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五十五章 等候黎明……(1 / 1)

大散關。

關門已經關閉,城門樓上,士氣低落。

今日統共五千兵馬守關,竟被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生生看著四駕馬車逃走。

但凡有點軍心者,都視為奇恥大辱。

尤其是事後查驗,除了靠馬車太近前的十數士卒死去外,竟再無人死亡……

大軍也就愈發憋屈。

左將軍傅安帶了兩千兵馬去追,結果連根鳥毛都沒追到。

連毀了沿途數座賈家的驛站,可還是什麼都沒查到。

怏怏而回後,卻拿城下守關士卒出氣。

將整整數百藍田軍卒好一通軍棍吊打後,連休息都不讓休息,就讓他們繼續堅守城關。

揚言再有差池,連家人都要一並遭殃。

並羞辱他們,是一群酒囊飯袋,是一群孬兵。

出完氣,他倒是帶人走了,不再回頭看一眼……

其實誰都知道,賈家的人出了關,就再不會回來了。

讓人守城關,無非是繼續折磨人罷了。

夜色降臨,城關門樓上,遍地呻.吟。

沒有傷藥,連送飯的夥夫都沒有……

數百被打慘了的士卒,饑腸轆轆的靠在女牆上,欲哭無淚。

其中一人麵色陰沉,忽地一捶地麵,壓著聲音悲憤道:“若是當初大將軍尚在,焉能讓此等得勢小兒猖獗?

我藍田大營,銳利甲天下!

卻不想,如今竟被豎子欺辱!”

旁邊一人歎息道:“現在說這些有何用?彆說大將軍,就是後來的嶽將軍,也比現在強的多。

嶽將軍雖比不上大將軍,但身先士卒,從不會遷怒咱們。

有他在,這些官兒也不敢克扣打罵咱們。

嶽將軍每天都會巡查軍營,士卒若有不平事,即可向他彙報。

這才幾天啊?

那些之前被他壓製住的將校,一個個就猖獗起來。

動輒罰銀打罵,咱們統共才有幾兩銀子?”

“這些將校,都是從長城軍團調過來的。他們在草原上苦慣了,來到都中興許本以為要享福,沒想到嶽將軍壓的那麼嚴厲。

連兵血都不準他們喝,日子過的還不如在草原上。

如今得了勢,還不玩兒命的折騰?”

另一個士卒,滿臉苦惱道。

旁邊一個年紀大的歎息一聲,道:“都彆說了,咱們又能作甚?樓關裡還有彆人留下的營指揮在,若是讓他聽到了,又是一頓軍法。”

“賊他娘的!”

最先開口的那個中年人,恨恨不平的罵了聲後,咬牙道:“大將軍和嶽將軍在時,他們哪個敢在值夜時睡覺?如今倒成了這般!”

“行了,彆說了!”

那個老成的兵勸道:“大將軍沒了,嶽將軍也壞事了,如今是彆人的天下了,咱們這樣的大頭兵,又能怎樣?

再多嘴,讓人告了去,你又要吃掛落。

你若出了事,自己倒沒甚,可你家裡老娘怎麼辦?”

此言一出,周遭登時一靜。

“嘿!”

中年兵卒滿臉憤懣的發泄了聲後,到底不敢再說什麼,隻是喃喃道了聲:“要是大將軍和嶽將軍還在,就好了……”

“咦,沒想到你還挺受人愛戴?”

一道慵懶不羈的聲音,憑空出現在眾人背靠的女牆頭上。

一乾士卒唬了一跳,忙回頭看去,看到月光下站在女牆上的四人,眼睛登時都直了。

“你們受苦了,是本將無能,連累了你們。”

看著數百軍卒,一雙雙泛紅的眼睛看著自己,嶽鐘琪也微微動容,抱拳歎息道。

“嶽將軍!!”

“噤聲!!”

中年兵卒剛喊出來,就被身旁年老些的老卒捂住了口。

其他正準備喊的士卒登時醒悟過來。

“閒話少說,先拿下方南天的人。”

賈環雙手抱於胸前,淡淡的道。

其他士卒這時也認出了他,一雙雙眼睛差點沒睜成牛蛋……

這位煞星老爺怎地回來了?

繼而眾人一個個激蕩的打起擺子來。

千萬不要以為這些大頭兵都是什麼不懂的蠢貨。

自古而今,皇城腳下的兵和百姓,都是最能八卦政事的。

一個個都是地下吏部尚書,對朝局的分析津津樂道。

他們再清楚不過,賈環忽然現身,會帶來什麼樣的衝擊……

到底是老軍卒靠譜,他躬著身,道:“營指揮使帶著十來個親兵,正在城關裡麵睡覺,請侯爺和將軍隨卑下來。”

其他人也急了,都想做嶽鐘琪的馬前卒。

嶽鐘琪擺手道:“諸位兄弟,你們先下去打開關門,放外麵大軍入關。

些許跳梁小醜,不用興師動眾。”

一乾兵卒聽聞還有大軍,更是激動的無以複加,一個個不顧身上的棍傷,跑下城關去開關門。

賈環、董千海、趙虎和嶽鐘琪四人,隨著老軍卒進了城關門樓裡,不費吹灰之力,結果了方南天的親信。

這時,城關外寧澤辰等人,率領大軍,見城關打開後,大軍緩緩入內。

……

神京皇城,坤寧宮。

滿宮縞素。

醜時末刻,正值深夜,漫天星辰。

坤寧宮內,燈火通明。

新任宗人府宗正忠順親王,孝簡親王,忠禮親王等宗室王公,並董皇後母族國舅府來人,齊齊位於坤寧宮內。

勸諫董皇後……不,是勸諫董太後,明日於奉先殿,策立新皇!

曆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曾幾何時,也是這樣的一幕,發生在慈寧宮。

贏祥帶著宗室諸王,勸說白太後,策立新君。

唯一的不同,就是如今贏祥換成了贏遈。

董皇後麵色木然的看著殿內眾人,就在三天前,這些人看到她,都隻會卑躬屈膝的討好。

今日,卻來咄咄逼宮。

這些宗室諸王也就罷了,可是……

看著董家來人,她那個內侄董鋒,也上躥下跳的蹦躂,董皇後心裡真真悲憤莫名。

這個畜生……

反倒是忠順親王贏遈,守了幾年皇陵,仿佛將當年的雄心大誌都磨平了。

身上不見一絲鬥誌,仿佛宗人府宗正這個差事,都是贏曆強加給他的。

他看著董皇後,語氣並不激烈,平和勸說道:“皇嫂,你就應了吧。

再執拗著,憑白讓天下人多看天家的笑話。

左右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陛下還要稱你一聲太後。

你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董家想想。

還要為小五、小六他們想想……”

董皇後聞言,麵色微變,正要說話,一旁董鋒卻插口道:“姑母,姑丈如今都沒了,您何苦還倔著不肯鬆口?

不管如何,您都是太後,我董家都是後族,您……”

“啪!”

董皇後伸手一耳光,狠狠的扇在董鋒臉上,厲聲道:“將這無恥之徒與本宮……與哀家,趕出去!!

哀家沒有這樣的親戚!”

贏遈歎息了聲,對一旁的內監點了點頭。

兩個黃門上前,將唬的癱軟,猶自大喊“姑姑”的董鋒拖出了慈寧宮。

董皇後看著贏遈,道:“五皇兒何在?”

贏遈淡淡道:“在孝陵守著,皇嫂放心就是,陛下仁厚,不會殺他的。”

董皇後冰寒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譏諷。

可是,再譏諷又能如何?

她眼神淒苦的看著這座坤寧宮,悲聲道:“大行皇帝,遺體何在?”

贏遈聞言,微微皺了皺修眉,道:“聽說是被人擄了去……”

見董皇後眼睛一亮,贏遈搖頭歎息道:“皇嫂不要多想了,天下已在陛下手中,百官奉其為明主。

京畿之地,皆為陛下所有。

待今日登基大典後,傳檄天下,社稷也就穩妥了。

縱然……也不過苟延殘喘,又有何用?

你若再延遲,苦的,隻有小五和小六他們。

何苦呢?”

董皇後眼睛又黯淡了下去,眼中閃過一抹絕望,她緩緩點點頭道:“隻要,他不殺五皇兒和六皇兒,哀家即便答允了,又何妨……”

麵上,兩行清淚落下。

陛下,隻盼有勤王保駕的大軍來救您……

……

鹹福宮。

贏曆看著垂頭喪氣的傅安,細眉微微皺起,道:“怎會讓她們跑了?一家子老弱婦孺……”

傅安麵色愧疚,將那兩個天雷之事說起。

贏曆聞言,麵色隱隱難看,道:“天雷?”

他心中隱隱有不妙感。

傅安強忍羞辱,道:“陛下,臣不敢期滿。事後臣才發現,上了那夥人的當。

那根本不是什麼狗屁天雷,就是聲音響些,唬人一些的鐵西瓜。

那般大的動靜,連五十人也沒殺死。

臣……臣是被唬住了。

臣請陛下治罪!”

說罷,垂頭跪地道。

贏曆聞言,卻放下心來,笑道:“起來吧,誰能想到,賈家會有那樣的東西?不過,他家慣會用奇淫巧技。

隻是,隻要他家不會真的召喚天雷,撒豆成兵,些許小伎倆,終究上不得台麵。

兩個加起來都沒死一百人,就算有一百個,都死不了兩千人,嗬嗬……

跑了就跑了吧,待朕登基之後,便傳檄天下,告訴世人賈家弑君謀逆之罪。

畢竟是太平盛世,沒有哪個會跟他一起謀反的。

他也不能直接調動西北大軍,隻要看好秦家就是。

到時候,太尉派人接掌西北諸軍,大事可定。

賈家一家婦孺,跑不掉的。”

傅安聞言,鬆了口氣,抬眼看向贏曆,道:“臣隻怕壞了陛下大事,若如此,臣粉身碎骨,也不能償還萬一!”

贏曆聞言,細眸中清寒的目光柔和了許多,道:“愛卿平身吧,愛卿之忠義,朕深知之。日後,自有愛卿重用之時。”

“謝陛下!”

傅安大喜,再叩首後,方站起身來。

看到一旁方衝、李武等人微微異樣的眼神,臉色頓時一沉。

贏曆卻沒有繼續關注他,而是看向方南天,道:“太尉,重立軍機閣之事,還望太尉儘早辦成。

另外,最好招降城外秦梁、牛繼宗等人。

可讓他們在軍機閣中再待一段時日,待完成八大軍團重整後,再做計較。

朕以為,若非逼到極致,他們也不會輕易生出起兵造反之心。

大行皇帝之前,對他們可並不友善。

太尉可告訴他們,朕與大行皇帝不同。

朕自幼受皇祖教導,絕不會行狡兔死走狗烹之事。

皇祖曾言,唯有自身無能之昏君,才會行此等昏事。

隻要他們忠於朕,忠於大秦,過往之事,朕可海涵之。

此言,也賜予諸位愛卿。”

“吾皇聖明!”

方南天、方衝並李武、傅安等人,紛紛跪拜。

繼而,方南天出外,總理軍機要務。

方衝、李武、傅安等人,則去接掌宮城防衛,分守皇宮四門。

一切封賞,都要等過了明日之後再進行。

但這天地,終究變了!

方衝等人,大步行走在宮城內,說不出的輕鬆愉快。

他們仿佛感受到了,當年賈環身上的愜意。

果然極爽!

……

而此時,距離神京南城數裡外,兩萬西域大軍悄然出現。

封鎖官道,放出斥候。

而後,靜靜的等候著安化門的信號……

天空上,夜色已經過了最黑暗之時。

靜悄悄的黎明,即將到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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