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鉉和辛羽上了岸,追趕他們的大船立刻失去意義,船上之人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和其他兩人彙合,四人騎馬沿著河邊疾奔遠去,戰船上隻留下北鏡先生暴跳如雷的吼聲,他所有的複國希望都被張鉉葬送進了深不見底的北海深處。
.......
十天後,四人返回了俱倫湖,圖勒再一次給他們舉辦了盛大的歡迎宴會,但張鉉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了,柴紹給他留了一封短信,他們得到了那批貨的消息,向西去了,如果來不及會麵,他們回洛陽後再見。
信的日期是十天前,這讓張鉉心中疑惑不解,幾乎所有人都趕去了北海,為什麼柴紹他們卻去西方,西方可是突厥王庭的方向啊!難道他們去突厥王庭了?
大帳內,張鉉負手踱步,他在考慮自己要不要跟去,畢竟李靖和張仲堅對他都有恩情。
“小子,你和我妹妹好上了?”帳門口忽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張鉉一回頭,見阿蘇不知什麼時候進了他的大帳,就靠在帳門處,雙手抱在胸前,目光冰冷地望著他。
張鉉對她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甚至包括厭惡,她就像一朵在他眼前飄過的雲,曾經吸引過他的目光,但很快就從他記憶中抹去了。
“姑娘找到新丈夫了嗎?”
“我現在不用再找丈夫,祭司給了我一筆很大的財產,我隻想找我喜歡的男人,我曾經給過你機會,可惜你不珍惜,偏偏看上那隻野鴨子,不可理喻的男人!”
她慢慢走到張鉉麵前,挺起高高的胸脯,眼中挑逗著他,“難道你不想在離去之前留下一點美好的記憶嗎?”
張鉉拔出橫刀,輕輕撫摸著刀鋒道:“和我好過的女人,如果再跟彆的男人歡好,我會殺了她!”
阿蘇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她隨即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彆以為我是喜歡你,我隻是不甘心,畢竟沒有哪個男人能拒絕我,你是第一個,但我不希望開這個先例。”
張鉉心中開始厭惡起來,他冷冷地盯著她,“如果你不怕死,就把衣服脫了吧!”
阿蘇感受了他的殺機,臉上的媚笑漸漸消失,她狠狠瞪了張鉉一眼,轉身快步離去,隻聽她在帳門口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讓人莫名其妙的話,“這下你滿意了吧!”
張鉉沉吟一下,便冷冷喝道:“外麵之人,請進來吧!”
帳簾一掀,進來的卻是辛羽的父親圖勒,讓張鉉微微一怔,“怎麼是你?”
圖勒笑容很溫和,“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的辛羽。”
“所以你讓另外一個女兒來勾引我?”張鉉語氣中十分不滿。
圖勒臉上笑容消失,他冷冷哼了一聲,“若不是因為她是我女兒,我早就殺了她!”
張鉉一擺手,“酋長請坐!”
圖勒坐了下來,他注視著張鉉,臉上表情十分複雜,半晌,他沉聲問道:“你們遇到了金山宮的人吧!”
“辛羽都告訴你了?”
圖勒緩緩點頭,“她是我女兒,她不會瞞我。”
張鉉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拔野古部藏在北海的兵器被他全部沉入了湖底,在某種程度上,他有點辜負了圖勒對他的盛情招待。
“我很抱歉!”張鉉沉默片刻道。
圖勒笑了起來,“我沒有怪你,相反,我非常非常感激你,你替我消滅了證據,使始畢可汗找不到滅我拔野古部的借口。”
張鉉能理解他的感激,如果他不將兵器沉入湖底,必然就被金山宮的人找到了,那麼拔野古部私藏兵器的秘密也會傳開,突厥人豈能放過他們。
“突厥人會滅拔野古族嗎?”
圖勒點點頭,“突厥人早就想滅拔野古族,尤其我們俱倫部更是突厥人眼中之釘,每年為調整稅羊都會打一仗,但我們鐵勒各部又十分團結,尤其仆骨部和回紇部和我們是攻守同盟,一旦突厥人敢進攻任何一支,三家都會同時出戰,所以突厥人拿我們也無可奈何,不過若被突厥人找到那批兵甲,情況就不一樣了。”
張鉉想起了路上遇到被殺了仆骨部酋長之子,他這才明白了史蜀胡悉的險惡用心,一旦找到了兵甲,仆骨部就會對拔野古部不滿,認識他們害死仆骨部酋長之子。
“三家盟約就會破裂嗎?”張鉉問道。
“正是!”
圖勒低低歎了口氣,“這是我們拔野古部一個重大的錯誤決定,我們不該想著獨吞這批兵甲,應該分給三家才對,但我們被貪婪之魔打敗了,忘記了三家盟約的重要,多虧公子毀掉那批兵甲,才使我們從貪婪之魔的手中走出來,保住了三家盟約,我們大酋長已經去給回紇及仆骨部解釋了,用漢人的話說,就是希望能夠亡羊補牢。”
張鉉不想再多說這件事,他笑了笑岔開話題道:“我的那幾個朋友回中原了嗎?”
圖勒臉上露出愧疚之色,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你們朋友去了肯特山,他們偷走了一份假地圖,本來他們也可以成功,可惜他們晚了一步,真地圖被另外一個人偷走了。”
張鉉這才明白柴紹為什麼會西去,原來他們偷到了一幅假地圖,他苦笑一聲說:“這樣也好,北海那邊有突厥騎兵,他們去北海太危險了。”
這時,張鉉心念一轉,脫口而出,“原來是阿蘇告訴了他們!”
他明白了圖勒剛才話中的意思,難怪金山宮有地圖,原來是阿蘇偷走給了他們,所以阿蘇才得了一筆財產。
圖勒羞愧地歎了口氣,“是阿蘇把我的地圖偷出去給了祭司,但我不敢說,她畢竟是我的女兒,若消息傳出去,她就活不成了,懇請公子替我保住這個秘密。”
張鉉默默點頭,“我過兩天就離去了,我什麼都不知道。”
圖勒心中感激,又對張鉉說:“還有一事我也要請你原諒,辛羽不能跟你走。“
“為什麼?”
張鉉頓時急了,他和辛羽已經說好,辛羽將隨他一起去中原,怎麼現在又有問題了。
圖勒目光黯然,“我是一個很溺愛女兒的父親,你能拒絕阿蘇,說明你很喜歡辛羽,如果她想跟你走。我不會阻攔........”
“那為什麼——”張鉉著急地打斷他的話。
圖勒擺擺手,“你彆急,聽我把話說完,並不是我的原因,而是她的母親。”
張鉉儼如被當頭一棒,頓時沉默了,他想起了那個病重的中年婦女,是啊!辛羽的母親病成那樣,她怎麼能丟下病重的母親跟自己走,張鉉心中也低低歎了口氣。
圖勒又低聲道:“辛羽的母親是我的第三個妻子,也是我最喜愛的妻子,但她生了重病,我卻無能為力,但我真的很感激你把虎頭魚的膽給了她,使她的病情好轉,但隻是好轉,虎頭魚膽根治不了她的病,她的生命最多還有三年,我希望辛羽能陪在母親身邊,陪母親度過人生的最後一段時光。”
張鉉沉默良久,輕輕點了點頭,“我理解,我明天就悄悄離去。”
圖勒感激地望著他,又緩緩道:“我答應你,辛羽母親走後,我會讓她去找你,在這期間,我會保護她,不會讓任何一個男人碰她,這是我給你的承諾,也是我對你的報答。”
“多謝酋長安排!”
圖勒一顆心終於放下,這時他又對張鉉笑道:“另外,我這裡有一個貴客,也是從涿郡過來的大商人,他姓裴,他很想和公子談一談那批貨物之事,公子願意見他嗎?”
此時,張鉉為辛羽之事心煩意亂,不想見任何人,更何況他根本不想對任何人說起那批貨物之事,尤其是漢人,他更是警惕。
張鉉沉吟一下道:“半夜我就會離去,希望北海那件事酋長不要再和任何人提及。”
“公子真不想見此人?”
張鉉肯定地搖了搖頭,圖勒注視他片刻,便站起身和張鉉緊緊擁抱一下,轉身快步走了,張鉉望著他的背影,他暗暗下定了決心,不用等天亮,他半夜就離去。
圖勒回到大帳,帳中有一名精神矍鑠的漢人老者,他卻是大隋相國裴矩,他為那批兵甲之事已經來草原兩次,為讓拔野古部放棄那批兵甲,他殫儘竭慮,操碎了心思。
雖然圖勒答應他放棄那批兵甲,但拔野古其他各部卻不肯答應,著實令裴矩快絕望了。
就在他覺得無法向皇帝楊廣交差之時,圖勒卻告訴他一個意外消息,那批皮甲已經被一個年輕漢人摧毀了,著實讓裴矩又驚又喜,他一定要見一見這個年輕的漢人英雄。
這時,圖勒走進了大帳,裴矩連忙問道:“怎麼樣,他答應了嗎?”
圖勒笑著搖搖頭,“他不願見相國。”
裴矩愕然,“為什麼不願見我?”
“看得出他不想多說此事,他很警惕,不願惹禍上身,除非我向他說出相國的真實身份,或許他就會改變主意。”
裴矩想了想,也搖頭道:“我的身份絕不能泄露給任何人,我能理解他的謹慎,既然如此,等回中原後我再找他,他什麼時候走?”
“最遲明天!”
明天裴矩還要北上去拜訪拔野古部的大酋長,至少還要在草原呆十幾天,這樣一來他不可能和張鉉一起離去了,隻能回中原後再說。
這時,圖勒將一份文書交給裴矩,“這是張鉉摧毀兵甲的詳細經過,裴尚書替我將它交給拔野古大酋長,當然相國也可以抄一份。”
裴矩接過行一禮,“多謝圖勒酋長。”
........
夜深了,張鉉快要睡著之時,忽然感覺有人悄然進了他的大帳,他微睜雙目迅速瞥了一眼,是他熟悉的身影,張鉉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怨恨,翻身轉了過去。
他身後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脫衣聲,他的被子掀開了,一個滾熱而又柔軟的身體躺在他身旁,從後麵緊緊抱住了他,隻聽見她低低的哭泣聲,“你是怨我不能跟你走嗎?”
“噢!”
張鉉心中怨氣融化了,他立刻轉過身,緊緊地將她摟在自己的懷中,用滾熱的嘴唇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他的心也痛楚到了極點。
........
次日清晨,辛羽和兄長銅泰將他送出了一程又一程,一直送到百裡之外,銅泰才拉住了妹妹,張鉉不斷回頭,望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草原儘頭,他忽然咬緊嘴唇,狠狠抽一鞭戰馬,大喊一聲,“我們走!”
尉遲恭和程咬金催馬跟上他,三人縱馬向南方疾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