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張鉉大營內的士兵們並沒有休息,他們集中在訓練場上進行期待已久的夜戰強訓。~,
一般軍隊並不會進行夜間作戰,隻要天色將晚都會鳴金收兵,但隋軍和高句麗軍之戰卻是滅國之戰,是你死我活的戰爭,不會講什麼規則。
即使到了夜間也不會輕易收兵,必然會血戰到底,直到另一方崩潰為止,所以夜戰訓練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寬闊的訓練場上,兩支各千餘人軍隊列陣在南北兩處,手執白蠟杆木矛和沉重的木刀,殺氣騰騰地注視著對方。
北麵是張鉉率領的第十六營,而南麵卻是宇文成都率領的第一營,第一營有三千人,今晚出戰的隻是其中一部分。
宇文成都胯下魔麟獸,手中倒提鳳翅鎏金鏜,他統帥的第一營也是前軍最精銳的隊伍,是真正的隋軍精銳,大部分人都參與過與吐穀渾的戰爭,宇文成都就是在那場戰爭中崛起。
此時他目光冷漠,平靜地打量數百步外的張鉉,以及他所率領的這支剛剛崛起的軍隊,戰爭還未正式拉開,他們已經立下了兩次大功,成為前軍中最耀眼的新軍。
張鉉也默默望著遠處的宇文成都,他曾經夢見過自己和宇文成都在戰場上對壘,那是他剛剛入隋朝後不久,當他醒來後便覺得這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不到一年的時間,他的夢想便成為了現實,此時他充滿了與宇文成都一戰的期待。
遠處的木台上,來護兒打量兩支軍隊,見他們已整軍就緒。便厲聲下令道:“開始!”
訓練場上頓時鼓聲大作,宇文成都和張鉉同時下達了命令,兩千名士兵齊聲怒吼,從南北兩麵向訓練場中奔跑而去。
隻片刻,兩支軍隊轟然相撞,用木刀和木矛激烈的廝殺起來。儘管月光皎潔,灑滿了一地的銀輝,但要分清敵我還是有點困難,他們唯一的區彆就是十六營士兵的頭盔上插著一支翎毛。
宇文成都和張鉉並不參與和士兵們的激戰,他們隻負責各自指揮軍隊作戰,但他們仿佛心有靈犀一般,竟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側麵的空地上,宇文成都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一揮鳳翅鎏金鏜向張鉉疾奔而去。張鉉大喝一聲,催馬迎戰而上。
觀戰的所有將領都搖了搖頭,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宇文成都是公認的天下第一猛將,一般大將敵不過他三個回合,名不見經傳的張鉉居然要挑戰宇文成都,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連來護兒也忍不住對周法尚笑道:“德邁覺得張鉉能抵擋多久?”
周法尚舉起五根手指,“最多五個回合!”
“是嗎?我覺得五個回合似乎還多了一點。三個回合就差不多了。”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
周法尚知道張鉉曾一個回合便刺死高句麗大將淵武寧,還是有點本事。所以他認為張鉉或許能抵擋五個回合,他期待地向訓練場上望去。
兩匹戰馬越來越近,就在接近的一刹那,張鉉雙臂灌力於長戟,長戟一抖,竟然出現七個戟頭。這是羅家槍的精華,一般是用稍軟兵器才能實現,但張鉉卻用硬兵器青龍戟舞出了七個戟頭,著實很罕見。
連宇文成都也有了興趣,不過一槍多頭對他而言隻是雕蟲小技。他冷笑道:“居然還會羅家槍法,吃我一鏜!”
他毫不理會對方的七個戟頭,兩百斤的巨鏜橫掃,如一陣狂風般劈向張鉉,這就是大道化簡的道理,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任何花哨的招式都毫無意義,隻有用力量來對付力量。
這時張鉉也意識到了羅家槍法無用,長戟迅速改變了風格,他大喝一聲,七個戟頭消失,挺戟向宇文成都的鳳翅鎏金鏜壓去。
這卻是紫陽戟法最精妙的戟卷式,任何兵器都會它的力量卷住,宇文成都也不例外,他的巨鏜並沒有和張鉉的長戟相碰,但巨鏜的方向卻變了,變成了向右上方劈去。
宇文成都臉色大變,脫口而出,“紫陽戟法!”
張鉉冷笑一聲,“還算有點見識!”他長戟力量一收,向宇文成都的胸膛閃電般刺去。
宇文成都輕視之心頓收,對方居然是用天下三大絕技的紫陽戟法,他不敢再小瞧,閃身躲過張鉉一戟刺殺,兩馬交錯,鳳翅鎏金鏜反手向張鉉後腦拍去,張鉉早已料到會有這一招,身體迅速俯身,巨大的鏜頭從他頭頂上如疾風般掃過。
“來得好!”
宇文成都大喊一聲,抖擻精神和張鉉激戰在一起,張鉉使出渾身解數,將紫陽戟法發揮得淋漓儘致。
他長戟加重為九十斤,但宇文成都的鳳翅鎏金鏜卻重兩百斤,兩人力量相差太遠,他隻能發揮紫陽戟法中獨步天下的戟卷式,不斷分解宇文成都的力量,眨眼間他們便激戰了十個回合。
訓練場兩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張鉉居然和天下第一猛將激戰了十個回合,簡直不可思議。
連來護兒也忍不住慨然長歎,他隻能抵抗宇文成都五個回合,這個張鉉竟然和宇文成都激戰了十個回合,令他不得不感歎長江後浪推前浪,大隋年輕猛將輩出,自己已經老了。
宇文成都終於被激怒了,他出師十年,還從未遇到過和對方激戰十個回合而兵器不相碰的情形。
這時,宇文成都已經找到了張鉉的漏洞,戟卷式是天下最厲害的牽引之術,本身沒有任何破綻,但張鉉經驗不足,戟卷式運用得並不完美,他不能隨心所欲地將對方兵器牽引到任何方向,宇文成都便找到了破解之法。
他大喝一聲,“再接我一鏜!”
鳳翅鎏金鏜斜劈而至,如一片烏雲飛來,力量淩厲之極,但他的目標卻不是張鉉。而是張鉉的戰馬,如果張鉉再改變鏜頭方向,那麼他自己就難保了。
這一鏜角度太刁鑽,張鉉已經無法再化解,他隻得大喊一聲,咬牙揮戟迎擊。隻聽‘當!’一聲巨響,鏜戟終於重重相撞在一起。
張鉉隻覺手臂仿佛斷掉一般,長戟向後飛去,他左手脫杆,右臂勉強抓住了戟杆尾,使長戟沒有被震飛,戰馬被震得連退十幾步,稀溜溜一聲暴叫,前蹄高高揚起。
張鉉左手一把抓住了韁繩。身體緊緊伏在馬背上,他隻覺得胸腹中儼如翻天覆地一般,嗓子一甜,一口鮮血差點吐出來。
宇文成都也被震得連退五六步,雙臂一陣發麻,竟然短暫失去了知覺,他心中驚訝異常,對方居然接下了自己一鏜。居然也有如此強悍的力量,完全不亞於楊玄感。
兩人已相距十幾步。宇文成都單臂舉起巨鏜一指張鉉,冷冷問道:“還要繼續再戰嗎?”
張鉉慢慢調整了胸中的氣悶,他已知道自己和宇文成都相差太遠,不是賭氣鬥狠就能成功,他輕輕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認輸。宇文成都深深看了他一眼,調轉馬頭向後陣奔去。
夜漸漸深了,來護兒的大帳內燈光依然明亮,大帳內,來護兒正背著手來回踱步。作為這次攻打高句麗的主帥,來護兒肩上的壓力極大,儘管名義上他隻是前軍,但事實上,聖上已經把攻下平壤的重任交給了他。
他隻有三萬軍隊,而高句麗至少還有五到六萬軍隊,兩倍於自己,高句麗甚至還有一支五千人的騎兵,如果兩軍對壘,自己的勝算究竟有多大?
以少勝多畢竟隻是少數戰例,以多勝少才是正常,來護兒並不想靠僥幸而獲勝,他要取得這場戰役的勝利,需要做大量的準備才行,更重要是知己知彼。
這時,來護兒若有所感,一回頭,隻見參謀軍事李靖站在帳門口,“李參軍有什麼事嗎?”來護兒問道。
來護兒躬身行一禮,“卑職聽聞大將軍準備和高句麗軍決戰,不知時間定在何日?”
“初步定在後日決戰!”
“那大將軍覺得隋軍有幾分勝勢?”
來護兒心中一動,他曾聽楊素誇獎過李靖的軍事才能,說他知兵法,善謀略,李靖既然這樣問自己,他必然是有想法,來護兒連忙道:“李參軍請進來說話。”
李靖笑著走進大帳,“大將軍可願聽卑職一言?”
“參軍儘管直言。”
李靖行一禮,不慌不忙道:“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卑職今天下午又仔細盤問了被俘的權文壽,又審訊了一些高句麗士兵,卑職已經大概了解了平壤城中的情況,對此,卑職心中有一個初步的作戰想法。”
來護兒精神一振,“參軍請說,我願洗耳恭聽!”
李靖語速很慢,表示他已經曆了深思熟慮,每一個細節都進行了推敲。
“權文壽說,平壤城中可用兵力為五萬三千人,這是在役兵力,但卑職又詢問了平壤城的兵甲庫存情況,估計有八到十萬套之多,而且從三年前開始,高句麗就推行了全民皆兵的計劃,所有十六歲以上男子都參加了軍事訓練,所以在危機時刻,他們至少能迅速再動員八萬兵力投入戰鬥,我們的敵人就不止五萬軍隊,而是十三萬之多。”
來護兒默默點頭,這一點他也隱隱想到了,卻沒有像李靖看得這樣透徹,他歎了口氣,“參軍請繼續說。”
李靖又道:“卑職說一句不太恭敬的話,朝廷在高句麗的軍事戰略上連續犯下錯誤,先是過於看重,動用百萬大軍,現在又過於輕敵,隻用三萬軍來攻打平壤,如果後天決戰時沒有出奇製勝之策,那這一戰我們凶多吉少。”
來護兒苦笑一聲,“就算後天停戰我們又能如何?聖上可是明確告訴過我,不會給我追加兵力,我又怎麼戰勝對方?”
李靖微微一笑,“大將軍不必煩惱,我有一策,至少可以為我們增加一倍的兵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