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岩帶著這支取得前所未有大勝的隊伍回到黑火部族營地時,早已等候多時並心懷忐忑的族人們頓時一片歡呼雀躍,整個黑火部族好像都沸騰起來一樣。從那個隱秘的綠洲密洞回到這個營地後,他們最擔心的當然就是遠行出征作戰的親人。
就算蠻族人野蠻凶悍充滿野性,但他們仍然也有親情人性,比如神木部族投降的那許多人中,就有許多蠻族戰士本來寧死不降的,但在部族確定滅亡的前提下,在陸塵冷酷地用家人的命運來威脅的時候,他們最後還是屈服了。
當然,也有可能其中的某些人,在心靈上其實早有求生之意,隻是在神祗與先祖的麵前沒有借口,而陸塵恰到好處地將這個幾乎完美的借口送到眼前時,就能讓他們可以有些屈辱卻又安心地活下來。
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樣,每個人的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會知道,也隻有他們自己心中才會明白了。
黑火的戰士們一舉將殲滅神木滅族的輝煌戰績隨著戰士們的回歸瞬間傳遍了整個黑火營地,巨大的喜悅頓時包圍了整個部族,不過很快的,當人們看到在黑火戰士們的身後跟隨而來的那些拖家帶口的神木部族俘虜後都是吃了一驚,而當他們聽說在黑袍祭司的主導下,這些神木部族的蠻人即將成為黑火部族的一部分時,頓時,整個營地又像炸開了鍋一樣,一片嘩然。
一次性吞並其他部族這麼多人,對被亡族的神木族人來說當然不舒服,但是對勝利者一方的黑火部族來說,其實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事。多少年來,南疆荒原上的蠻族人都早已熟悉並習慣了原本的規矩,在他們的想法中,崇拜神祗和敬畏先祖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沒有人會想過背叛這些,然後加入到另一個部族中去。
當然了,有這種想法的人現在看起來,或許也隻是沒有遇到神木族人所遇到的那種絕望境地而已。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事還是讓大部分黑火部族的蠻人們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不過在營地中並沒有人膽敢直接開口反駁嗬斥。原因很簡單,做這件事的除了那個神秘可怕的黑袍祭司外,領頭的還有威望極高的戰士首領火岩,而且眾多的黑火蠻人都很快發現,這一次跟隨者火岩出征的那些最精銳最強大的部族戰士們,那些可以說是黑火部族最根本的武力所在的蠻人們,似乎對此都並無異議。
非但如此,當那種奇異的氣氛傳開之後,幾乎所有的那些黑火戰士,都有意無意地站在了火岩和那位黑袍祭司的身後。
是的,除了火岩之外,還有那位黑袍祭司,每一個黑火戰士望向那個黑色身影時的目光和眼神,仿佛都帶著從未有過的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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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千百年來根深蒂固的規矩深入人心,當然不可能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推翻顛覆。普通的黑火族人們震懾於這些強悍武力的人,但在黑火部族中,卻還有身份地位更高同時也不怕他們的人。
那個人很快走了出來,站在所有黑火族人的身前。
年華老去帶來的蒼老化作皺紋鏤刻在火虎的臉上,他的背已駝氣已喘,就連走路都慢了,大概隻有他的眼睛還始終保持著一個蠻人族長堅韌而剛硬的那種堅信。
他的孫子火鷹在他身邊攙扶著他,然後一臉複雜神色中略帶憤怒地望著被帶到自己這個部族營地裡的那些俘虜,最後他更將所有的厭惡情緒都化作憤恨,死死地盯著那個站在他父親身邊的人。
陸塵當然注意到了那個蠻族少年火鷹的目光,對於那有些莫名其妙但確實十分憎恨的眼神,陸塵隻覺得有些好笑。他大概多少能理解一些這個名叫火鷹的蠻族少年的心情,不過對此他毫無歉意。他從很早、很早以前,當他還是個跟火鷹差不多大的少年時,在那位光頭魁梧的化神真君栽培下,就已經把軟弱的惻隱之心拋開了。
也許多年之後他閱曆豐富了,心性也曆經了轉變,但那也是在人族之中對偶然相知的朋友。至於在這南疆荒原上,他至今也沒有任何心軟之意。
所以,他對火鷹憤怒的目光視而不見,甚至還略帶挑釁意味地從懷中摸出那個來自神木部族的白骨麵具,緩緩地戴在臉上。
從進入黑火部族的營地以後,那些背叛了祖先和先祖,被迫加入敵人部族的原神木族人們就顯得十分惶恐,看著周圍陌生的和敵意的目光,原本就壓抑在心裡的恐慌與茫然好像一下子就要爆發出來一樣。
誰會去相信背叛了祖先信仰的蠻人呢,換了自己,也絕不會相信啊。
那麼,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那不可預知的和對死亡的恐懼簡直可以讓人發瘋。於是,女人們眼含淚水地抱緊了哇哇大哭的孩子,男人們則是緊握拳頭咬牙切齒地站著,喧囂吵鬨的聲音從人群裡飄蕩出去,又更增添了周圍那些黑火部族族人們的戒心與敵意。
營地中的氣氛,漸漸緊張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陸塵戴上了那個白骨麵具。
天光下的陸塵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道惡魔的影子,襯著那陰森的白骨麵具顯得更加可怕。
但不知為什麼,當那件白骨麵具在他臉上出現後,也許是突然看到了古老先祖流傳下來的某件信物,也許是記起了這個黑袍祭司當初所許下的諾言,那些騷動的神木族人們又緩緩平靜了下來。
於是到了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再一次落在營地的最中央。
在那裡,火鷹攙扶著爺爺火虎,在他們對麵,則是火岩與陸塵並肩而立。
祖孫三代,黑火部族的象征與領導者,當他們的身邊多了一道黑影後,此刻看上去竟有些隱隱對峙的意思。
黑火部族的蠻人們神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幕,而火岩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好看。
過了片刻後,他邁步向前,對父親行了一禮,道:“阿爹,我回來了。”
火虎點了點頭,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又掃過站在他身旁的陸塵,沉默了片刻後,道:“這是怎麼回事?”
火岩並沒有隱瞞的意思,抬起頭,當著這裡所有人的麵,他聲音明亮且清晰地說了起來,將這其中的來龍去脈全部清楚地說了一遍,最後他目光炯炯地望著火虎,道:“阿爹,從今天開始,這些人就是我們黑火部族的人了!”
周圍的黑火族人一片死寂,沒有人說話,甚至也沒有人敢大聲呼吸,包括站在火虎身旁的火鷹臉色也變了,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對麵曾經在他心中最偉岸、耿直的父親,半張著嘴,似乎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過了好一會之後,火虎忽然冷笑了一聲,道:“胡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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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說出口之後,頓時引來周圍人群的一陣騷動。
這是現任黑火部族族長親口所做的斷語,並且是直接否認了火岩剛剛才說的那些話,他的態度與神情看上去異常的清晰,給人毫無辯駁的餘地。
“這是胡鬨,這是亂來!”火虎提高了聲音,喝道,“不是我們黑火部族的子孫,絕沒有資格成為黑火部族的蠻人。你有什麼資格,竟然如此肆意妄為,一下子收容這麼多異族人?就不怕火神震怒,先祖降下懲罰嗎!”
隨著他這一番疾言厲色的話語,黑火部族中的其他人看起來人心浮動,神色間都有些猶豫不定起來。
而那些神木族人則是再次恐懼慌亂,場麵頓時變得有些混亂,竊竊私語聲中,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但就在這時,突然有個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將所有的雜音都壓了下去。
“資格?誰有資格來判定火神是否震怒,又是誰有資格來聽黑火先祖的心聲?是你嗎?”
黑火部族中,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無數的目光都隻落在聲音發出處的那個黑色的身影上。
隻見,戴著白骨麵具的黑袍祭司向前走了一步,盯著那個蒼老的族長,淡淡地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些事唯一有資格說話判斷的,應該是本族的祭司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