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地的東北出口已是喊殺聲一片,陳猛率兩千軍在這裡堵住了出口,正和最先衝出來的三千江淮士兵激戰在一起,箭矢如雨,刀光疾閃,濃煙滾滾,雙方在隻有數十丈寬的出口處激戰在一起,不斷有士兵跌進沼澤被泥潭無情吞沒。
這時,從北岸退出的七千江淮士兵殺到了出口處,後麵戰鼓聲如雷,這是隋軍主力從後麵追殺而來,陳寶襄大急,喝令道:“不想死在這裡,就給我衝出去!”
江淮軍士兵拚死衝殺,漸漸殺出一條血路,這時,周猛忽然發現遠處東麵出現了一條黑線,正向這邊疾速奔來,他心中大喜,當即令道:“全軍撤離,讓他們出去!”
他隨即帶著兩千隋軍士兵向西迅速撤離,沒有了隋軍堵攔,被堵在沼澤內的一萬江淮軍士兵如決堤的潮水一般洶湧而出,向北方的曠野裡疾奔,但奔出不到數百步,前麵士兵嚇得紛紛調頭,大喊大叫向西奔逃,隻見一支騎兵從西麵殺來,萬馬奔騰,塵土滾滾,大地在顫抖,為首大將銀盔鐵甲,手執一杆馬槊,正是騎兵主將裴行儼。
裴行儼的一萬騎兵為先鋒,前來接應船隻上岸,卻正好遇到了江淮軍士兵突圍,他厲聲高喊,“給我殺!”
騎兵如狂風暴雨般奔馳而來,片刻便追上了敵軍,戰刀揮舞,戰槊挺刺,血肉橫飛,人頭翻滾,不斷有敵軍被卷入鐵蹄之下,慘叫聲、哀嚎聲一場血腥屠殺在巢湖北岸的曠野裡上演
三天後,張鉉率領大軍抵達了隋軍新築成的大營,隋軍依舊選擇了東北入口為主要進出地,在泥土兩邊打下木樁並拉起繩索,形成了一條長約十裡的通道,防止士兵誤入沼澤,並在通道口築起了營門。
張鉉注視著遠處的淝水,用馬鞭指著淝水問道:“如果敵軍利用淝水發動水攻,我們的大營會不會被淹沒?”
來護兒笑道:“請大帥放心,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考慮到了,這一帶地勢東高西地,沼澤遍地,尤其巢湖水位遠低於大營,如果攔截淝水來淹我們,水就會直接泄入巢湖,不會波及到大營。”
張鉉點點頭,催馬進了通道,不多時,便來到了大營駐地,隻見占地數千畝的樹林隻剩下西北角的一點點,其餘樹林都被夷為平地,矗立起一頂頂巨大的貨物帳篷,帳篷縱成列橫成行,整齊而有序,大營四周圍有營柵,水寨也緊靠大營,數百艘戰船和貨船停泊在岸邊,形成了協調統一的水陸聯動大寨。
這時,張鉉發現水寨外沒有圍柵,眉頭不由一皺,來護兒立刻明白了主帥的擔心,連忙解釋道:“啟稟大帥,杜伏威的戰船已經被剿滅殆儘,唯一威脅我們便是江南會或者林士渠的水軍,但長江通往巢湖的柵水已經被我們嚴密封鎖,入江口還有烽燧,隻要有任何敵情出現,我們這裡就會接到消息。”
張鉉卻搖搖頭,“我過來時,發現巢湖上還有漁船,如果這些漁船被杜伏威所用,夜間偷襲船隊,幾艘小船就可以燒掉整支船隊,而且巢湖和長江之間並不僅僅隻有柵水相連,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小河溝,我們不知道,並不表示敵軍不知道,老將軍,我們不能大意啊!”
來護兒心中慚愧,連忙道:“卑職明白了,立刻搭建水寨圍柵,不給敵軍任何機會。”
巢湖北岸隻是一處後勤重地,主要存放糧草和各種軍資物品,由水軍負責護衛,這裡同時也是水軍駐地,大船從江都運來物資糧草,暫時存放在這裡,再由小船運往五十裡外合肥城隋軍大營,張鉉參觀了後勤重地,隨即率軍北上隋軍大營。
這場對戰杜伏威的戰爭並沒有什麼懸念,杜伏威雖然兵力眾多,足有十二萬人,但大多是最近一年從災民中招募的士卒,裝備落後,訓練低下,戰鬥力並不強,而江淮軍真正的精銳士卒隻有兩萬人,還是當初杜伏威逃去淮南郡後得以幸存的軍隊。
由於隋軍從三麵施壓,杜伏威被迫不斷收縮防禦線,他很清楚自己的軍隊無法和精銳強大的隋軍主力對陣,他隻能依靠優勢兵力死守合肥城,以拖待變。
此時,杜伏威的軍隊已全部退入合肥城,城門緊閉,吊橋高掛,城頭上站滿了防禦士兵,合肥城是江淮地區除了江都以外的第二大城,自三國時期起這裡便是江淮的軍事重鎮,南北朝時代,前秦王苻堅率領八十萬大軍南侵東晉,便是在合肥一帶爆發了著名的淝水之戰,東晉以八萬軍擊敗了十倍於己的敵軍,創造了戰爭史上的奇跡。
合肥城自此戰後便屢屢修繕,最終成為一座易守難攻的堅城,也成了南方政權抵禦北方軍隊進攻的橋頭堡。
合肥之所以被稱為江淮第一堅城,主要有三個原因,一是城牆高大寬厚,全部用花崗石砌成,異常堅固,用投石機攻擊也無法動搖城牆,其次便是從城池麵積很大,周長近四十裡,至少需要八萬士兵才能守住每一處的要害,同樣,進攻方要攻克合肥城,也至少需要二十萬大軍,兵力太少,攻城將無濟於事。
第三個原因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就是合肥的護城河堪稱天下第一,寬達百丈,甚至還有逍遙津這種占地數千畝的湖泊水蕩,四座城門前各修建了一座石橋,供人進出城池,目前三座石橋都已被拆除,隻剩下西城外的一座石橋,那是杜伏威給自己的留下的後路。
護城河是淝水以及巢湖水係的一部分,從巢湖過來的船隻可以直接駛入護城河內,由於隋軍可以借助戰船攻城,這讓便給守軍施加了巨大的壓力。
隋軍大營位於南城外,是一座半月型的板牆式大營,緊靠淝水,大營向南延綿十餘裡,有近八千頂帳篷,可容納十萬大軍入駐。
杜伏威站在城頭上,目光複雜地望著隋軍大營,昨天沒有看見這座大營,就仿佛一夜之間長出的菌菇,雖然杜伏威知道會有一天出現,但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還是令他一陣陣雙股戰栗。
這時,陳寶襄走上前低聲道:“殿下,要擊敗隋軍,卑職覺得還是應該從他們後勤大營入手,隻要隋軍後勤糧草不保,他們就不得不撤退。”
陳寶襄是在兩天前率領千餘殘軍敗退回了合肥,他是這次第一個和隋軍交戰的大將,儘管遭遇隋軍騎兵而幾近全軍覆滅,但杜伏威還是比較聽從他的建議。
杜伏威低低歎了口氣,“張鉉就是襲擊彆人後勤重地的老手,他怎麼可能讓我們輕易得手,而且隋軍有強大的船隊,隨時可以將後勤補給源源不斷送來,我們就算一時得手,也無法斬斷他們的後勤補給,除非毀了他們的船隊。”
“那殿下為什麼不找外援,卑職是說林士渠,去年殿下不是賣了一百萬斤生鐵給他嗎?卑職記得他說過,若殿下若有難,他一定會鼎力相助。”
杜伏威冷笑一聲,“說說罷了,這個時候他還會引火燒身嗎?”
旁邊輔公佑走了過來,笑道:“殿下,陳將軍說得對,我們應該向林士渠求救,林士渠也有強大的水軍,他們完全可以封鎖長江江麵,截斷隋軍的後勤運輸。”
“大哥覺得可行嗎?”杜伏威問道。
“怎麼不可行?”
輔公佑肅然道:“林士渠和隋軍有深仇,當初他的結義兄弟操師乞便是死在隋軍手中,但更重要是唇亡齒寒,如果我們倒了,林士渠還能堅持多久,這個道理他不會不懂,殿下應該去試一試,其實不光是林士渠,蕭銑那邊也應該派人去,一旦隋軍攻下廬江郡,就直接和蕭銑的地盤接壤了,難道他不著急嗎?我們應該儘全力去爭取外援。”
輔公佑說動了杜伏威,不管成與不成他都應該去試一試,就算失敗了也沒有什麼影響。
杜伏威點了點頭,“那就試一試!”
半個時辰後,幾匹快馬風馳電掣般從西門衝出了合肥城,向西南方向疾奔而去,隋軍並沒有阻攔,任由他們遠方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