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快步走進裴寂的書房,躬身行一禮,“小侄參見世叔!”
“你這個小猴子,打擾我的清夢,有什麼要緊事?”裴寂笑容滿臉地問道。
李世民見門口站著兩名隨從,便給裴寂使了個眼色,裴寂心中微微一怔,立刻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
兩名隨從退出院子,裴寂臉上笑容消失,也變得嚴肅起來,“出了什麼事?”
李世民低聲道:“天子要殺我父親了!”
裴寂一驚,急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具體原因不知道,估計和平定毋端兒有關,裴相國派人送來消息,提醒父親防範危險,他說父親很可能要成李渾第二,結果中午王威便送來請柬。”
裴寂負手走了幾步,緩緩道:“我還正奇怪呢!王威也給送來請柬,我查了查去年的記錄,王威父親的壽辰應該在下個月,而且也不是七十歲,而是六十八歲,我還想王威怎麼糊塗了,原來是因為你父親,看來明晚的壽宴真是鴻門宴了。”
說到這,裴寂回頭注視李世民,“那你父親是什麼態度?”
李世民低下頭道:“父親很消極,他想去離石郡避禍,我勸他出動出擊,結果被父親狠狠責罵!”
“所以你希望我來勸說你父親?”
李世民點了點頭,裴寂笑道:“看來我這個午覺真無法睡了,也罷,我就去勸勸你父親。”
李世民大喜,“裴叔也讚成主動出擊嗎?”
裴寂淡淡道:“天子要殺人,逃肯定是逃不過,莫說離石郡,就算跑到馬邑郡也沒有用。”
“裴叔現在就去吧!我擔心父親會提前出發。”
裴寂微微笑道:“急什麼,讓我換身衣服再走。”
房間裡,李淵正坐在桌案前給竇威和獨孤順寫信,獨孤順的計劃是秋天再尋找機會起事,而現在才入春不久,距離獨孤順的時間表還有半年,竇威也支持秋天起事,那時他們準備更加充足。
但李淵心中卻焦慮萬分,天子已經要對自己動手了,就算拖也拖不了多久,他隻希望武川府能夠提前起事,沒有關隴貴族的支持,自己拿什麼和朝廷對抗?
這時,外麵傳來腳步聲,李淵立刻取過一卷書將書信遮掩起來,不悅地問道:“什麼事?”
“老爺,裴宮監來訪!”
李淵一怔,這個時候裴寂不是正午睡嗎?怎麼跑來找自己,李淵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一定是世民跑去找裴寂了,他心中暗暗惱怒,隻得吩咐道:“請他進來吧!”
李淵倒不是不相信裴寂,裴寂和劉文靜都是他信得過之人,隻是李世民太過於急躁讓他生氣,一點都不冷靜。
不多時,裴寂快步走進院子,拱手笑道:“聽說兄長心情不佳,小弟特來安慰!”
李淵回了一禮,“讓賢弟見笑了,快請屋!”
李淵將裴寂讓屋子,卻見次子世民也在外麵,顯得有些猶豫,李淵不由怒道:“要進來就進來,不想進來就滾出去!”
李世民低著頭走進了房間,一名丫鬟進來上了茶,李淵隨即讓下人和丫鬟退下,李世民知趣地站在門口,不準任何人靠近。
裴寂喝了口道:“世民已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兄長也不要怪世民,這件事確實很緊急,如果兄長不果斷處理,恐怕先機就失去了。”
“這件事我想再考慮一下。”李淵遲疑一下道。
裴寂搖搖頭,“我相信王威和高君雅已經拿到了聖旨,隻是他們忌憚兄長手中有軍隊,暫時還不敢翻臉,可一旦他們公開聖旨,試問會有多少人願意跟隨兄長?這個問題兄長考慮過嗎?就像兄長所言,去離石郡避禍,那其實就是把太原之軍拱手讓給高君雅,他求之不得,所以這個時候離開太原絕對不明智。”
李淵一時沉默了,裴寂看出李淵還在猶豫,便問道:“兄長到底在擔心什麼,能否告訴小弟!”
“我其實是擔心武川府!”
李淵歎了口氣道:“武川府決定秋天起兵,如果我現在倉促起兵,武川府還沒有準備好,我會得不到武川府的支持。”
這時,旁邊李世民終於忍不住道:“是元家還沒有準備好,他們要求秋天起兵,所以舅祖父才一拖再拖!”
“孽障,誰要你多嘴了!”李淵一聲怒吼。
李世民跪下垂淚道:“外祖父也給父親說過,不能依靠彆人,必須靠自己,隻有我們自己強勢,武川府才會轉而支持我們,父親,支持是求不來的。”
旁邊裴寂也道:“世民說得也有道理,不過眼前的問題是,我們必須要趕在王威和高君雅宣讀聖旨之前下手,不給他們公開聖旨的機會。“
就在這時,管家又出現在院門口,躬身道:“老爺,劉先生帶來一個姓康的商人求見,劉先生說他是從馬邑郡過來。”
李淵正要怒斥,這個時候劉文靜居然還帶商人來見自己,但他心中反應過來,難道是
他急忙給次子使個眼色,李世民會意,快步走了出去,片刻,李世民奔了進來,低聲對父親道:“是康鞘利!”
李淵沒想到康鞘利會在這個時候前來,他沉思片刻道:“帶他去貴客堂,我馬上就來。”
李世民快步去了,裴寂低聲道:“形勢已經到了臨界點,看來突厥也要動手了。”
李淵點點頭,“我先見一見他再說,賢弟在這裡稍等片刻。”
客堂內,劉文靜正陪康鞘利說話,康鞘利是突厥始畢可汗在大隋的全權代表,他率兩千士兵秘密駐紮在馬邑郡,他也剛剛得到可汗密令,特地前來麵見李淵。
這時,李淵快步從外麵走進了客堂,劉文靜連忙起來見禮,康鞘利卻神情傲慢,對李淵勉強點了點頭。
李淵在去年曾見過康鞘利一麵,當時康鞘利表示突厥可汗願意支持李淵自立,而李淵沒有任何表態,既沒有答應,也沒有回絕,沒想到他今天又來了。
康鞘利的無禮讓李淵略略有些不悅,不過想到他是突厥人,李淵也就不想和他計較,他坐下來笑道:“好久不見康將軍了。”
康鞘利是個直爽之人,他也不囉嗦,開門見山道:“我家可汗欲扶持李公取代隋朝,不知李公可有意否?”
旁邊劉文靜頓時有些尷尬,他沒想到康鞘利這麼直接,一點回婉的餘地都沒有,劉文靜連忙補充道:“事情是這樣,始畢可汗接到江都的密信,江都可能要發生兵變,可汗希望有人能站出來穩定天下局麵,使人民免於戰亂,去年可汗詢問過李公,今天康將軍想了解一下李公的誌向。”
儘管劉文靜說得再委婉,意思還是一樣,就是問他李淵願不願意投靠突厥?
李淵當然希望能得到突厥的支持,但他又不想當突厥的木偶,他想知道突厥能支持自己到什麼程度,自己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如果得不償失,他寧願不要突厥人的支持。
這就像做買賣一樣,有利可圖才讓人動心,虧本生意沒人願乾,尤其涉及名聲,所以利潤一定要豐厚他李淵才可能答應。
李淵沉吟片刻問道:“不知始畢可汗能支持我到什麼程度?”
康鞘利眼中閃過一絲狡詐的笑意,緩緩道:“這就看李公需要我們支持到什麼程度了,如果李公需要,我們甚至可以出二十萬大軍替李公攻下洛陽、長安,當然我們也可以在糧草上的支持,比如我們可以提供百萬頭羊作為軍糧,如果李公隻要道義上的支持,我們也可以公認承認李公為正統,反正方式很多,就看李公自己需要。”
康鞘利很狡猾,他隻提突厥支持李淵的方式,卻絲毫不提李淵需要付出什麼代價,李淵看了一眼李世民,李世民明白父親的意思,笑道:“我們想向突厥購買五千匹戰馬,不知貴方能否答應?”
這就是李淵的態度,他想用購買戰馬的方式得到突厥支持,這樣他已經付出了金錢,突厥不能再向自己提要求了。
康鞘利臉色一變,冷冷道:“和劉武周相比,李公實在不爽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