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江麵上的二十餘艘戰船正是鄱陽水賊林士弘的巡江哨船,正如周猛所言,大隋水師解散,長江水防鬆弛,林士弘早已不滿足長江中遊的勢力範圍,他憑借自己數百艘戰船的絕對優勢,將勢力已經延伸到長江下遊水麵。
隻是礙於江南會的麵子,他們的巡哨以江寧縣為界,江寧以東他們不去,江南腹地他們也不去。
今天這支巡哨船由林士弘的同鄉兼結拜兄弟操師乞率領,他們正好遇到了前來曆陽郡搬運生鐵和銅錠的青州船隊。
林士弘現在已經不是鄱陽水賊,他已占領了豫章郡,自封為大將軍,擁兵五萬餘人,各種戰船四百餘艘,操師乞則是第二號人物,掌管水軍,平時操師乞不會出來,但今天他正好率軍巡視長江。
操師乞年約三十餘歲,古銅色皮膚,身材不高,但長得異常強悍,他無比震驚地望著遠處九艘體型龐大的橫洋舟,操師乞當然知道這是什麼船隻,去年他在江陽縣就發現了兩艘廢棄的橫洋舟,他頓時喜不自勝。
不過大船屬於江陽縣,再破舊也是兩艘官船,他便委托沈堅替他買回並修繕這兩艘橫洋舟,可就在船隻剛剛修繕好之時,張鉉卻橫刀殺出,奪走了這兩艘罕見的大船,操師乞和林士弘為此痛心了一個多月,他們知道那兩艘橫洋舟的價值,操師乞也為此暗暗自責不已。
而現在,不僅僅是兩艘橫洋舟,竟然是九艘橫洋舟,操師乞在震驚之餘,眼睛裡露出難以抑製的貪婪之色。
“二大王,對方好像有軍隊!”
一名手下****師乞眼中的熾熱嚇壞了,小心翼翼提醒。
操師乞的目光落在兩艘橫在江麵上的大船上,上麵站滿了密密麻麻的士兵,他粗略估計,大約有一千人左右,而自己隻有四百人,他娘的,早知道多帶點軍隊!
不過他心裡也清楚,這九艘橫洋舟一定是張鉉的船隊,隻是他們過來時,江南會為什麼不通知自己?
‘他們一定還會再來!’操師乞心中一陣發狠。
雖然打不過隋軍,也搶不到船,但操師乞還是不想丟這個麵子,他惡狠狠對周圍士兵高聲道:“我們是小船,就算不打也可以燒掉他們,可惜老子舍不得,走!下次再來吃掉它們。”
在一陣吼叫聲中,二十餘艘哨船調頭向西駛去,漸漸消失在江麵的清霧之中,不過操師乞也是被九艘橫洋舟吸引住了,他們沒有注意到往來小船是在運送生鐵,否則黃家將吃不了兜著走,生鐵也是林士弘極度需求的戰略物資。
望著賊軍船隊遠去,****長長鬆了口氣,他其實並不是害怕這支水賊,隻是一旦打起來,他們潛入長江的身份就隱藏不住了,還有黃家也會被牽連。
入夜,九艘大船裝完了粗鐵和銅錠,緩緩調頭向東列隊駛去
第二場大雪在新年後不久便悄然而至,將北海郡大地再次覆蓋成一片冰雪世界,在厚厚的積雪中,百餘名騎兵護衛著一輛寬大的馬車在官道上緩緩而行。
外麵天寒地凍,馬車內卻溫暖如春,這是張鉉和房玄齡前往新兵營去視察,張鉉倒不是想乘馬車,若不是為了陪房玄齡說話,他更願意騎馬而行,房玄齡身體稍弱,抵不住刺骨的冰雪,無法騎馬同行。
張鉉是去視察新兵的訓練,而房玄齡則是去檢查軍務後勤,兩人目的地一致,但職責卻不同。
“好雪啊!今夏又是個好收成,上蒼何以如此眷顧我們青州?”房玄齡喝了口茶,微微感歎道。
張鉉笑了笑,“往年隻下一場大雪,今年卻連下兩場,倒是比較少見。”
房玄齡喝了口茶,又略略沉吟一下道:“大帥聽說了嗎?中原七郡從去年秋天至今,三個月滴雨未下,各地河床都乾涸了。”
張鉉眉頭一皺,“這樣說起來,今年將是中原的大災年了。”
“那是肯定了,好在我們野豌豆頗多,足以應付饑民湧入”
房玄齡此時考慮的是饑民問題,但張鉉卻注視著窗外,思緒萬千,大業十三年終於來了,這將是大隋天翻地覆的一年,大隋也將在這一年徹底墜入曆史塵埃,大隋滅亡之根早已種下,但如果一定要找個引子,恐怕就是今年的中原大旱,赤地千裡,餓殍遍野,張須陀一死,瓦崗就要變局了,沒有了李密的瓦崗又能走多遠?
多了一個李建成的太原起兵,李淵又能走多遠?
多了一個他張鉉的大隋,曆史又該在哪一個方向轉彎?
“大帥看了李清明的鴿信嗎?”
房玄齡沒有注意到張鉉的走神,便將話題又切入了正事,這個房玄齡,大腦一天到晚都不休息,考慮這,顧慮那,用後世的話說,就是一個工作狂,當然,張鉉也無法想象房玄齡談風花雪月會是什麼模樣。
不過說起來李清明的鴿信,張鉉倒想起了****發來的另一封信,他們遭遇的了林士弘軍隊的窺視,隻是對方沒有準備,所以他們這次有驚無險,如果再有下次,恐怕就不會那麼幸運了。
“軍師覺得呢?”
張鉉笑問道:“我們能否接受江南會的條件?”
房玄齡想了想道:“我覺得明光鎧的條件倒可以接受,五千副明光鎧我們原本就有,隻是稍微舊一點,隻是一千匹戰馬,這個條件似乎太昂貴了。”
張鉉大笑,“老兄,江南會要的就是一千匹戰馬啊!明光鎧哪裡搞不到?”
房玄齡啞然失笑,“大帥說得對,江南會要的應該就是戰馬,要多了怕我們不給,但隻要一千匹戰馬又覺得虧得慌,所以加五千副明光鎧作為添頭,不愧是商人。”
張鉉沉吟片刻問道:“那些種馬現在情況如何?”
房玄齡微微笑道:“那些種馬可謂表現神勇,已經有一千多匹牝馬懷孕了”
說到這,房玄齡忽然醒悟,“大帥想答應江南會的要求?”
“其實我真舍不得,不過二十萬石糧食和十萬匹布帛不是小數目,不要又太可惜了,想爭天下,充足的糧食和物資才是根本。”這是張鉉第一次不掩蓋他的野心了。
房玄齡自從當初投奔張鉉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張鉉誌在天下,隻是大家都沒有說破,今天張鉉說破了,房玄齡也不覺得奇怪,他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張鉉一眼,笑道:“大帥是想交換了?”
“交換就交換吧!隻是我不太放心林士弘。”
“大帥請放心,此時我來安排,保證萬無一失。”
張鉉沒有再說話,他完全信任房玄齡的能力,張鉉的目光又投向被白雪覆蓋的原野,大業十三年到了
雖然張鉉寫給楊廣請求增兵剿匪的奏報如石沉大海,但並不影響青州軍招募新兵,新兵最終招募了五萬五千人,使青州軍總兵力已經接近九萬人。
裝備也十分精良,戰場繳獲加上高句麗的賠償,一半以上的士兵都配備了明光鎧甲,另外還有一支強大的水軍,他的軍隊在大隋已是極為精銳,裝備僅次於楊廣的驍果軍,可如果論實戰經驗,驍果軍就差遠了。
不過九萬人的消耗也十分巨大,一個月就要耗去五萬石糧食,如果發動戰爭,糧食消耗還要巨大,光憑青州六郡是支撐不起九萬大軍的給養,這就是張鉉必須要對外擴張的根本原因,就算他從各種渠道弄到大量糧食,如果沒有穩定來源,最終也是坐吃山空。
其實這也是隋朝各地亂匪成不了氣候的主要原因,攤子鋪得太大,軍隊動輒幾萬十幾萬,又不事生產,一個塊小小地盤哪裡養得起,養不起就隻能去搶奪,導致生產力被嚴重破壞,糧食產量巨降,人口迅速消亡,形成一種惡性循環,最後沒有糧食也就衰亡了。
張鉉很清楚這個道理,所以他的軍隊人數一定要和控製的地盤配比,由於他手上已有六十萬石糧食,足以供十萬大軍消耗一年,所以他才敢擴增軍隊。
這時,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隻聽見尉遲恭的聲音傳來,“末將尉遲恭參見大帥!”
原來已經到新兵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