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在受降了最後的三千名高句麗士兵後,隨即率領大軍離開被洪水淹沒的燕城,返回了柳城。
張鉉下令全軍休整十天,然後開始下一步的戰役。
這天中午,柳城南麵的官道上走來了十幾名士子,這十幾名士子個個風塵仆仆,一路跋涉,皮膚被太陽曬得黝黑,但每個人眼中都充滿了期待的喜悅。
為首的士子身材高大,背著一個小布包,他長一張方臉,鼻梁高挺,皮膚雖然黝黑,但目光格外明亮,此人正是科舉中被家主除名的盧涵,他雖然在科舉中名落孫山,但他並不想就此放棄,他決定學習班超投筆從戎,前來遼東軍隊中尋找機會。
在半路上他遇到了十一個有著共同誌向的士子,他們便一起結伴而行,走了足足十天,一行人終於抵達了柳城。
“盧兄,那就是柳城了吧!”一名士子指著十幾裡外的城牆興奮地說道。
“應該就是了!”
盧涵在八年前曾經來過柳城,依稀還有一點印象,他回頭對眾人笑道:“柳城馬上到了,我們加把勁!”
就在這時,一支鳴鏑從他們頭頂上嗖地射過,發出尖利的響聲,士子們嚇得紛紛蹲下,馬蹄聲隨即響起,一支騎兵從數十步外的樹林內疾奔而來,片刻將他們團團包圍,為首隊正用戰槊指著他們喝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盧涵是十幾名士子的首領,他抱拳行一禮,不慌不忙道:“我們都是今天參加科舉的士子,都希望能在軍隊中立功建業,所以特來投軍!”
騎兵們互相擠眉弄眼,仿佛聽見了天下最滑稽之事,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居然也想當兵打仗,最後騎兵們一起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騎兵隊正忍住笑道:“現在是戰爭期間,軍隊在戰爭期間不招募士兵,如果真想投軍,應該去中都,每次招募士兵都是機會,你們怎麼想到來遼東?”
眾士子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盧涵依舊不慌不忙道:“我們一腔熱血,一心想為國效力,不遠千裡從中都而來,連臨榆關的守將都感於我們誠意而放我們出關,將軍怎麼能一句話就決定我們的命運呢?”
隊正搖了搖頭,“我是好心提醒你們,省得你們再吃閉門羹,如果你們不相信,我當然也不會阻攔,可以送你們去柳城。”
盧涵毫不猶豫地接住隊正的話頭道:“那就多謝了!”
隊正看了一眼盧涵,隨即令道:“帶他們去軍營!”
騎兵隊放慢馬速,帶著一行士子向柳城以東的大營走去。
隋軍大營緊靠柳城而建,三麵築起了板式營牆,占地足有兩千畝,倉庫和戰俘營和傷兵營設在城內,其餘大軍則駐紮在軍營內,騎兵斥候隊押著十幾名士子來到了大營門口,當值郎將喝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斥候隊正對盧涵道:“現在給你們機會,你們自己去說吧!”
盧涵上前躬身行一禮,“我們都前來投軍的讀書人,願為國效力,從中都長途跋涉而來。”
話音剛落,他們身後有人笑問道:“從中都來,莫非都是落榜的士子?”
眾人回頭,隻見他們身後一隊騎兵護衛著一名文官,大約三十歲左右,長得又黑又瘦,隻見他頭戴紗帽,身著青色襴衫,騎在一匹高頭駿馬之上,正似笑非笑看著他們。
盧涵連忙上前行禮道:“落榜士子都回鄉準備明年的科舉了,但我們卻想為國效力而前來投軍,願為一士卒,戰死沙場也無怨無悔!”
文官笑了笑,“說得很動聽,但你們的動機我明白,不過我們確實急需一些能整理文檔的讀書人,但不是文職軍官,而隻是從吏,你們可願意?”
眾士子紛紛表示願意,但盧涵卻沉默不語,文官看了一眼,冷笑道:“一個小吏滿足不了你的野心,對嗎?”
盧涵搖搖頭,“我是為立功建業而來,殺敵可以立功,可以一步步積累軍功而提升,總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將軍,但就算當了三十年從吏,依然是個捉刀小吏,這不是我想得到的東西。”
文官笑了起來,“你倒也坦率,但我們這裡沒有當三十年小吏的,書寫文書三百篇則策勳一轉,策勳十二轉升一級,一般而言五年可以升兩級,出任參軍從事,這就是正七品,可以轉去小縣為縣令了,當然你若才華出眾,或者有經天緯地之才,或許直接升為正五品參軍。
當兵也是一樣,武藝超群則直接升為郎將,如果隻是普通小兵,沒有出眾的武藝和特長,恐怕從軍五年也隻是個旅帥、隊正之類,算起來還是當從吏比較合算。”
盧涵也有點動心了,他想了想道:“我願為從吏!”
文官點點頭,“但我有言在先,並不是隨便什麼讀書人進軍營就可以當從吏,需要先考試,考試通過後,還要調查身世背景,這是防止敵軍探子入營,兩關通過後才能正式入營為從吏,如果考試就通不過,那直接發一點路費遣返回原籍,你們明白嗎?”
眾人一起施禮,“我們明白!”
文官隨即吩咐當值郎將,“帶他們進城交給賈司馬,由賈參軍來安排考試吧!”
“遵令!”
當值郎將行一禮,隨即對眾士子道:“你們跟我來。”
眾士子心情激動地跟隨著當值郎將向柳城內走去。
“請問這位將軍,文職軍官有幾個等級?”眾人好奇地問郎將道。
郎將笑了笑說:“文職軍官最高是長史,相當於尚書級彆,原本是韋長史,韋長史已出任吏部尚書,長史就由房軍師兼任,然後是記室參軍和錄事參軍,以及司馬和判官,再下來就是六曹參軍,參軍下麵是參軍從事,再下麵是從事,最後就是從吏。”
“剛才那位文官是誰?”盧涵好奇地問道。
郎將笑了起來,“他便是記室杜參軍,你們運氣不錯,正好遇到他,否則根本就沒有機會,戰爭時期是不招募兵源。”
眾人恍然大悟,原來那人就是杜如晦,盧涵沉思一下又道:“可剛才聽他的口氣,好像司馬在他之下,可剛才將軍說,司馬和記室參軍並列第二級。”
郎將豎起拇指讚道:“你這個讀書人頭腦很清晰,是個人才,杜參軍雖然和賈司馬在軍職上是同級,但杜參軍還有軍師的頭銜,就比司馬要高半級了。”
眾人邊說邊走,很快便進了柳城,來到一座官衙前,這裡便是軍衙,所有文職軍官都在這裡辦公,他們走到門口,郎將對守衛道:“這十幾人是杜參軍安排來見賈司馬。”
守衛向旁邊一指笑道:“那不是賈司馬嗎?”
賈司馬便是賈潤甫,早在飛鷹軍時代,他便是行軍司馬,他和父親逃回齊郡後,張鉉念及舊情,也知道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便任命賈潤甫再擔任司馬一職。
賈潤甫剛從倉庫回來,便見一名將領帶著十幾名年輕的士子向自己走來,他笑問道:“可是來應募從吏的?”
“正是!是杜參軍讓卑職帶他們來找司馬。”
“老杜知道我缺人啊!”
賈潤甫嗬嗬一笑,“把他們交給我吧!”
郎將行一禮匆匆去了,賈潤甫打量眾人一眼,點點頭道:“跟我來吧!先做一份試卷,等通過了我們再慢慢聊。”
眾人來到一間屋子內,有人安排他們吃了飯,又休息了片刻,這時,進來兩名從事,拿著筆墨紙硯和十二份卷子,給他們每人發了一份試卷,為首從事笑道:“時間是一個時辰,做一篇策論,要求不少於兩千字,開始吧!”
一個時辰寫兩千字,時間相當緊,幾乎就沒有考慮的餘地,他們鋪開卷子,開始短暫地磨墨思考。
策略的題目是‘試述遼東經略’,針對性非常強,其實主要是考他們的書法,一般書法不錯就算通過,但如果又有見識,那就是值得欣賞了。
盧涵沉思片刻,便提筆洋洋灑灑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