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頓時叫好,尤其以好幾個女子最是高興,叮當先喜後怒,哼了一聲,嗔道:“花言巧語!”
那青年笑著搖頭,走過來將那畫送到叮當手上,對她微微一笑,便返身走了。
叮當看著離開的青年背影,欲言又止,卻忽然隻聽人群裡也不知是誰突然冷言冷語說了一句:“狐狸精,又想勾引男人了。”
人群頓時一靜,隨即有好些個人笑出聲來,笑的人有男有女,男人笑得比較猥瑣,女人笑得比較尖刻,聲音上女人笑聲比男人更大些。
叮當嘴角抽搐了一下,臉色瞬間黯淡了幾分,忽地返身大步走開,很快走上了那座石橋過了東岸,看樣子是回家去了。
陸塵站在人群背後,淡淡地看著這一幕,隨後又看了看已經走入西岸這邊另一條小路遠處的那個書生,隨後嘴裡咕噥了一下,自言自語地低聲道:“可惱啊,怎麼到哪裡都是年輕俊俏的小白臉比較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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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畫的人和被畫的人都走了,圍觀的人群自然便也散了,離開的時候不少人議論紛紛,其中談論那書生的不少,都是讚歎他俊俏容貌與厲害畫工的;說到叮當的也不少,都是笑她不知廉恥勾三搭四的,然後開始為那年輕書生擔憂,希望那書生莫要又被狐狸精害了。
陸塵走回東岸,有些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然後信步走到那棵大槐樹下,瞄了一眼那老餘身邊的魚籠,不出所料,又是空空如也。
他在那塊大石頭的另一邊坐了下來,明知故問地問道:“老餘,今天釣到魚了嗎?”
“沒有。”那老漁翁似乎聽不出他話裡的惡意,老老實實地回答他道。
陸塵嘿嘿一笑,對他道:“我覺得你一輩子都釣不到這溪裡的魚啊。”
老漁翁沉默了片刻,然後又是和平常無數次一樣地木然地回答道:“這水裡有魚啊。”
“切!”陸塵盯著他,片刻之後忽然意興索然,心想這世上真是什麼怪人都有,道:“隨你吧,你說有就有,活該你在這裡耗一輩子,到頭來釣到了還不是白費!”
本來每次說到這裡,兩個人基本就沒什麼話了,誰知這一天也不知怎麼,老餘突然又回頭看了陸塵一眼,然後緩緩地道:“不是啊,我看到那隻大魚身上有靈紋的,隻要我釣到它,獻給千秋門的仙人,那我也就可以修仙了啊。”
“有靈紋的大魚……”陸塵忍不住笑了起來,隨即笑道,“哦,那如果你真釣上了,這魚還真不止就一千靈石了,足夠你去千秋門修仙了。不過……你小心被魚吃了啊。”
老餘有些奇怪地看了陸塵一眼,呐呐道:“魚不會吃人。”
陸塵笑著俯身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瞄了一眼那清澈見底的溪水,便起身打算走了。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照在清水塘村之上,清水溪上波光閃爍,大槐樹下一片樹蔭遮日倒是十分清涼,隻有一小片一小點的碎陽從枝繁葉茂的樹冠縫隙間落下。
陸塵往外頭走了兩步,正準備離開這裡時,忽然一道陽光在樹蔭下晃了晃,似有一片陰影在那棵大槐樹的某個角落閃現了一下。
陸塵的身子忽然頓住了。
他轉過身向那個方向看去,隻見那邊不過是大槐樹的一處樹根,虯結的樹根隆起了一部分到地麵上來,緊緊地抓住泥土,同時在樹乾樹根附近還有眾多綠色的青草生長其中。
陸塵的臉色看起來有些奇怪,他的眉頭微微皺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有些疑惑,有些緊張,還有些厭惡,但很快的,他便鎮定下來,麵色恢複了正常,然後若無其事地走到那個地方踢了踢腳,又解下了腳上一隻鞋子,像是要俯身將鞋子上的泥土在樹根上抖落時,目光迅速地掃過那一片區域。
那一團陰影似乎在他眼前又晃了一下。
這一次,陸塵看清楚了,那是一個有些古怪的圖案,有些潦草,就像是毫無意義地塗鴉般隨意地刻在那樹根間不起眼的地方,畫中是一個圓圈和幾條粗淺不一的線,彙聚在一起,似乎隱約的像是一棵簡陋而怪異的大樹。
樹皮的傷口處看上去是剛割破沒多久的,最多不會超過一天。
陸塵的臉色慢慢地冷了下來,他起身將鞋子穿回了腳上,然後走回到了那塊大石頭邊,看了一眼那個仍在靜靜釣魚的老餘,然後就這樣躺了下去。
他躺在老漁翁的身後,閉上了眼睛,耳邊開始傳來溪水流動的水聲和頭頂上方吹動樹葉的幽幽風聲,一切似乎都安靜了下來,就像是這個村子裡的生活,多年來一直都這麼寧靜著。
直到他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份寂靜,道:“老餘啊,我問你個事。”
“哦……”老漁翁木訥地道。
“這兩天你一直都在這裡對吧?”
“是。”老漁翁道。
陸塵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頭頂上方綠色的樹冠,還有枝葉縫隙裡透下的碎陽,道:“有沒有其他人跑到你這裡來啊?”
老餘道:“沒有,你知道的,除了你和老馬,村裡沒人喜歡跟我說話。”
陸塵“唔”了一聲,淡淡地道:“我還以為最近新來這村子的人多了一些,說不定你會交到一點新朋友呢。”
“嗬嗬……”老餘聲音低沉地笑了起來,就像是他身旁溪水中的那些灰色小魚冒了個泡沫然後爆裂開去。
陸塵翻身坐起,然後拍拍屁股,也不再多看那老餘一眼就徑直走了。
離開了大槐樹,他先是往山腳下草屋的方向走了幾步,但隨即停下腳步沉吟片刻後,又回頭向來路走了回去。
就在這時,迎麵走來了一個男子,看到陸塵便拱了拱手,然後很客氣地問了一句,道:“請問這位兄台,後頭這座山便是茶山麼?”
陸塵看了他一眼,隻見這人也是個年輕男子,背負長劍,身有披風,麵帶幾分風塵仆仆之色,似乎是趕了很遠的路過來的。看著外貌裝扮,倒有些像常見的行走天下遊曆求道的平凡散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