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劉黑闥意外被殺,山上亂匪失去了首領,而一萬隋軍騎兵也已殺到,在隋軍強大的威懾下,山上數千亂匪紛紛下山投降,蘇定方按照張鉉的命令,斬殺了範願、董康買、曹湛、高雅賢、王小胡等主要頭領,其餘匪眾全部解散。
劉黑闥的起兵被扼殺在萌芽狀態,去除了張鉉一大心病,張鉉重賞這次行動的有功之臣,劉蘭成被破格連升兩級,從鷹擊郎將升為虎牙郎將,賞金千兩。
剿滅了劉黑闥,張鉉隨即下令,大規模清除渤海會的殘餘勢力,並懸賞一千兩黃金捉拿高慧,生死不論。
各地隋軍紛紛開始行動,由房玄齡統一指揮,查沒莊園,關閉店鋪,很多被買通的官員也紛紛被捕,短短十天內,從河北到青州,從中原到徐州,從江淮到江都,十六座莊園被查沒,二百多家各種店鋪被封閉,三十多名官員被抓捕,五百多名成員落網,包括高慧手下的八大金剛,沒收黃金數萬兩,錢財三十餘萬貫。
這次行動,渤海會的殘餘勢力被徹底連根拔起,但高慧本人卻因為在會稽郡和孟海公談判鎧甲而逃過了剿殺,她嚇得躲在江南不敢再露麵。
時間漸漸到了二月初,隋軍的戰備開始進入高潮,這次江南之戰,隋軍以江都為大後方,以丹陽郡為後勤重地,動員戰船和各類船隻千餘艘,船夫三萬人,調集軍隊十萬人,糧食三十萬石,兵甲、弓弩、盾牌、戰鼓、軍器等等不計其數。
就在隋軍緊鑼密鼓進行戰備之時,張鉉派出的特使淩敬也抵達荊州。
在天下各大勢力中,蕭銑是南方勢力中最大的一支,當年他綽號北鏡先生,活躍在草原一帶,組建金山會,當隋末亂局呈現,他看到了機會,便帶領在草原培養的勢力返回了梁朝故地,並通過其姑母蕭皇後的關係,被封為羅縣縣令,他一方麵是朝廷命官,另一方麵在羅縣招兵買馬,在部分梁朝舊權貴的秘密支持下,發展十分迅速。
大業十三年,楊廣在揚州被殺,蕭銑隨即正式起兵,自稱梁王,擁有軍隊已超過六萬人,他的勢力發展十分迅猛,短短數月,他的軍隊便擴展到四十萬人,梁國疆域南到交趾,北到荊州,西至三峽,東至九江,沃野數千裡,甚至超過了王世充的鄭國,成為僅次於北隋和唐朝的第三大勢力。
就在去年,蕭銑正式稱帝,建國號為梁,年號鳳鳴,置辦百官,建立朝廷,出入皆按天子製度。
但國力是否真的強盛,冷暖卻自知,蕭銑很清楚自己的實力,他的軍隊號稱四十萬,但絕大部分都是臨時拚湊的烏合之眾,裝備簡陋,戰鬥力極其低下,真正能戰鬥的軍隊也隻有五六萬人,也就是他最初建立的根基。
而疆域數千裡,那些太守縣令不過是表麵上接受他的統治,各郡都是國中之國,被地方豪門士族把持,實際上他的政令隻對江陵郡和嶽陽郡有效。
蕭銑目前的敵人並不是占領了襄陽郡的王世充,也不是勢力擴張迅猛的杜伏威,而是他隔壁的另一個軍閥林士弘,林士弘是****出身,水軍強大,僅次於北隋。
去年六月,蕭銑和林士弘在九江郡開戰,雙方各有勝負,但蕭銑的水軍卻敗得一塌糊塗,兩百多艘戰船全部被燒毀,水軍陣亡被俘六千餘人,無奈之下,蕭銑隻得割讓九江郡求和。
但在去年秋天發生的一係列江淮戰事使得林士弘和蕭銑停止了敵對,他們不安地望著隋軍滅掉了杜伏威,統一江淮,又驚恐地得知隋軍在江南登陸,攻占了丹陽郡。
唇亡齒寒,一直敵對的蕭林兩家開始談判結盟,準備聯合對付隋軍南征,而就在這時,張鉉的特使淩敬秘密抵達了梁國都城江陵城。
鳳鳴宮的禦書房內,梁帝蕭銑憂心忡忡地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旁邊站著他的丞相岑文本。
“朕與張鉉認識多年,當初他還是一個小小侍衛時,朕就和他交過手,當時朕就預言,此人絕非池中之物,卻沒想到他會有今天的成就,早知如此,當年朕不顧一切殺掉他也就罷了。”說到這,蕭銑忍不住長長歎息了一聲。
他又回頭問岑文本道:“相國覺得張鉉派使者來梁國是什麼用意?是不是想和我們聯手對付林士弘?”
岑文本躬身道:“正如陛下所言,張鉉此人深謀遠慮,行事難測,但他要發動江南戰役已是不爭事實,所以他肯定不願意長江以南的各路諸侯形成聯盟,以連橫破合縱應該是他此時最好的選擇。”
蕭銑沒有說話,他們江南各路諸侯根本就聯合不起來,如果江南會出麵聯合,或許有可能達成盟約,但他和孟海公根本就沒有什麼關係,而且他也不齒孟海公的殘暴不仁,至於他和林士弘仇恨太深,麵和可以做到,但做到心意一致也不現實。
不過利用張鉉派人來談判的機會撈一點實際利益倒也不錯。
想到這,蕭銑道:“估計特使已經到了,煩請相國替我去接待他,探探他的口風,然後朕再接見他不遲。”
“微臣遵旨!”
江陵碼頭,淩敬的座船緩緩靠岸了,幾名侍衛保護著淩敬從大船上走了下來,岑文本連忙迎上前施禮道:“在下岑文本,特奉我家陛下之令特來迎接淩參軍。”
淩敬淡淡道:“感謝岑先生來迎接,不知粱公是否在江陵?”
岑文本臉色微微一變,他當然知道北隋並不承認蕭銑稱帝,也不承認梁朝,隻承認皇泰帝封給蕭銑的爵位梁國公,至於自己這個相國,北隋更不會承認。
岑文本勉強一笑,隻得回答道:“我家主公當然在江陵,請淩參軍先隨我去貴賓驛館休息。”
兩人上馬車進了城,淩敬見街上行人大多衣著粗陋,很少看見光鮮的絲綢,他當然知道這並不是蕭銑倡導簡樸,而是蕭銑要養活四十萬大軍,四十萬大軍比北隋的兵力還多,但南方的人口卻比不上北方,蕭銑隻能與民爭利了。
淩敬暗暗忖道:‘傳聞梁國稅賦沉重,此言果然不虛。’
不多時,兩人來到了貴賓館,房舍已經安排好,岑文本急於和淩敬交談,便請淩敬在大堂坐下,歉然道:“本應讓淩參軍先休息,但我家主公還在等我的回複,我想先請教參軍,這次參軍前來究竟是為了何事?文本無禮之處,請淩參軍多多包涵。”
淩敬不慌不忙取出一封信,“這是我家齊王給梁公的親筆信,先請岑先生轉交給梁公。”
“我一定轉交!”岑文本接過信,但眼睛還望著淩敬。
淩敬微微一笑道:“這次我出使江陵其實是為兩事而來,一是我家齊王殿下明確表態,這次南征不會涉及梁公之地,其次是齊王殿下要提醒梁公,梁公大禍即將來臨!”
岑文本大吃一驚,“此話怎講?”
禦書房內,蕭銑驀地轉身,目光淩厲地注視著岑文本,“他說唐軍即將發動對我梁朝的戰爭嗎?”
“回稟陛下,淩敬是這樣說,還說情報可靠。”
蕭銑負手慢慢走到窗前,憂慮地望著西方,自從唐軍被迫從南陽撤軍後,他就很擔心唐軍會從巴蜀出兵,張鉉提醒正好說中了他的擔憂,難道唐軍真要對自己發動戰爭嗎?
岑文本低聲問道:“齊王在信中難道沒有說這件事嗎?”
“他在信中沒有提到此事。”
蕭銑回頭注視著岑文本,“相國覺得唐軍會出兵進攻我們嗎?”
岑文本猶豫一下道:“這件事微臣考慮過,唐軍東進有四條路,北線並州非但沒有成功,還丟掉了上黨和長平二郡,而中線是洛陽,如果張鉉不支持王世充,那麼唐軍一定會攻打洛陽,但王世充已和張鉉結盟,兩家互相呼應,所以無論洛陽還是南陽,這兩條線唐軍都不會輕易出兵,剩下第四條線就是我們,眼看張鉉已奪取江淮,又即將發動江南戰役,唐軍再不動手,南方就沒有了,所以微臣也覺得唐軍出兵攻打我們可能很大。”
蕭銑長長歎息一聲,“所以張鉉說不會進攻我們,就是希望我們和唐軍鏖戰,替他削弱唐軍,他就是這個意思,朕心裡清楚得很。”
“但張鉉並不承認我們梁國,淩敬隻稱陛下為梁公,我們是不是先讓他們承認梁國?”
蕭銑搖搖頭,“時間上恐怕來不及了,而且這種事是小節,不要太計較名義上的東西,朕隻關心唐軍攻來時,他會不會支持我們。”
“請陛下放心,微臣認為張鉉一定會在背後支持我們,這一點毋容置疑。”
“光說沒有,張鉉在等我們用實際行動表態。”
蕭銑低低歎息一聲,他拾起桌上的信對岑文本道:“張鉉在信中給朕說了一件事,江夏郡五龍山有一座鐵礦是渤海會的產業,唐軍就是想從這座鐵礦獲取生鐵,張鉉希望朕毀了這座鐵礦,朕覺得這就是張鉉的試探,如果朕用霹靂手段滅了這座鐵礦,那麼雙方就能合作下去,否則,他就會認為朕將聯手林士弘,對抗他的南征。”
“那陛下的態度呢?”
蕭銑毫不猶豫道:“朕明天就派兵徹底摧毀這座鐵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