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斷斷續續、嗚咽聲中帶著顫抖,在這片黑暗夜色與寒冷山風中顯得格外陰森可怕,讓人忍不住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雖說這昆侖山乃是靈山仙境,不太可能會有什麼鬼怪妖精出來害人,但此時此刻聽起來,卻還是有些淒厲嚇人。
萬一呢,萬一這山上真的有什麼隱藏的妖魔鬼怪呢……
陸塵站在原地,眉頭微微皺著,凝神傾聽了片刻,然後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道:“好像還是個女鬼。”
說完之後,他便向前繼續走去,步伐比之前稍慢了些,同時目光也不停地向前方山道周圍打量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夜色裡的山道空無一人,黑影幢幢搖晃著,仿佛在道路兩旁的樹林草叢中都隱藏著奇異的目光,在黑暗中凝視著陸塵的身影。
山道是昆侖派修葺多年的老路,風霜斑駁但依然堅實平整,蜿蜒沉默地向前延伸而去。
那個像是女子哭泣聲的怪音,仍然還從前方飄忽不定地傳來,但隨著陸塵向前行進的腳步,倒是慢慢清晰了起來。
走著走著,陸塵忽然腳步一頓,看到了前頭不遠處有一座小山,山道從山腰間穿過,同時分出了一條石階岔路,陸塵於是向那小山上爬了上去。
小山上滿是鬆林,夜色中黑壓壓一片,甚至連天上星光都擋住了,而那婉轉淒切的哽咽哭聲,到了這裡似乎轉了個彎,像是從那山上傳下來的。
冷風吹過,鬆濤陣陣,黑暗沉默地凝視著山道上的陸塵。
陸塵向著小山上看了一眼,隨後繼續向上走去了。
哭泣聲逐漸清晰起來,周圍的黑暗卻越發濃重,沒過多久,走在石階上的陸塵便看到了上頭半山腰處有一座亭子,亭外有匾,隻是周圍昏暗看不清那上頭的字樣。不過最令人驚悚的是,此刻在那亭子中間,卻是有個人影坐在其中石桌旁,背對著陸塵這裡,長發披肩正是個女子,肩頭微微聳動著,傳來一陣陣輕泣聲。
一上一下,一前一後,周圍鬼氣森森,當一股山風悄然吹過,掠起那一絲黑發時,露出了那“女鬼”慘白色的臉頰肌膚,更是仿佛連空氣都凍住了一般。
“喂!”
突然,一個聲音從亭子外邊傳來,帶著一絲不耐煩,瞬間將這股陰森氣氛打破,隨即隻見一個身影跨了進來,對那“女鬼”很不客氣地抱怨道:“大半夜的在這裡鬼嚎嚇人,你這是腦子壞了吧?”
“呀!”那哭泣聲陡然靜默,片刻之後卻是那“女鬼”突然間像是自己大吃了一驚,猛然發出了一聲尖叫,一下子從石桌邊跳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後退著,看著那個站在亭子邊緣的黑影,顫抖著聲音結結巴巴地叫道:“你、你彆、彆……過來!鬼啊……”
“鬼也會怕鬼嗎?”陸塵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隨手打著了身上帶著的火折子。
火光亮起的片刻,照亮了這亭子裡的兩個人的臉龐。對麵那女子帶著驚恐之色的麵容閃現在那裡,片刻之後臉上神情先是一僵,緊接著露出幾分不可思議的神色,愕然道:“陸大哥,怎麼是你……”
※※※
這個時候昆侖派上下會對陸塵叫一聲“陸大哥”的,自然就隻有易昕一人了。
借著那昏暗火光,陸塵看到易昕又驚又喜又是茫然的臉上,兀自掛著淚痕,麵容十分憔悴,不由得也是搖了搖頭。手一揮,火光忽地一閃而滅,黑暗重新又籠罩了這座山亭。
“半夜三更的不睡覺,跑到這裡嚇人,你這位大小姐是越來越厲害了啊。”陸塵借著微光,走到了亭中的石桌邊坐了下來。
易昕在亭子邊站了片刻,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夜色中的亭子裡,兩個人的麵孔重新在黑暗中顯得模糊不清,哪怕隻隔了一張石桌。
或許是驚喜,又或是心情激動,易昕對陸塵口中略帶譏諷的玩笑話並沒有在意,反而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縮了縮脖子,過了片刻後,才道:“陸大哥,你、你怎麼會在這昆侖山上啊?”
陸塵抬頭看了看天色,感覺現在到子時差不多還有大半個時辰,時間還有,便道:“我?我現在是昆侖弟子了啊。”
“啊?”易昕睜大了眼睛,愕然道:“什麼,你居然也拜入了昆侖派門下?”
“喂,彆以為天黑我就看不到你臉上看不起人的樣子啊!”
易昕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陸大哥,我、我哪裡會看不起你,就是真的沒想到啊。不過你能來昆侖山真是太好了,不管怎麼說,昆侖也是名門正派,你在這兒一定是比在迷亂之地月牙城那邊好得多呢。”
陸塵瞄了她一眼,可以感覺到這個涉世未深的少女言語中那一股由衷的欣喜,倒是沒來由的心中一暖,隨後搖搖頭口中哼了一聲,道:“好了,說說唄,半夜三更你跑到這裡哭鬨裝鬼是怎麼回事?”
“我……我哪有裝鬼啊!”易昕隻覺得臉頰一熱,幸好在這昏暗光線裡或許陸塵看不到,便下意識地反駁道,“倒是你,剛才突然跳出來,那才是嚇人好不好!彆說我沒裝鬼了,就算我是鬼,剛才你那一下便是連鬼也嚇死了。”
“咦,一段日子不見,這嘴上功夫厲害了啊。”陸塵笑了起來。
易昕不想再跟他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趕忙便岔開了話題,道:“陸大哥,你現在是什麼身份,被安排在哪兒?”
陸塵道:“我天資根骨一般,拜入宗門後隻得為雜役弟子,現在在百草堂座下石盤穀中種植靈田呢。”
“啊?”易昕輕呼一聲,似乎有些不可思議的驚奇,道,“這麼巧!我也在百草堂呀,真是太……呃。”
她的聲音忽然頓了一下,看著陸塵,臉上的笑意慢慢收斂了,過了一會,帶著幾分小心,對陸塵輕聲道:“陸大哥,那今天白天的時候,你……”
“我站在靈田裡,看著你從那林子裡出來,然後跟那何剛一頓糾纏,直到最後離開。”陸塵淡淡地道。
易昕啞然。
片刻之後,隻聽陸塵歎了口氣,道:“好了,現在你可以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