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猛沒有讓來護兒失望,隻用了兩天時間,他派出的人便鑿通了石壁,找到了水源暗流,將這道山泉全部引到外城,嘩嘩的泉水從石壁上流出,一直淌出山洞,沿著外麵的石壁流淌下山,形成了一條新的山溪。
來護兒大喜過望,重賞了二十四名鑿洞石匠,同時命令八千士兵上山,準備攔截高句麗士兵的突圍。
山泉水被引走對山上的五千高句麗士兵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糧食雖然很多,但沒有了水,他們三天也堅持不住,第三天下午,守石牆的士兵接到山上射來的一封信,高句麗軍隊用兩天時間也無法找到新的水源,同時也耗儘了最後一滴存水,全軍陷入絕境,他們被迫向隋軍投降了。
在來護兒的要求下,五千高句麗士兵分為十隊輪流投降,每個士兵都赤著上身,隻穿一條短褲,手上沒有任何兵器,舉手走下來投降。
來護兒望著一隊隊赤身下山投降的高句麗士兵,不由捋須得意地笑了起來,他想起了張鉉在他臨出征前說的話,‘公若能兵不血刃拿下遼東半島,我必封公為上將軍。’
此時卑奢城被拿下,也就意味著遼東半島落入了隋軍的手中
平壤城,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在數十名騎兵護衛下駛入了皇宮,在一座大殿前停下,有侍衛上前開了車門,扶著莫離支淵太祚從馬車裡下來,淵太祚披著一件黑色的大氅,皮膚蒼白,一雙細長的眼睛裡閃爍著懾人的冷光。
他手中拿著權杖,在幾名侍衛的引領下快步向大殿內走去。
高句麗內部的權力鬥爭一直在持續,淵太祚、權桓、乙支文德三個實權重臣的關係時合時分,不斷在高句麗國內攪起風浪,但由於淵太祚得到百濟和契丹的支持,使他在權力鬥爭中占據了上風。
不過,雖然高句麗內部權力傾軋,但在對隋朝的態度上卻取得了驚人的一致,三人都認為隋末大亂是他們奪取遼東的契機,如果他們能將軍隊部署到北平郡臨榆關一線,那麼他們就有了爭奪中原的資本。
而此時,傳統盟友高烈兵敗來投,使他們找到了一個進軍中原的絕好借口,支持北齊複國。
“莫離支大人到!”
隨著侍衛的一聲高喝,淵太祚快步走進大殿,坐在殿內的幾名大臣紛紛站起身,除了乙支文德和權桓外,還有兩名年輕的皇族將領,高延壽和高惠真,他們二人是淵太祚和高元妥協的結果,將守衛京城的軍隊分出一半給皇族統帥。
嬰陽王高元高高坐在王位,他的臉龐依然和從前一樣臃腫,眼睛就仿佛睜不開,隻露出一條細縫,肥胖的身軀使他難以起身。
“莫離支大人行走如風,似乎帶來了重要消息?”高元低沉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
淵太祚上前躬身施一禮,“回稟國王陛下,微臣確實帶來了兩個重要消息,就在半個時辰前,微臣接到卑奢城送來的鷹信,隋軍開始大舉進攻卑奢城。”
這個消息讓大殿內一片嘩然,高延壽高聲問道:“請問莫離支大人,哪裡來的隋軍?”
淵太祚‘嗤!\\'的一聲冷笑,“看來高將軍剛從深山打獵回來,竟然不知道現在的隋軍就是張鉉軍隊的彆稱!”
高延壽長得高大英俊,是高句麗出了名的美男子,而且勇猛善戰,和淵太祚的兒子淵蓋蘇文並稱為高句麗年輕一代的英傑,他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一紅,連忙申辯道:“我當然知道是張鉉的軍隊,我隻是想問有多少軍隊進攻卑奢城?”
“有多少軍隊我也不知,但寧寒義既然發鷹信過來,就說明不是簡單的試探,而應該是大舉進攻,兵力至少在兩萬以上。”
“請問莫離支大人,我們該怎麼應對?”另一名年輕將領高惠真問道。
淵太祚瞥了一眼權桓,隻見他閉著眼處於一種入定狀態,仿佛發生的一切都和他無關,淵太祚不由暗罵了一聲,‘混帳東西!’
淵太祚當然知道權桓態度冷漠的原因,因為遼東半島是他淵太祚的封地,上麵的士兵都是他的軍隊,而權桓的勢力範圍在東部,所以權桓從來不過問遼東半島之事,表明他置身事外的態度。
但權恒置身事外有個前提,就是不能損害他的利益,一旦淵太祚的所作所為損害了他權桓的利益,那他同樣也會不依不饒。
淵太祚的目光又投向了乙支文德,淵太祚既然來向高元彙報此事,就意味著他希望由朝廷來解決此事,而不是完全耗費他的資源,淵太祚乾笑一聲問道:“乙支大人有什麼建議呢?”
乙支文德淡淡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既然隋軍攻打遼東半島,派軍隊去支援就是了,不過我更關心遼東的情況,現在已經開春,我們應該可以進兵遼東了。”
這時,權桓睜開眼睛問道:“莫離支大人的第二個重要消息,應該就和遼東有關吧!”
淵太祚見兩人對遼東半島都渾不關心,他心中暗罵一聲,隻得無奈地暫時放下遼東半島之事,躬身對高元道:“啟稟君上,微臣要說的第二個重要消息就是遼東,微臣得到最新消息,恐怕契丹也在打遼東的主意。”
“什麼!”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契丹居然在打遼東的主意,那豈不是和他們的計劃衝突了嗎?
高元終於忍不住問道:“莫離支說‘恐怕’,難道這個消息還沒有確定嗎?”
“回稟君上,因為契丹還沒有出兵,所以不能說一定發生,但微臣是從契丹內部得到的情報,我想應該屬實,微臣至少有九成把握認為這件事會發生。”
高延壽和高惠同時向乙支文德望去,乙支文德是這次西征遼東主將,他當即立斷道:“君上,我們不能在拖延,必須立刻出兵遼東,遼東關係到我們挺進中原的大局,我們絕不能讓契丹搶在前麵。”
高元卻不著急,他了解淵太祚,既然淵太祚來彙報此事,他必然已有了定計,高元擺擺手,示意乙支文德不要激動,他注視著淵太祚問道:“莫離支應該有方案了吧!”
淵太祚不慌不忙道:“遼東對我們很重要,但對張鉉也很重要,我聽說他已經放棄燕城,將兵力集中於柳城,又派工部侍郎李春在柳城修築防禦工事,所以奪取遼東的關鍵就在於柳城,我們就算奪下柳城,也必然會死傷慘重,如果契丹願意替我們打第一仗,微臣覺得這未必是壞事。”
眾人頓時明白了淵太祚的意思,讓契丹替他們削弱柳城的防禦,然後他們來撿便宜,乙支文德極為不滿地哼了一聲道:“如果契丹攻下了柳城怎麼辦?”
淵太祚淡淡道:“我想張鉉不會坐視柳城失守,他一定會讓進攻遼東半島的隋軍趕去援助柳城,或許這就是我們能保住遼東半島的唯一機會。”
高延壽立刻反應過來,“莫離支大人是說圍魏救趙?”
“正是!不過我們也不能束手旁觀,一旦遼東半島隋軍支援柳城之時,也就是我們出兵遼東之際。”
眾人一直商議到很晚才各自散去,大殿內隻剩下權桓和嬰陽王高元兩人,權桓之所有重要,是因為他的勢力範圍是高句麗的稅賦重地,權桓同時出任高句麗的大對盧,也就是宰相,掌控著高句麗的財權。
權桓同時也是高元的心腹,淵太祚控製了高句麗的大部分軍權,包括京城的三萬防禦軍隊,使高元對他十分忌憚,而深知聖意的權桓卡住了淵太祚的軍糧供給,迫使淵太祚讓出三成的京城守軍,由高延壽和高惠真掌管,這一點讓高元十分感激權桓。
“君上覺得淵太祚今晚到底是什麼意思?”權桓不解地問高元道。
高元冷笑一聲,“你不覺得契丹出兵很蹊蹺嗎?”
權桓若有所悟,“君上的意思是說,其實是淵太祚讓契丹出兵遼東?”
“這件事是明擺著的,按照計劃,乙支大人這幾天就要出兵遼東了,就在這關鍵之時,突然冒出契丹染指遼東一事,很明顯是淵太祚暗中指使,他是想阻止乙支大人出兵遼東,然後由他率軍入侵遼東,此人是想把遼東據為已有。”
權桓想了想道:“可契丹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們順勢而為,一但占領柳城,我想契丹絕是不會把遼東讓出來,隻怕那時候淵太祚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高元冷冷道:“他現在不就是在做賠本買賣嗎?他一心想要遼東半島,我就給他,現在張鉉出兵遼東半島,我倒要看看他怎麼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