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開道確實知道怎麼去除蒺藜刺,羅藝曾告訴過他,用厚厚乾草綁縛在鞋上,士兵並肩前行,或者用木軲轆綁上稻草向前推滾,效果會更好,或者用沉重的石碾直接將蒺藜刺壓進土裡去,隻是高開道找不到工具,隻能用最原始的辦法,派出三千士兵趁夜間在原野裡來回行走。
經過了一夜的勞碌,雖然九成的蒺藜刺都被去掉,但高開道也付出了數百人的傷亡,這是他們靠近城池時被城上亂箭所傷。
但高開道做夢也想不到,他們五更時分剛剛清理完城外的蒺藜刺,楊善會又派人攀繩下城,在城外數百步內再次布下了這種大賀咄羅最痛恨的陰毒武器,這次蒺藜刺都淬了劇毒,同時挖了不少陷足坑,坑內插上同樣淬過劇毒的竹簽刺。
這也是張鉉最終決定讓楊善會出任柳城太守的緣故,楊善會性格陰毒,各種防禦措施不擇手段,讓他去對付遼東的異族人是最合適不過。
夜晚,大賀咄羅的長子大賀摩會押送著用數千頭牛拉拽的攻城輜重抵達了大營。
契丹攻城輜重來源於當年隋軍遺留在遼東的戰爭物資,淵太祚分給了契丹一部分,使契丹從此有了攻打中原城池的資本,這次契丹帶來雲梯、攻城梯、巢車、攻城槌和投石機等重型攻城武器。
張鉉也正是擔憂對方手中有重型攻城武器,才派李春趕赴柳城,加強柳城的防禦能力,確保城池不失。
次日天剛亮,契丹大營內的戰鼓聲使柳城縣上空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楊善會注視著契丹大營內的軍隊調動,在契丹大營的東南角,一支兩萬人大軍正在迅速集結。
楊善會也回頭喝令:“擊鼓備戰!”
隋軍的戰鼓聲也轟隆隆敲響了,一萬隋軍在城牆上迅速部署,兩萬民團軍作為操械手也進入了各自的位子。
這一次隋軍的防禦準備得非常充分,不像河北很多城池沒有大型防禦武器,隻能靠人肉博命,柳城二十裡的城牆上部署了二百四十架大型投石機,可以將數百斤的巨石拋出去四五百步遠。
這種兩丈高的重型投石機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人挽拉,但經過李春改良後,將前拉的老式投石機改為後拉型,利用投石機上皮帶彈力射出,並利用水井軲轆的原理,將拉拽發力變成雙絞盤,這樣,一架投石機隻需要二十人便足夠操縱。
李春不僅是大隋第一橋匠,他同時在軍事上也卓有建樹,不僅設計了絞盤式投石機,還設計了類似連弩的排弩,就是利用床弩,一次射出十支兵箭,威力強大,三百步外可洞穿盾牌,這種床弩隻要兩個人便可操作,也是用絞盤上弦,城頭上有四百部這樣的床弩,對付密集的攻城軍隊,殺傷力驚人。
此外還有石砲,這種石砲是配合投石機,是一種短距離重型發石機,優點是準確性高,號稱巢車殺手,五十步內可將巢車擊碎。
在隋軍激昂的鼓聲中,一萬隋軍和兩萬民團操械手已枕戈以待,楊善會目光陰冷,他要用最殘酷的殺戮使契丹人難忘這一戰。
僅僅紮下大營五個時辰後,契丹軍便發動了第一次大規模進攻,兩萬大軍儼如黑色的潮水向柳城滾滾湧來,一百架雲梯和五十部巢車夾雜在其中,這一次進攻契丹也沒有全力以赴,投石機和攻城槌都沒有投入戰鬥。
契丹士兵高舉盾牌,兩萬衝城兵手執長矛和戰刀,士氣高昂,後麵是一萬弓箭手,他們負責掩護,在‘咚!咚!咚!’震蕩人心的鼓聲中,他們黑壓壓地列隊向柳城北城進發。
一架架雲梯和巢車用最強壯的挽馬拉拽,在人群中緩緩而行,在每一架雲梯和巢車後麵跟著數百人,鼓聲仿佛敲打在巨大的木輪上,伴隨著一浪一浪的喊殺聲,契丹大軍如波浪般起伏,聲勢浩大。
隋軍在距離城池兩裡處挖了三條一丈寬壕溝,但這三條壕溝攔不住契丹人,昨天晚上高開道的手下便在壕溝上搭上厚木板,使壕溝立刻失去了作用。
在離城牆還有一裡半,鼓聲突然變得密集,兩萬契丹大軍呐喊著向城牆洶湧衝去,城牆上守軍緊張而又期待地注視著契丹軍,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事發生。
正麵北城頭上的一百二十架重型投石機開始吱吱嘎嘎絞動粗索,長長的拋射杆向後彎曲,蓄積的勢能達到了極致。
城外是一片荒草,齊人膝蓋,契丹大軍洶湧衝來,衝在最前麵的千餘人忽然一片哀嚎,紛紛倒地,他們踩到了昨晚隋軍第二次撒在草叢的蒺藜刺,這一批蒺藜刺有數萬枚在劇毒中熬煉過,一旦刺中,輕則傷殘,重則致命。
除了鐵蒺藜,還有無數陷足洞,洞中倒插著一根三寸長的劇毒竹簽刺,不少契丹士兵踩進洞中,長長的尖刺刺穿了腳背,進攻契丹軍措不及防,又有數百人倒下嚎叫哭喊,哀鴻遍野,更恐怖是腿開始變黑腫脹,疼痛難忍,不少人打滾嚎叫片刻後,便毒性攻心而亡。
“斬斷他們的腿!”
攻城主將急聲下令,一條條血淋淋的大腿被斬斷,受傷的契丹士兵紛紛被拖回,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一種奇異的聲音,仿佛是鴿群在天空盤旋時的響聲。
契丹士兵們紛紛抬頭向天空望去,隻見天空出現一顆顆小黑點,向他們頭頂上呼嘯著飛來,越來越近,契丹軍中陡然爆發出一片驚恐的喊叫,那竟是一塊塊巨石,他們抱頭四散奔逃,一塊四百斤重的巨石轟然砸下,翻滾著向人群撞去,慘叫聲一片,血漿四濺,被砸中幾人頓成肉泥,巨石一連撞翻了十數人,輕則重傷,重者橫屍,一百二十塊巨石在人群中翻滾,契丹軍死傷慘重,緊接著,第二波巨石群又呼嘯而至。
頭上巨石壓頂,地上暗藏殺機,契丹大軍距離城池已不到兩百步,便死傷兩千餘人,安魯心痛之極,他大喊一聲,“回撤!”
兩萬契丹大軍如潮水般的退了下去,城上隋軍一片歡呼.....
“給我拿下!”
大賀咄羅一聲令下,數十騎兵一擁而上,將高開道從馬上拖下來,按倒在地上,大賀咄羅走上前劈頭蓋臉便是十幾鞭抽去,高開道臉上頓時布滿了血痕。
高開道也知道大賀咄羅為什麼對自己發雷霆之怒,他昨晚明明清除掉的蒺藜刺居然又出現了,還多了無數陷阱,要知道他的士兵已經走到護城河邊,付出了四百餘人死傷的代價才完成任務。
高開道捂著臉一聲不吭,他心裡明白是怎麼回事,一定是自己的士兵剛剛撤離後,隋軍又重新撒上,這讓他怎麼辦,部署容易,清除困難。
大賀咄羅臉色鐵青,咆哮如雷,指著高開道鼻子大罵:“你不解釋清楚,我就拿你的手下償命!”
“可汗,昨晚我的士兵已經清除乾淨了”
“乾淨個屁!”
大賀咄羅將一把蒺藜刺狠狠砸在他的頭盔上,高開道低下頭道:“這必然是隋軍今天清晨又重新部署,昨天那些沒有淬毒,但今天的蒺藜刺都淬了毒,由此可見這是不同的兩批,請可汗明察!”
大賀咄羅這才想起高開道是淵太祚的人,自己倒不能這麼羞辱他,他扔掉鞭子,恨恨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高開道想了想道:“卑職覺得可以攻打南城,南城那邊或許沒有陷阱,如果被卑職言中,請可汗夜晚派戰場巡哨騎兵,防止隋軍趁夜再來部署。”
“好吧!那就聽你的建議。”
大賀咄羅覺得也有道理,立刻喝令騎兵道:“去南城查看情況!”
一隊騎兵飛奔而去,一刻鐘後回來稟報,“啟稟可汗,南城外麵沒有發現蒺藜刺和陷坑。”
大賀咄羅當即對幼子大賀有道:“你可率三千騎兵巡視南城外,不準隋軍故技重施。”
大賀咄羅下令大軍回營,他發現自己準備不足,需要再做一些準備才能大舉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