,天上有雲,雲層有些厚,他凝視了一眼那雲彩中最濃厚的一片地方,然後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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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鶯和陸塵的臉色看上去都有些不太好看。不管怎樣,冒犯一位化神真君,哪怕是在無意的情況下,對普通的修士來說都是一種沉重的心理負擔。
多少年來,化神真君在神州浩土修真界中的地位早已經猶如神祗一般,高高在上,萬民敬仰,這種觀念已經是深入人心了。
如果在這個時候,天律堂的那位化神真君老頭突然降臨,勃然大怒,甚至大開殺戒,而浮雲司背後的那座大靠山又沒有及時趕到的話,那場麵就會變得十分難看,還很危險。而且最麻煩的是,大家都在真仙盟體係中,你幾乎沒有太多有力的手段去限製這種大人物,最有效的辦法當然就是另一位化神真君出麵與他對峙。
這也是許多年來,真仙盟如此龐大的組織裡,各種山頭派係層出不窮,但追根溯源到最後,卻幾乎都歸屬於幾位化神真君勢力的原因。
所以,在此時此刻,這兩個人最關心的就是,這屋子裡到底有沒有魔教的人!
如果抓到了魔教妖人,那麼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證據擺在這裡,就算是鐵壺真君也不能多說什麼,反而是要花費心思為自己開脫一番。
要知道,浮雲司可不是沒後台沒靠山的小堂口,在那後麵可是站著如今真仙盟第一人的天瀾真君。
血鶯已經傳令了下去,圍捕加緊,務必不能讓任何一人逃脫,殺人可慢,最關鍵的是趕快證實這裡頭抵抗的人是魔教妖人。
隻是隨著廝殺的進行,傳出來的消息卻讓人不太樂觀,屋子裡麵的抵抗十分頑強,這不起眼的屋宅裡居然藏著不少好手,但更麻煩的是,這裡麵的人幾乎都是身份來曆不明的,換句話說,他們身上幾乎都沒有和魔教有關的標記或物品。
而那個所謂的大人物,也暫時還沒抓到。
血鶯等了一會,忽然叫過旁邊一個人問了幾句話,那人隨即快步離去進入那屋子,又過了一會後,他回來了,直接走到血鶯身邊回話。
血鶯沒有避著陸塵的意思,所以那人也沒有放低聲音,讓旁邊的陸塵和老馬都聽到了他的話。
其實他的回話並不複雜,隻是告訴血鶯,陳壑這個人還在,並且確實是跟著大部隊,還衝殺在最前方,下手狠辣無情,凶悍無比,比浮雲司的人馬都更加賣力。
那人說完之後就退了下去,血鶯回頭向陸塵看了一眼,陸塵麵無表情,倒是老馬笑了一下,帶了幾分打圓場的意思道:“那可是不錯,看來陳壑至少是沒問題的,稍後看看能不能抓到那鬼長老吧,我覺得問題不大。”
血鶯皺了皺眉,道:“等抓到了再說吧。”
說著,回過頭去,神色間看起來似乎有些不耐煩,顯然這中間突然出現的有可能牽涉到鐵壺真君的事,讓她有些焦慮起來。
相比之下,陸塵還更加沉著幾分,同時聽到屋宅內的廝殺聲越來越大,似乎戰況已經到了最激烈的時候,眼看就要分出勝負了。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在他們的身後,原本已經被浮雲司的人清出了一片空地,驅逐了所有無關人等的街道上,卻是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如鬼魅一般現身長街,然後向他們走了過來。
三個人一起轉頭看去,然後都是臉色微變。
來人是個年輕美麗的女子,容貌嬌媚,正是那位鐵壺真君的義女宋文姬。
周圍早就有人追了過來,神色嚴厲,似乎馬上就要動手,但是宋文姬一眼都不看後頭的人,隻是向陸塵這幾人走了過來,並且她的目光似乎隻是隨意地掃過血鶯和老馬,最後一直都隻停留在陸塵的臉上。
眼看背後追來的浮雲司護衛就要抓到宋文姬了,血鶯忽然皺了皺眉,然後揮了揮手,那幾個護衛怔了一下,隨即遵命向後退去了。
一時,長街之上,許多目光都向這裡看來。
隻見宋文姬臉色平靜地走到了三人麵前,確切地說,她似乎在三人中隻關注陸塵一個人,她站在陸塵前麵,然後直視陸塵的眼睛。
她的目光看上去異常清澈明亮,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以致於陸塵也無法從她的目光神色中判斷出她的來意,隻得笑了一下,道:“宋姑娘,請問你過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宋文姬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對陸塵說道:“這宅子是我的。”
陸塵咳嗽了一聲,道:“那就不好意思了,我們聽說這裡藏著一個魔教的大人物,所以……”
宋文姬突然打斷了他的話,道:“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我無所謂。隻是在屋子裡麵,有一處地方安放著我過世姐姐的靈柩牌位,文姬懇請陸師兄,莫要驚擾過世之人的安寧。”
說罷,她眼簾低垂,麵露幾分哀傷之色,卻是向陸塵行了懇切的一禮。
陸塵頓時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