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驚呆了,堂堂大將軍竟然如此失態,魚俱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宇文述的手腕,“宇文大將軍,這裡是盧府,不可魯莽!”
張鉉卻平靜異常,冷冷看著宇文述,無非是為了楊玄感之事和天寺閣一案而遷怒自己,宇文述還不知道自己在突厥看見了宇文化及,如果他知道自己是知情人,恐怕他更要除自己而後快了。△¢,
不過張鉉並沒有多說什麼,他知道這是盧府,有人會攔住宇文述,不需要他多說什麼?
他向魚俱羅行一禮,“魚將軍所需卑職自會奉上,先告辭了!”
他轉身便向堂外大步而去,宇文述氣得胸脯劇烈起伏,他也知道不能在盧家老爺子的壽辰上殺人,可如果不殺此人,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魚俱羅又低聲道:“大將軍,給我這個麵子。”
宇文述狠狠將刀入鞘,“就看在你的麵上,今天且放過他!”
旁邊羅藝驚得目瞪口呆,他想不通怎麼會有這種事發生,堂堂的大將軍竟然為了一個侍衛如此失態,簡直有失體統,但也可見仇恨之深,他忽然覺得讓張鉉住在自己府中,是不是有點不妥。
羅成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追了出去。
這時,宇文述回頭對盧儀道:“此人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不會和他同堂為客,如果他不走,那我走!”
“不能這樣!”
魚俱羅連忙阻止,“伯通,再給我個麵子,咱們今天不說這件事,以後再說!”
“你們自己看著辦吧!”宇文述重重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大堂。
盧儀頓時覺得頭大如鬥,一邊是宇文述,一邊是魚俱羅,該怎麼處理這件事?
羅成一口氣追到大門,卻沒有發現張鉉的蹤影,他又問了門房。也沒有看見有人出去,羅成走了回來,卻意外在一座小亭內看見了張鉉,隻見他正負手觀賞池中遊魚,顯得頗為悠閒。
羅成鬆了口氣,快步向亭子走來。
“元鼎兄,我以為你會一怒離去!”
張鉉回頭看了他一眼,滿臉笑容,沒有一絲怒氣。
“我為什麼要走。若倉促離去,彆人還以為我的懼怕了宇文述逃走,我會怕他嗎?”
羅成心中暗暗歎息一聲,歉然道:“是我不好,不該帶你去見魚俱羅,本來還想著讓魚俱羅能指點一下武藝,沒想到卻惹出了——”
不等他說完,張鉉擺手止住了他。“此事與你無關,宇文述遲早會找到我。與其被他無聲無息乾掉,還不如當麵撕破臉,讓我有點防備。”
“可是,兄長怎麼會得罪他?”
“此事說來話長,以後有時間我會慢慢告訴你,現在好像有人來找你了。”
羅成一回頭。隻見一個小丫鬟怯生生地站在自己身後,他頓時怒道:“有什麼事?”
“公子,夫人讓你去內宅,有要緊事找你。”
“你去告訴我母親,我現在很忙。等會兒再過去。”羅成不耐煩道。
“玉郎,你還是去一趟吧!我暫時不會離去。”
羅成無奈,隻得點點頭,“好吧!我先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羅成轉身便匆匆向內宅而去,張鉉望著他背影走遠,卻慢慢陷入了沉思,他很清楚自己處境並不樂觀,不僅是因為楊玄感案和天寺閣一案,而且他還在突厥遇到了宇文化及,一旦宇文述發現自己掌握他私通突厥的內幕,他更不會放過自己,這才是他張鉉最大的危機。
這是一個權勢橫行,強者為王的叢林時代,弱小者隻能任人宰割,如果他要頂住宇文述囂張跋扈,他就必須有強大的實力,就算一時辦不到,也有更高的權勢者撐腰,那麼比宇文述權勢更大者,又是誰?
盧府內宅,今天壽宴的主角盧慎正在聽次子盧儀的稟報,盧慎今年七十歲,長得高大威猛,滿麵紅光,完全不像個七十歲的老人。
另一邊則站著他的長子,現任盧氏家主盧倬,家族實權依舊掌握在父親盧慎手中,盧倬隻是名義上的家主,他性格溫和,身材也略顯得文弱,比起性格強勢且身高體壯的二弟盧儀,他就顯得有一點懦弱。
盧慎從小就不太喜歡這個文弱的長子,嫌他沒有魄力,沒有族長的威儀,一點不像自己。
他更喜愛高大強勢的次子盧儀,隻是族規擺在這裡,必須由嫡長繼承家主之位,若修改族規必然會引起家主內部其他嫡枝的非分之念。
而另一方麵,盧倬的懦弱也有利於他繼續掌控權力,所以盧慎最終沒有修改族規,還是讓長子繼承了家主之位。
盧慎卻不知道,他承諾過次子為家主卻又無法辦到,盧儀雖不敢恨他,卻對兄長恨之入骨,從而引發了兄弟之間的一場嚴重爭權鬥爭,險些毀了孫女盧清。
但盧倬是個極為孝順的兒子,他不願父親知道他們兄弟之間的手足相殘,盧清那件事他便沒有告訴父親。
策劃者盧儀當然也同樣心知肚明,他隻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就仿佛盧清之事和他毫無關係,隻是他並不知道盧清是被張鉉所救。
“父親,宇文述說得很清楚,如果張鉉不走,那他就走,雖然他是燕王侍衛,但我們不能為一個小小侍衛得罪大將軍。”
盧慎眉頭皺成一團,宇文述竟然要當眾殺一名燕王的侍衛,一個小小的侍衛竟然讓堂堂大將軍如此失態,這倒是很少見的事情。
“這個侍衛是什麼家世背景?”盧慎回頭問長子盧倬。
“這個孩兒還沒有查到。”
盧倬低聲說道,他也剛剛才聽說了這件事,他怎麼也想不到張鉉居然和宇文述有仇,他原本以為張鉉隻是一個普通侍衛,無意中救了自己女兒,可現在看起來。這個張鉉的背景也不同尋常。
盧慎臉一沉,“你是家主,所有賓客都是你來把關,你竟然不知道?”
“孩兒的賓客記錄中沒有此人,好像好像是慶元的朋友。”
“去把慶元叫來!”
盧儀匆匆去了,片刻他帶著盧慶元走進內堂。盧慶元是盧倬的次子,也是盧氏家族的叛逆子弟。
在前年的族會上,他主張嫡庶子弟應該在教育上平等,從庶子中選拔優秀子弟培養,而不能隻考慮嫡子優先,引起家族的軒然大波,為此他被罰在家廟內責打五十棍,並停祭一年。
所以不光嫡係子弟不喜歡他,連庶族子弟也覺得他太魯莽。挑起嫡庶之間的矛盾。
盧慶元走進內堂跪下,“孫兒慶元參見祖父!”
“我來問你,你是怎麼認識這個張鉉?”
盧慶元也聽說了東院發生之事,他心中十分緊張,便將幾天前在盧氏山莊遇到羅成和張鉉,並邀他一起來府中之事說了一遍,最後說道:“張鉉絕非魯莽惹禍之輩,而是一個明事理。知分寸的英雄人物,孫兒覺得他是可交之人。所以才——”
“混帳!”
旁邊盧儀一聲暴喝,打斷了盧慶元的話,他指著盧慶元怒不可遏道:“你這個惹禍精,胡亂領人入府,你知道我們盧家可能因為他而得罪宇文述,你簡直膽大妄為。去年的教訓不吸取,還變本加厲給家族惹禍,該把你逐出家族才對!”
“二弟!”
盧倬十分不滿兄長這樣指責自己的兒子,他冷冷道:“我聽得很清楚,張鉉是玉郎的朋友。慶元的所作所為才是待客之道,他怎麼會知道張鉉是宇文述的仇人,你這樣指責慶元是不是有點不公平?”
“你!你就知道護短!”盧儀怒視兄長道。
“我不是護短,我是在保護自己的孩子,不是嗎?二弟!”
盧倬語帶雙關地說道,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抑製的仇恨,盧儀心中有鬼,連忙扭過頭去,他心中冷冷哼了一聲。
“好了,你們就彆把話題撤遠,回到正事上來,說說怎麼應對此事?”盧慎有點不高興道。
不等兄長開口,盧儀便搶先道:“孩兒覺得這件事必須果斷處置,立刻將張鉉趕出盧府,要讓宇文述知道盧府和張鉉沒有一點關係,這才不會得罪他,要知道宇文述是個極為記仇之人,盧府態度一定要堅決。”
“你的看法呢?”盧慎不急著表態,又回頭問長子盧倬。
盧慶元大急,如果張鉉被趕走,他就是最大的罪人了,他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心中默默懇求父親不要做得太絕。
盧倬怎麼可能把自己的恩人趕走,如果實在不行,他就向父親說清楚盧清那件事,讓父親知道張鉉怎麼對盧家有恩。
他沉吟一下說:“剛才慶元也說,張鉉是玉郎的朋友,我覺得這件事最起碼要先和妹夫商量一下,而且還涉及到魚俱羅,絕不能草率處置。”
三人的目光都望向老家主盧慎,他才是最後的決定人,盧慎緩緩道:“其實羅藝和魚俱羅的問題都不大,但你們沒想過嗎?一個小小的侍衛怎麼會得罪權傾朝野的大將軍,我覺得這恐怕和燕王有關。”
三人都沉默了,薑不愧是老的辣,能一下子看到問題的本質,必然是和燕王有關,宇文述不敢招惹燕王,便拿燕王手下的侍衛來撒氣。
“那父親覺得怎麼處理比較好?”盧儀心中雖然不服,但他也不敢像剛才那樣直接要求趕人了。
“要處理圓滑一點,不能得罪宇文述,但又不能顯出我盧家趨炎附勢,更不能得罪燕王,這就是我的態度,該怎麼辦你們兄弟二人商量一下吧!”
盧氏兄弟對望一眼,父親著實給他們出了一道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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