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岩既已恢複,整個人看上去便似乎沒什麼大礙,倒好像在那個神秘的樹洞中的經曆就像真的是一場幻夢一般。
不過,在接下來的路途中,火岩卻明顯像是有了心思,時常皺著眉頭仿佛仔細思索著什麼,時不時又會看向陸塵一眼,看起來有些猶豫不決的模樣。
陸塵將他的神情都看在眼中,心裡便多了幾分小心,不管怎樣,他和火岩終究還是不同種族的兩個人,哪怕火岩曾經發過重誓,但陸塵也並沒有真的是完全相信了他。
那個神秘種子所帶來的古老樹洞,委實太過神奇,天底下的人任誰見了都難免會生出覬覦之心,更不用說這東西其實和黑火部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火岩若是對此有什麼想法,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不過,隻要火岩沒有任何表示,陸塵便隻當做沒看到了,不然真要去質問這個,隻怕立時就有撕破臉的可能性。
陸塵裝聾作啞,卻不代表火岩也是一樣,所以,在兩人沉默地同行了一段路後,眼看著黃昏將臨時,火岩卻忽然轉過身子麵對陸塵,好像是下了決心一樣,道:“陸塵,你等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
陸塵在心裡歎了口氣,點點頭站住了,不過與此同時,他的手掌在身後火岩看不到的地方擺了擺,站在他身後的阿土看到了,然後慢慢地走到了陸塵的身旁。
在之前的路途中,陸塵和火岩想辦法殺了一隻荒原中生活的妖獸,兩人加上阿土各自分食了,算起來,阿土吃的比他們兩個人加在一起的還更多些,眼下也算是“酒足飯飽”的狀態了吧。
不過顯然一飯之恩對這隻黑狼來說,還是不能動搖阿土和陸塵之間的情誼,所以阿土毫不猶豫地站在了陸塵這一邊,輕聲低吼著,慢慢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火岩卻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阿土有些異狀,還是看著陸塵,遲疑了片刻後,道:“陸塵,我這邊有一件東西,既然已經認定你為我們黑火部族的祭司了,就應該交給你的。”
說著,他從懷中摸出一張獸皮,遞給了陸塵。
陸塵倒是怔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過還是很快平靜了下來,點點頭將這張獸皮接了過來,同時不動聲色地用腳踢了阿土一下。
正在齜牙咧嘴做凶惡狀的阿土頓時一滯,然後有些無辜地看了看陸塵,嘴裡咕噥叫了一聲,乾脆身子一趴,趴到了旁邊地上,懶洋洋地不理會這些複雜多變的人類了。
陸塵自然不會管這貨,手中拿著獸皮看了一眼,隻覺觸手感覺有些粗糲,摸著十分厚實,同時毛皮顏色深色發黑,一時間也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動物的皮毛,不禁有些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麼?”
火岩歎了口氣,看起來臉上神色有些苦澀,道:“這是我們黑火部族祖先世代流傳下來的一份巫術皮卷,上麵記載的是幾種隻有我們黑火部族薩滿或祭司才能使用的巫術。”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似乎猶豫了一下後,又道:“這東西損毀過,現在隻能算是一份殘卷了。”
陸塵吃了一驚,遲疑片刻後卻沒有立刻打開這張獸皮,而是凝視著火岩,道:“我還沒有去過火神祭壇,也沒有真正得到你那位火神的承認。這皮卷對你們部族來說,想必是異常珍貴的寶物,你就這麼放心交給我了?”
火岩默然片刻,道:“我確實在之前時候,對你還是有幾分戒心的,所以才藏了這份皮卷沒有交給你。不過遇到狼群這件事讓我想明白了。”
在這片廣闊的南疆荒原上,力量才是最重要的東西,無論是對於大大小小的部族,還是單獨的蠻人戰士來說,都是如此。
力量弱小的,便終究要被人所滅,在這片嚴酷的荒原上便難以生存下去。
祭司是一個部族中力量最強大的人物之一,之前因為火岩隱瞞了這個秘密,所以當狼群突然出現時,如果不是陸塵擁有那個神秘而詭異的樹洞藏身,此刻大概就已經有人屍骨無存了。
至於其他的雜念,隻要認定了是火神的旨意,大概也沒必要再認真執著了吧,這些就是火岩現在此刻所想所說的事。
“但是,我是個人族,而且還沒有被火神承認,這樣真的沒事嗎?”陸塵又問了一句。
火岩搖搖頭,道:“如果我在之前給你這東西,或許你學會了一點這上麵記載的巫術後,我們麵對狼群也不會毫無還手之力了。”
陸塵怔了一下,隨即揮了揮手中的皮卷,有些不太相信地道:“這上頭的巫術如此強大?”
火岩想了想,似乎也不太肯定,道:“我們部族已經很久都沒有出現過祭司了,所以這巫術威力到底如何,如今我們也不得而知,但部族中口口相傳的都是讚頌先祖昔日的榮光和強大,想必這巫術也是厲害的。”
陸塵半信半疑,猶豫了片刻後也有些忍不住好奇心,道:“那我看了?”
火岩點點頭,道:“你學吧,隻要你能學會上頭的巫術,我想,我們部族或許就真的複興有望了。”
“你想得還真是遠。”陸塵對這個蠻人執著的雄心壯誌歎了口氣,然後打開了這份皮卷。
這張厚實的獸皮被折疊了好幾層,中間又用一條細繩綁住,所以解開很是花了一段時間。或許是知道這東西的分量,陸塵的動作也十分小心。
至於站在一旁的火岩,更是死死地盯住了陸塵的手上。
過了一會後,陸塵終於完全打開了這份皮卷,在黃昏有些昏暗的光線中,那張獸皮在他們兩人麵前攤開了,露出了裡麵隱藏的東西。
火岩的呼吸明顯地急促起來,他的目光掃過那份獸皮,然後眼睛又看向陸塵,眼底深處隱隱閃爍著期待之色。
而陸塵也是神情凝重,認真地看著這份獸皮上的那些字跡,還有不少看起來十分奇怪的畫像。
有好一陣子的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直到陸塵目光從獸皮上完全掃過並再一次抬起頭時,火岩才有些激動地踏上一步,對他問道:“怎樣?這上頭記載的巫術是什麼,厲害不厲害?”
陸塵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古怪,深吸了一口氣後,他看向火岩,然後乾咳了一聲,道:“不好意思,看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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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懂?”火岩呆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愕然重複了一句。
陸塵“嗯”了一聲,點點頭指著獸皮上的字跡圖畫,道:“真的看不懂,這些字和這些畫,我全部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莫不是你們蠻人自己的文字?”
火岩的眉頭一下子緊鎖起來,但遲疑片刻後,還是搖頭道:“不是的,以前我也看過這份獸皮,上麵的文字和我們黑火部族,包括大多數蠻人部落的文字都不一樣。”
“啊?”陸塵有些吃驚,沒想到自己聽到的居然是這個答案,這東西記載的不是黑火部族的巫術嗎,為什麼居然連黑火部族的蠻人自己都看不懂?
這是什麼道理?
火岩對陸塵解釋道:“其實這事我以前也問過我父親,聽我阿爹說,這種巫術皮卷上的文字其實是隻屬於薩滿和祭司的,隻有他們才能看得懂;而且最神奇的是,祭司們似乎都不用專門去學習,隻要他們擁有這種力量,就能自然而然地看懂了這些東西。”
陸塵一皺眉,抬眼看向火岩,過了片刻後忽然笑了一下,道:“可是我不認得啊,這是不是說,我根本就不是一個祭司?”
火岩頓時啞然,臉上也掠過一絲痛苦和茫然神色,喃喃道:“這、這怎麼可能……明明我看到你能夠使用黑火之力的啊。難道是因為你不是蠻族的緣故嗎?”
陸塵歎了口氣,道:“火岩,雖然我很想回歸北方,順便也很想幫你,但是這種事,咱們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火岩僵立在原地,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原本懷抱著無數美好希望的人,突然間,一切美夢都瞬間破滅了一般。
陸塵看起來居然有些惻隱不忍,但隨即醒悟過來,暗罵自己最近真是完全心軟了,居然連一個蠻人都生發出同情之心來。想著將心腸重新硬起,但隨後又有些發愁起來,如果自己果然當不了黑火部族的祭司,這要問火岩那個回歸北方的秘密,似乎又更困難了。
畢竟這貨是在遇見狼群後,臨死前都不肯泄密的人啊。
果然,過了片刻之後,火岩臉上的神情開始冷了下來,對著陸塵伸出手,道:“把那獸皮還我。”
陸塵皺了皺眉,也沒有立刻交還給他,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既然你確認自己絕不是我們黑火部族的祭司了,那火神祭壇那裡我想也沒必要再去了。”火岩說道。
陸塵點點頭,道:“好吧,這是一件好事。不過既然如此,我對你們黑火部族也沒有惡意,不知道你能不能將那個秘密告訴……”
“不行!”火岩麵色平淡但不容置疑地說道。
陸塵看了他好一會後,忽然“哼”了一聲,然後淡淡地道:“你再等等,我或許還有一個辦法,試試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