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貧瘠的南疆荒原北方,五大部族彼此對峙並保持著一種微妙平衡的局麵已經持續了至少上百年,但是在這一年裡,一切突然都改變了。
先是山靈部族得到了一位南方新晉祭司的青睞,部族實力大漲,隨即引起了北方四族的群起圍攻,一番激戰後,山靈族在戰局大占上風的情況下祭司突然遭受到外力侵擾死亡,結果局勢急轉而下被四族大敗;而隨之而來的情勢並沒有安靜下來,很快的,四族之中的黑火部族也突然得到了一個神秘的人族祭司,這是千百年來南疆荒原無數部族中都前所未有的異事!
然而一切的流言蜚語、冷眼嘲笑,在刀槍兵刃與鮮血麵前全部都灰飛煙散。那位黑袍祭司顯然得到了黑火部族所崇拜的火神的力量,並運用這種強大而詭異的巫術讓整個黑火部族的實力陡然間突飛猛進。
更讓其他荒原部族咂舌的事還在後頭,而這個黑火部族也在經曆了激烈的內部爭鬥後,在新任族長火岩繼位後,就化作了一隻嗜血而瘋狂的野獸,開始狂暴地吞噬起自己身邊的一切活物。
他們滅掉了神木部族,滅掉了山靈部族,然後向著鬼狐部族和雷蜥部族一起開戰。
當黑暗的火焰遮天蔽日,當狂暴的黑火魔化戰士橫衝直撞、屠戮生命的時候,戰場上激鬥中的鬼狐部族突然反戈一擊,從背後給了正在浴血奮戰的雷蜥部族沉重打擊。
多年以來,雷蜥部族一直是荒原北方人口最多,實力也最強的部族之一,也是對黑火部族崛起持反對態度最堅決的。但在這一天,他們的命運就此墜入深淵,永遠沉淪了。
被前頭夾擊的雷蜥部族軍隊在驚慌、憤怒和恐懼中迅速地崩潰了,等待他們的就是一場壓倒性的碾壓慘敗,然後黑火部族與鬼狐部族合而為一,就此乘勝追擊,直接攻入了雷蜥部族的大本營,最後將這個也曾有過漫長曆史的大部族直接覆滅,並俘虜了眾多財貨和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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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仍未散去,曾經興盛繁榮的雷蜥部族營地此刻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黑火部族和鬼狐部族中那些凶神惡煞般的蠻人戰士,他們狂笑著、呼喊著,肆無忌憚地搶掠著他們所能看到的一切東西,看上去就像是一群陷入癲狂狀態的野獸。
不過在這群勝利者中當然也有一些頭腦還算清醒的人,比如火岩和陸塵等人,他們下令將抓到的所有雷蜥部族的蠻人都集中起來看管,以避免被陷入狂亂的那些手下蠻兵所傷害。
不過就算如此,還是有不少倒黴的雷蜥族人慘死在了營地之中。
濃烈的血腥氣隨風飄蕩,眼前剛剛曆經浩劫的戰場看上去猶如人間地獄一般。一路走過來的葉子身子不停地顫抖著,緊緊跟隨在那個黑袍祭司的身旁,半步不敢遠離。
這一幕情景毫無疑問地讓她又回想起了前些日子神木部族被屠滅時的情景,觸景生情的她隻覺得自己也許這一輩子都要陷入這種血腥的場景備受折磨,那種恐懼感讓她有些絕望,又有些痛苦的羞愧。
走在她身前的陸塵忽然停住了腳步,跟在他身邊的阿土隨即也站住,唯獨不時拿眼睛偷瞄旁邊心神不寧的葉子一個不小心差點撞了上去,頓時嚇了一大跳,一聲求饒差點就叫了出來。
不過就在這時,從他們前方有一隊獸兵正狂笑著跑了過去,一路上打砸搶掠毫無顧忌,有一兩個蠻人戰士甚至在看到了葉子的身影後,突然眼睛一亮,向他們這邊猛地衝過來了幾步。
陸塵臉色冷漠地看著他們。
那群蠻兵中突然有人叫了起來,聲音中帶著驚恐與敬畏,緊接著,就有人衝過來一腳踹翻了那兩個不長眼的蠢貨,然後拖著兩個被打暈頭的家夥一邊往後退,一邊對著前方的黑袍祭司陪著笑臉,點頭哈腰,向後退了一段路,然後轉身跑了。
葉子臉色蒼白地看著那些蠻兵的背影,胸口起伏著,眼角直跳。
儘管剛才並沒有真的有事發生,但那些蠻兵眼中的瘋狂,以及周圍更加可怕的慘象都告訴葉子,如果剛才沒有身前那個黑色身影的阻攔,等待著她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和下場。
她用手抓緊了自己的衣角,然後默默地更靠近了陸塵一些。
“害怕了?”陸塵繼續往前走去,也沒有回頭看她,但口中卻這般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葉子的眼角抽搐了幾下,望著身邊那些鮮血淋淋的慘象,以及東倒西歪的狼藉營地,低聲應道:“是。”
但此刻,陸塵沒有再說話了,臉色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繼續這樣冷漠地向前走去。
葉子跟在他的身後,不知為何忽然氣往上衝,一股怨恨憤怒的情緒湧上心頭難以抑製,忍不住開口道:“祭司大人,這些人都是因為你才死的吧?還有過去那些神木、山靈部族死去的人們,無數的冤魂因為你而痛苦地徘徊在荒原之上,難道你就沒有一點愧疚嗎?”
陸塵的腳步頓了一下,停住了腳步,片刻之後,他轉過身來看向葉子。
而葉子在自己那些話說出口之後,下意識地自己都嚇了一跳,而當陸塵停步看來時,她更是又大吃一驚,那種敬畏感一下子翻湧起來,嚇得她連退了幾步,喃喃道:“對、對不住,大人,我、我……”
“你為何膽敢如此對我說話?”陸塵很平靜地看著她,緩緩地說道。
葉子麵色慘白,一直拚命搖頭,雙手擺動,竭力想要向這位黑袍祭司解釋什麼,但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她心裡,此刻萬分後悔,更是將自己痛罵了一千次一萬次,剛才那是腦子抽了嗎?
不過陸塵看起來卻似乎並無意對她如何懲罰,在凝視這個蠻族少女片刻之後,他忽然看上去有些唏噓感歎的樣子,道:“大家都是一樣的啊。”
葉子有些不知所措,過了一會兒,隻聽到陸塵忽然對她問道:“你自己有沒有覺得奇怪啊?”
“啊?”葉子瞪大了眼睛,茫然不解,不知道這位黑袍祭司所言的又是何事。
陸塵轉眼向周圍看去,一字一句挑明道:“當你看到那些看起來凶猛殘暴的蠻人士兵時,便嚇得瑟瑟發抖,連大氣都不敢出;而他們這些人看到我的時候,卻又更加害怕畏懼,想必你也是知道我的手段和分量的。”
他回過頭來,看著葉子,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誚,嘴角微微上揚:“可是,你卻敢對我那樣無禮,甚至當麵大聲的質問我,這份膽氣比那些蠻族戰士可強得太多了,偏偏你反而在他們麵前不敢說話。你說,這是為什麼呢?”
葉子張口結舌,不知所措。
陸塵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道:“那是因為,在你心裡,哪怕你自己不承認,心中卻已經認定了我對你好啊,看起來不會對你怎麼樣,對不對?”
葉子臉色慘白地拚命搖著頭,身子顫抖著,突然“撲通”一聲在這個黑袍祭司麵前跪下了,然後一直磕頭:“我錯了,大人,我錯了!您、您彆殺我……”
“人心都是一樣的啊,對陌生人會有敬畏,卻總喜歡對親近的人無禮侵擾。”陸塵看上去麵上並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居高臨下地看了葉子一眼,然後黑袍擺動,轉身向前走去。
血與火在他身邊流淌燃燒著,黑暗如影隨形。
葉子跪伏在地上,好半晌才抬起頭來,望著那黑暗的背影遠去,一時間茫然若失,隨後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重心一般,一下子癱坐在自己的腳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