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瀾真君並沒有故意放輕腳步的意思,也沒有如臨大敵緊張或是謹慎的模樣,他隻是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之後,便往這座宅子走了過來。
他走得沉穩自然、平和自信,看上去似乎全無畏懼,仿佛在這世上似乎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他去顧忌,哪怕是身處這一片肅殺的地下迷宮,哪怕就在剛才不久以前,才有那似乎萬鬼咆哮的一幕剛剛發生過。
他看上去仿佛不信天地、不敬鬼神,輕蔑命運,隻在乎自己,也隻相信自己的力量。
所以這一段路走過來,他甚至都不屑於去放輕腳步,去隱藏偽裝,就這樣長驅直入,在寬袍大袖的揮舞下徑直走進了這座空蕩蕩的宅子。
被血月紅色的光輝籠罩下的屋宅,呈現出一種奇異的色彩,第一眼看去時,甚至有種這裡的牆壁房屋都在緩緩滲血的異象。若是膽子小一些的人來到這裡,怕是要被嚇死了,不過這些對於天瀾真君來說,當然是毫無意義的幻象而已。
他的目光甚至連最微小的波動漣漪都沒有,隻是平靜地掃過周圍,注視著這座宅子。紅色的光芒下,這裡和外麵同樣是一片寂靜,沒有任何的聲音。
剛才那在某個瞬間突然出現的極其微弱的異動,此刻自然是早已消失無蹤了,甚至於現在回想起來,那微小之極的連聲音都算不上的微動,更有可能隻是片刻的恍惚或是瞬間的幻覺。
天瀾真君眉頭皺了起來,站在這座宅子的大門口,靜靜地看著這裡的每個角落,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
而與此同時,在屋子後院荒蕪的庭院中,那座乾枯的深井底部,被黑暗籠罩的地方,那個黑影仿佛已經徹底化作了一塊沒有生氣的石頭,一動不動地貼著牆壁坐著,沒有溫度、沒有呼吸、甚至沒有心跳。
他甚至都不像死人,而是幾乎如假包換的一塊石頭。
※※※
天瀾真君站在門口好一會兒了,仍然沒有下一步的動作,看起來他似乎也不能確定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或是他隻是在那個瞬間突然察覺到在這座宅子的方向有一個微小的異動,但是在他過來之後,所有的動靜又全部消失了。
那麼,是一場幻覺,還是真的存在過呢?
天瀾真君目光炯炯,繼續掃視著這座宅子,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種無形卻令人畏懼的氣勢,仿佛正無孔不入地湧進這個宅子裡的每一個角落。
片刻之後,他忽然邁開腳步,向著宅子裡走了進去。
黑暗的枯井之下,幾乎已經完全陷入死寂的那個黑影,在黑暗中微微抬了抬頭,似乎有一道奇異的光芒在黑暗中閃爍了一下。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緊張。
“砰砰”的腳步聲,不急不快,平穩有力地踩踏在土地上。雖然並沒有什麼絕大的聲勢,但是黑暗中的那個人影清楚地感覺到了,在身子下方土層的極深處,那些生活在黑暗裡的一些生物,遠離地麵也許一生都不見光明的小蟲子小怪獸之類的,都開始四處逃竄,拚命地想要離開這塊地方。
也有一陣風,突然吹過這個地方。
這裡本是幾乎沒有風的所在,黑暗中的人影似有所覺,緩緩抬頭,向上方望去,便隱約望見到一個魁梧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了那井口附近。
血月的光芒從頭頂灑落下來,將天瀾真君那寬大的身子投下了一片黑影,籠罩在那個洞口上。
天瀾真君站住了腳步,從前堂走到後院這裡,這是他第一次停下。
周圍一片枯寂的景象,除了他自己,似乎再沒有任何的有生氣的東西,沒有任何的異常,一切看起來除了寂靜還是寂靜,空空蕩蕩,了無生機。
片刻之後,天瀾真君的目光已經掃過了這裡所有的角落,然後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這裡最後的一個死角——那口枯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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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雲司的大隊人馬化整為零,潛入到如大海一般的仙城裡,然後在一個時辰之後,他們又不動聲色地從四麵八方彙聚到一處,出現在仙城朱雀區的一座大宅子外。
在不聲不響中,他們驅散了周圍所有的閒雜人等,壓製住了所有的異動雜音。
據說,以前在仙城中流傳著一個蹩腳笑話,說是真仙盟浮雲司的名字可止小兒夜啼,以此來取笑在仙城中的魔教妖人都是小兒一般的躲躲藏藏。不過以今日的表現來看,浮雲司的威名就算不是讓人人畏懼如虎,起碼也是讓多數人心生敬畏,幾乎所有人都十分配合地離開了。
於是無聲無息中,浮雲司的人便包圍了這裡。
宅子外的長街上,陸塵和老馬並肩站在那裡,老馬看著那占地不小的宅院,感歎了一句這些魔教雜碎看起來居然挺有錢的,隨後又對陸塵低聲道:“我說,你覺得今天這房子裡麵藏著的大家夥,會不會就是那隻老烏龜?”
陸塵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道:“我覺得至少有七成可能是他了。前一段時間咱們橫掃魔教眾多釘子眼線,幾乎所有明裡暗裡的窩點都被我們乾掉了,鬼長老再狡猾奸詐,但是能夠躲避的地方也肯定越來越少;另外就是,如今的魔教,特彆是在仙城這裡,還能稱得上是教中大人物的,除了鬼長老,我真的想不到還有其他人了。”
老馬“嗯”了一聲,看起來對陸塵的話十分讚同,臉上也是露出期盼之色,用力握拳揮了一下,道:“乾掉那隻老烏龜後,我看魔教那群雜碎還怎麼興風作浪,大概就此滅亡了吧!”
陸塵笑了笑,道:“希望如此吧。”說著,他目光向那屋子看了一眼,眼底深處卻是掠過了一絲有些複雜的神色。
儘管是血海深仇,儘管是勢不兩立,儘管魔教如此衰弱,陸塵出了大力,更不用說大家都是對彼此要殺之而後快,但是陸塵畢竟曾經在魔教中生活了多年,眼看著這個傳承千年的門派就要走上最後的末路,他的心裡也是有些莫名的感慨。
曾經的興盛繁華、英傑雄姿,都如夢幻朝露一般,消逝在過往的曆史中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在他們的前方,還有一個挺拔而迷人的身影,那是血鶯。
在布置好了所有的一切後,血鶯似乎也感覺到了自己隱約迎來了人生中最高峰的時刻。
那種成就感與滿足感,令她的臉龐散發出驚人的美麗,她舉起手,向著那座屋子重重揮下。
瞬間,無數道人影從四麵八方衝了進去,怒吼、驚叫聲隨之而起,片刻之後,淒厲的慘叫聲刺破了仙城的平靜,回蕩在這片朗朗乾坤下,為晴朗的天空蒙上了一層血色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