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肚子似乎大了一圈,幾乎將那些所有肉骨頭都吞下肚子的阿土回山時,一路上就光聽這隻土狗打飽嗝了。
天氣晴朗的午後,昆侖山中景色寧靜秀美,山林青翠林濤起伏,偶爾還能看到一二座飛流直下的飛瀑,讓走在山道上的人有一種恍如仙境的感覺。
靈山福地,仿佛靈氣無所不在。
山道上行人不多,因為此處是在昆侖山山門之內了,所以目光所及皆是昆侖弟子,各色人等都有,但幾乎都是道行有所成的煉氣、築基等弟子,畢竟雜役弟子大多數都有許多事要做,不可能這麼悠閒。
所以,相形之下,陸塵便顯得有些顯眼了,不過好在一來人少,二來,修道中人多數也懶得多管閒事,是以倒也沒什麼人來關注他。
如此走了一段路,陸塵忽然遠遠地看到前方對麵山道上走來一個人。
在陸塵前頭同一個方向的幾個人,不管是築基境弟子還是煉氣境弟子,在看到那人之後,幾乎都是立刻點頭微笑見禮打招呼,而隨風飄來的聲音裡,也清晰地聽到了“何毅師兄”等字眼。
陸塵腳步停了下來,目光望向前方,看著那個人越走越近,漸漸看清楚了那張英俊沉毅的臉龐,片刻後,他站到路邊微微垂頭,在那個人路過身邊時,與其他人一樣平靜地叫了一聲:“何師兄。”
與陸塵擦肩而過的時候,何毅的腳步微微慢了一下,轉過頭看了一眼那個站在路邊不起眼的雜役弟子,何毅對他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前走去。
有風從山林那頭吹來,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打了個小小的旋轉,吹起了一片落葉,飄起又落下,翻滾著飄向遠方。
山道上又恢複了平靜。
陸塵在原地站了一會,當周圍其他的昆侖弟子都走遠之後,隻剩下黑狗阿土還蹲在他的身旁。
陸塵看了阿土一眼,忽然說道:“既然遇上了,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跟去看看?”
阿土歪了歪頭,看起來有些疑惑的樣子。
※※※
陸塵轉過身,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何毅曾經走過這條路,但現在已經走遠了,不過陸塵並沒有急著去追趕,而是慢悠悠地走著。
在他身邊,阿土跑在他身前幾步遠的地方,輕輕地在地上聞嗅著,然後一路小跑著向前走去。
陸塵就這樣跟著阿土,走啊走啊,一直走了很久,看著周圍的山勢地形,陸塵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因為這個方向的山道越走越是荒涼,更沒有任何住宿屋宅的跡象,甚至隨著深入,連人跡都變得罕見起來,道路上也開始出現了野草,散發出一股荒涼的氣息。
又走了一會兒,在阿土異常靈敏的狗鼻子帶路下,陸塵在這條僻靜的山道上已經走了很遠,然後,他忽然看到了前方那座隱藏在高大峰巒之下、大半被陰影所籠罩的無名山峰。
雖然隔了很遠,但是一股十分濃烈的陰晦之氣仍然傳了過來,陸塵臉色微微變了一下,然後抬眼看向前方。
遠處,隱約隻能看見一個模糊背影的何毅,似乎正獨自一人走進了那無名山峰的背陰麵,那裡凝聚了一股黑暗,仿佛是在瞬間就吞沒了何毅的身影,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了。
陸塵向左右山勢地形看了一眼,最後目光還是落在了那座無名山峰上,過了片刻後自言自語道:“想不到在昆侖山中,居然還會有這麼一處陰地,不應該啊……”
他的神色看起來有幾分驚訝,也有幾分疑惑,不過很快的他又再度鎮定下來,準備邁腿往前走去。但是在踏出腳步之前,他忽然像是又想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阿土。
那隻黑狗正安靜地蹲坐在他身後的地上,在陸塵的目光看過來時,它還輕輕搖了搖尾巴。
陸塵沉吟片刻,走過去蹲下身子,摸了摸阿土的腦袋,道:“前麵那塊地裡,應該是有些不好的東西,你就彆過去了。”
阿土也不知聽沒聽懂,隻是抬頭看著陸塵,口中輕輕叫喚了兩聲,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陸塵的手心。
陸塵笑了起來,笑容看著仿佛是這一天中他最溫和的時候。他伸出手摟了摟阿土的腦袋,又拍了拍它的頭,低聲道:“自己玩去吧,回頭到這裡等我,或者天黑了,就自己去飛雁台那邊睡覺,知道了嗎?”
阿土口中汪汪叫了一聲,然後起身向山道旁邊走去,在這中間,它還不時回頭看看陸塵。
陸塵對它笑著,一直等到阿土跑進了旁邊的山林看不到身影了,他才緩緩轉身,再次望向那片山峰背後的黑暗,麵上沉默的神色再度出現,片刻之後,他悄無聲息地向前走去,一直走到了黑暗邊緣,然後就如同水滴融入大海,他的身影也沒有任何動靜地、消失在了這片黑暗的深處。
※※※
阿土在山林中奔跑玩耍著,呼吸著清新空氣,蹦蹦跳跳,時而撲打鳥兒,時而在地上挖洞,玩得十分自在,看起來似乎都有些忘了它那個主人了。
不知不覺中,它在山林裡已經走遠了好一段路,來到了一處林中凹陷下去、同時遍布白色花崗岩的小穀。
阿土是一隻狗,很久以來它隻對吃的很感興趣,但對其他什麼石頭啦、樹木啦之類的東西,都沒有什麼太過在意的表現。對著這座白石小穀,它也是同樣反應,慢吞吞地從小穀邊走過,看起來就要繼續往前跑去。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從那小穀中最大的一塊白色岩石上露出了一張美麗的小女孩麵孔,她看著阿土這邊,忽然微笑了一下,然後趴在最大的那塊岩石上,對阿土招了招手,然後喊道:“過來!”
阿土轉頭看去時,映入它狗眼中的是一個十歲出頭的小姑娘,年紀雖小,一身氣質卻是與眾不同,如今竟然隱隱便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這美麗得如同謫仙一般的少女,當然就是白蓮。
阿土站在原地,看起來有些吃驚,也有幾分戒心。它似乎驚訝於在這偏僻的角落裡居然還能見到白蓮,但戒備之心似乎一直都沒怎麼減退過。
不過白蓮看起來倒是不太討厭這隻黑狗,反而又衝阿土招了招手,笑著說道:“笨狗,還不過來?”
阿土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過去了。
隨著阿土的靠近,白蓮臉上的笑容先是驚愕,然後慢慢消失,臉色也有些沉了下來。她看到了阿土身上那些橫七豎八的傷口,還有它失去的一隻眼睛半隻尾巴,一切似乎都隱隱述說著在這隻狗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
阿土慢慢地走到了那塊巨大的岩石下,然後抬頭向白蓮看去。
眼前一花,白蓮從石頭頂部緩緩落了下來,就落在阿土的身子不遠處。
“怎麼回事?”白蓮看著阿土的模樣,眉頭皺了起來,對阿土問道。
阿土叫了一聲表示回應,但似乎沒有人能夠聽懂它的意思。
這讓阿土看起來有些沮喪,也有些失望。
但白蓮的目光則是重新落在了阿土身上那些可怕的傷口上,喃喃道:“看來你身上的天狼血脈很不錯啊,被人這樣折騰了,居然還能活下來……”
她慢慢地在阿土麵前蹲了下來,阿土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自始至終,阿土看向白蓮的眼神中便始終帶著一絲畏懼和戒心。
“嗯,不對。”忽然,白蓮突然開口說了一句,她盯著阿土像是發現了某個蹊蹺之處,然後沉思了好一會後,突然低聲說道,“怎麼可能……好像、好像有血食的氣息……”
她伸出一隻手,慢慢地放到了阿土的頭上,阿土身子繃得有些緊張,但還是順從地趴在了地上,表現出了順服的姿態。
白蓮對此似乎很滿意,也沒有為難阿土的意思,她的神情一直都是在凝神思索著,過了一會後才自言自語道:“這昆侖山上,居然還會有第二個懂得血食秘法的人嗎?”
“那個人是誰?”她低下頭,盯著阿土的眼睛,忽然這麼問了一句。
話聲聽起來有些冰冷,阿土卻是在片刻沉默後,忽然從地上站了起來。
它看著白蓮,然後在喉嚨中突然發出低沉的吼叫聲,似一隻猛獸受到了刺激而發怒,對著白蓮慢慢露出了雪白的獠牙。
白蓮看著阿土的動作,忽然笑了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再怎麼有天分,還不是蠢麼?這個人我知道了。”
她伸出手,拍了一下阿土的腦袋,阿土側過頭想讓開,卻隻覺得眼前一花,白蓮的手掌心還是碰到了它的腦袋,正好按在它的狗頭之上。
白蓮的眉頭舒展開來,手指輕輕彈動著,漸漸的,有一股白色煙氣從她指縫間飄揚出來,帶著濃鬱的寒氣,在半空中揮發,如同最寒冷的冰塊一般。
風雪經。
昆侖派冬峰、化神真君白晨的獨門秘法。
阿土像是感覺到了什麼,立刻趴下了身子,再也不敢輕易亂動。
白蓮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還是聰明啊,這一點也是天狼血脈麼?不過我倒是有些奇怪啊,血食秘法居然沒讓你這隻畜生發瘋呢?”
“這好像不合情理啊,讓我仔細看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