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哥,哈哈哈!”
賈環一行人以飛奔的速度趕上土山後,就看到牛奔已經依靠在幾個彈藥箱壘砌的靠背上,立刻狂歡起來。
等到跑到近前,看到牛奔一張臉上滿是激蕩,一雙小眼睛通紅的看著他們,眾人心裡雖然亦是激蕩不已,卻不願讓剛剛醒來的牛奔太過傷神。
紛紛指著他大笑起來。
本來聽完自家家將講賈環等人是如何九死一生前來救他,感動的無法自己的牛奔,看到這群兄弟看到他醒來,非但不和他抱頭痛哭,還一個個大笑他,登時氣急罵道:“都笑個屁啊!
要不是老子被令至那個老王八出賣,會輪得到你們來救你牛大爺?!
想我牛大將軍在草原上,威名……咳咳咳!”
“好了好了……”
賈環見牛奔氣虛咳嗽起來,忙止住笑,上前扶著他給他拍背。
觸手便是硌人的骨頭,讓賈環眼睛微微一眯,笑道:“奔哥,急什麼嘛?
都是將門,誰還能保證自己沒個被人坑的時候?
朝中王八蛋那麼多,來之前沒幾天,我還被人伏殺了一回,也差點就沒過去。
還是讓自家老婆給救了,我這不也沒害臊?”
牛奔關注點完全不在害臊上,小眼睛中浮起煞氣,看著賈環厲聲道:“哪個伏殺的你?咳咳咳……”
賈環忙笑道:“早被殺光滿門了,還提他作甚?”
牛奔聞言,忽地鬱悶起來,道:“該死的令至,老子要活剮了他!害得我哪一出熱鬨都沒湊上……”
提到令至時,牛奔的眼神讓人有些可怕,目光仿佛都是鮮紅色的……
賈環正色道:“我知道令至有問題,已經派人去殺了他。實在是大處緊急,不得不先殺他,以奪兵權。
隻是奔哥,到底怎麼回事?”
秦風等人也密切關注起來。
牛奔恨的咬牙,麵容猙獰道:“那個忘恩負義的畜生,我爹當初將他放在這個位置,本是想假公濟私一回,讓他多照顧我一番。
他倒是照顧的很,一紙調令,將我調至額侖,正好調進了羅刹鬼子的包圍圈。
兩千多名兄弟,朝夕相處了三年,我能叫得上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為了保護我,全部在我眼前活活戰死!
我發誓,我不能輕易死去,我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替他們報仇!”
眾人看著眼睛發紅的牛奔,都默哀了會兒,以示敬意。
之後,賈環看著牛奔的狀態,眼中閃過一抹憂色,問道:“奔哥,你知道不知道,令至到底怎麼回事?”
牛奔搖頭道:“這我哪知道……反正我隻知道,他出賣了我。
環哥兒,你既然存著這麼多疑問,乾嗎要殺了他?
拿下後仔細拷問不就得了……”
賈環嗬嗬一笑,道:“這些都是陰謀詭計,上不得台麵。
況且我看那令至本身也是個倒黴糊塗蛋,以他的能為,估計連到底怎麼發生的都不知道。
也不知伯伯當初怎麼就選上了他。
問也問不出什麼。
相比這些,咱們有更重要,更偉大的事業要做。
所以,不得不提前殺了他。”
牛奔眼睛一直看著賈環,忽地感慨道:“環哥兒,你和三年前不同了。”
“不同個屁!醜鬼,被人乾了回,眼睛也不好使了?環哥兒和三年前分明一模一樣!”
溫博見牛奔隻是和賈環說話,心裡不爽,找事罵道。
牛奔卻是轉了性兒,被罵也隻是衝溫博笑了笑,卻笑的溫博汗毛都豎了起來。
然而就見牛奔又轉頭看向賈環,不理他了。
溫博火氣上來,差點沒把自己給燒著了。
就聽牛奔道:“你這黑鬼,三年不見,一點長進都沒有。
你就沒發現環哥兒站的高度越發高了?
擱三年前,還有什麼事比咱們兄弟的仇怨更重要,更偉大?”
溫博聞言,忽地嘿嘿一笑,道:“環哥兒,奔哥兒是在抱怨你不重視他呢!”
賈環也哈哈大笑一聲,翻手將氣的要和溫博拚命的牛奔背到背上,道:“奔哥,走,咱們看看,什麼才是真正的偉業!”
秦風等人自然知道賈環想讓牛奔看什麼,也知道為什麼想讓他看。
經過這次挫折,牛奔心性必然受到極大的影響。
要麼,愈發有韌性,堅韌不拔,心誌如剛。
要麼,走向另一個極端。
暴戾,甚至癲狂。
從他剛才咬牙切齒,想要活剮了令至就能看出,他眼睛裡,目光的暴戾。
不是不能殺,不是不能恨,但身為一個武勳將軍,不管什麼時候,都一定要有基本的理智。
而剛才,牛奔沒有,唯有觸目驚心的殺氣。
如果這股積累在心裡的戾氣不能化解消散,那麼曾經那個樂觀開朗大氣的牛奔,或許就再也不見了。
留下的,隻是一個一心殺戮,心性偏執孤拐,崇尚毀滅的殺人魔王。
這樣的人,往往都會最終自己毀滅了自己。
這是眾人不想看到的,也是賈環絕不允許的。
所以,賈環要帶牛奔,壯闊心胸,化解戾氣。
天空上的陰雲,終於散開了。
雖然已至下午,太陽就要落山,可陽光依舊明媚動人。
顆粒般的光線,揮灑在草原上。
原本,應該是一副極美的草原陽光圖。
隻可惜……
從高坡上往下看去,隻有一望無際,望之不儘的屍山血海。
仿若修羅地獄。
“奔哥,看到了嗎?
因為厄羅斯人用二十萬大軍,圍殺了你二千弟兄,還將你吊在那裡。
所以,我就帶著這些願意共同赴死來救你的兄弟們,殺了他們至少五萬人。
另外,還有十萬名俘虜等著接收。
我們還生擒了厄羅斯沙皇!
為了收好最重要的尾,為了接收那十萬名俘虜和女沙皇,我不得不下令擊殺了明顯有問題的令至,奪去兵權。
以免再生亂事。
我們的人手到底太少了些,一旦令至那裡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咱們就都危險了。
相比於一些魑魅魍魎之輩的陰私詭計,相比於區區一個令至,接收這十萬名羅刹鬼俘虜,打掃戰場,才是更重要的偉業。”
牛奔伏在賈環背上,眼睛怔怔的看著草原上那一幕幕慘烈的場麵。
這些人,都是曾經包圍著他,嘲笑他,辱罵他,圍殺他的人。
在今天之前,他們都還看死人一樣看著他。
但是現在……
都死了!
都死無全屍!!
兄弟們,你們看到了嗎?
老子的兄弟,替你們,替我,報仇了!!
賈環溫潤的聲音又響起:“奔哥,其實相比於這些,咱們有比殺戮複仇還要重要的事去做。
殺戮容易,毀滅也容易,但開辟和創造難。
這三年來,大秦遠洋船隊,在海外發現了無數比草原還要廣袤的土地。
有的甚至比大秦還要富饒肥沃,上麵卻幾乎沒有什麼人住。
那些地,我都跟陛下討了過來,作為大秦武勳的封地。
日後大秦的武勳,統統分封海外。
在國朝內,不再掌控實權……
處理完厄羅斯事宜後,大秦國內百年內少有戰事,就不再是咱們武勳將門的樂土了。
繼續留下來,隻能與人爭權奪利,進行內鬥。
我不喜歡這樣。
所以,你快點養好身體。
大海之外,有無儘的土地,那才是我們未來的征程。
對於那些戰歿的兄弟,心懷悲痛不是對他們最好的緬懷,照顧好他們家人,才能讓他們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在大秦,我們武勳不好隨意施恩普通士卒,太犯忌諱。
但是等咱們打下了咱們自己的封地,你可以將他們接去,讓他們過上太平安康的好日子。
讓他們未來過的美好,總比讓他們生活在仇恨,生活在悲苦中好。
對不對?”
“呼……”
牛奔怔了好久後,長長吐出一口氣。
小眼睛裡卻忽然落下淚來,緊緊抱住賈環的肩膀,乾瘦的身體顫栗起來,哽咽道:“環哥兒,我不是沒出息放不下仇恨。
可是他們,真的死的好慘!
羅刹鬼那群畜生,殺了人,還要分屍。
我的兄弟啊,我的兄弟死的慘啊!!!”
賈環點點頭,道:“我明白,我知道羅刹鬼子的尿性,所以,他們死的更慘。
我沒有殺幾個,我逼著他們,讓他們自己殺自己!”
“奔哥兒,你若不解恨,我就再去殺一萬!!
隻要你心裡能好過來,一會兒韓大調兵過來,咱們兄弟今日就屠儘他們,又有何妨?”
溫博見牛奔伏在賈環背上,嚎啕大哭,哭聲淒慘,也紅了眼眶,上前拍著他的肩膀,咬牙凶狠道。
秦風也勸道:“奔哥兒,我知道你心裡委屈,可這世道就是這樣。
你知道前些日子,環哥兒被人伏殺,有多驚險。
他被京營一營伍上千人堵截在巷道裡,用八牛弩和強弓攢射伏殺。
另外還有三個武宗。
我爹和你爹他們趕到時,他人已經不行了……
若不是他家裡那兩個神醫,他也就不在了……”
這個時候,牛奔已經快抓狂了,剛剛才被賈環安撫下來的心,幾乎爆炸開來。
麵容猙獰,目眥欲裂。
然而秦風還未完,不顧賈環等人的勸阻,聲音愈發巨大的道:“你知道是誰伏殺的環哥兒?
是張勇!
他是我武威侯秦家最忠心的部下,我都喊他勇叔!
在外他就是我秦家的象征,他代我爹執掌京營,他帶著京營的人馬,要殺了環哥兒……”
“風哥,夠了!!”
賈環厲聲喝止道,一邊使勁攔住拚命想要從他背上下來,要和秦風拚命的牛奔。
牛奔此刻整個人如同厲鬼一般,指著秦風嘶吼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這些黃沙軍團的畜生!!”
溫博也變了臉色,衝秦風厲聲吼道:“你瘋了?!”
秦風比他們二人的聲音還大,眼中含淚,咆哮道:“是,我是瘋了!
在聽到這個信兒時,我就快要瘋了!
張勇,我們喊他叔,敬其忠義。
可是,他卻是天家派到我武威秦家,監視我們的內賊!
天家為了皇權的鬥爭,不惜起用張勇,伏殺環哥兒。
卻陷害我武威公府。
讓整個大秦武勳,都抵製我們。
這件事分明是他們贏家自己內亂造成的啊,宮裡那位難道真不知道?
他知道,可他依舊借此來打壓我武威公府!
讓我爹,顏麵掃地,一生威名付諸流水,愧對環哥兒!
他想要謀奪黑遼的黑土農莊,便屢屢打壓溫世叔,逼迫的他,連軍機閣都待不下去!
令至分明是他強推給牛伯父,舉薦為征北大將軍的,分明是令至出賣了你,才害得你被俘。
可他還是借你被俘一事,羞辱牛世伯,羞辱鎮國公府!
奔哥兒,這其中種種,又有哪一樣,不比你委屈?
你要殺我,我又能去殺哪個?”
牛奔一張臉木然下來,他緩緩垂下頭,一字一句道:“環哥兒,咱們反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