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了?”
待贏杏兒和林史二女與賈母請完安,又和賈政行完禮罷,賈母慌忙問道。
贏杏兒淡淡一笑,從袖兜裡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鐵劵和一份文書,道:“這是宮裡給蒼兒封的一等輕車都尉的爵兒。”
眾人聞言登時嘩然。
賈母又驚又喜的站了起來,賈政等人也無不動容,連賈璉都羨慕嫉妒的看著贏杏兒手中的丹書鐵券和文書,再看看趴在賈環背上,撅著小屁股一臉茫然的賈蒼,心裡有些悲傷……
輕車都尉為當朝爵位第六等,在公侯伯子男五等封之下,還在宗親將軍爵之上。
一等輕車都尉,為正三品的世爵。
雖無實權,卻是實打實的貴族。
從來都隻封公主之子,而且一般公主之子,也不過是二三等。
賈蒼這苗疆來的小毛孩子,如今眼瞧著就成貴族了?
賈環都拿過文書瞧了眼後,看著蛇娘嗬嗬笑道:“看你以後再敢打我兒子,如今我家蒼兒是爵爺了!”
眾人聞言大笑。
笑罷,賈環奇道:“那你們仨進來怎地那樣的神色,宮裡還有人敢給你們難看?”
林黛玉和史湘雲臉上猶自帶有驚悸之色。
贏杏兒眼中閃過一抹怒色,道:“還不是延禧宮的那位成妃。”
賈環聞言,臉色登時沉了下來,道:“她敢給你們臉子?”
贏杏兒嗤笑了聲,道:“她怎麼會這樣?那成妃陰險的很,當著宗室那麼多王妃誥命,還有公主郡主的麵,要給我和兩個妹妹跪下,求我們幫著說說話,讓你放過她那可憐的弟弟。
若非皇後帶人來喝住了她,她還要給我們磕頭呢。”
賈環臉色鐵青,咬牙道:“這個賤婦!”
贏杏兒沒好氣白了他一眼,賈母賈政也匆忙喝止他不可亂說。
賈環對林黛玉和史湘雲道:“彆怕,以後我一準幫你們出氣。我兒子都能打女孩子,我打不得?”
“呸!”
林黛玉和史湘雲一起啐道:“孩子跟前也胡說話。”
啐罷,又一起捏向小賈蒼羞赧的臉,嘲笑道:“還打女孩子了,怪道又被你娘揍了!”
小賈蒼羞愧的垂頭……
贏杏兒在一旁笑道:“還用你出氣?宮裡今日給蒼兒封爵,就是那位的意思。多半是對你的獎賞恩及到蒼兒身上,偏令家那個女人今日這般不識趣,自作聰明想給賈家難堪。
那位可不是好說話的人,落了他的顏麵,還害的他給了好沒落下好。
瞧著吧,那女人有她的好果子吃。”
賈環沉默了下,哼了聲,道:“自作自受!”
也不知是在說哪個……
又說了會兒話,眾人見賈母倦了,就紛紛告辭。
賈環對賈璉王熙鳳道:“今兒蒼兒打了巧兒妹妹,心裡也難過呢,想去給巧兒妹妹道個惱,行不行?”
贏杏兒等人聞言笑了笑,先一步離去了。
賈璉和王熙鳳忙笑道:“多大點子事,又是一家人,還道什麼惱?”
小賈蒼正色道:“二伯,二伯娘,爹爹和娘都說打巧兒妹妹不好,我要去道惱,告訴她以後再不打她了,還會保護她!”
賈璉聞言笑了起來,王熙鳳更是歡喜不儘,伸手捏了捏小賈蒼的臉蛋,道:“咱們家的小爵爺長大了呢!”
小賈蒼先是羞赧了下,然後又一本正經道:“二伯娘,我叫賈蒼,不叫爵爺,你叫錯了哩!”
小賈芝也點點頭,道:“哥哥叫蒼兒好聽,叫爵爺不好聽。”
一旁的大人還有丫鬟婆子們聽著這童言,都大笑了起來。
兩小人兒還小,不知爵位之貴。
多少人奮鬥一生,都難得一個爵位。
在另一個世界,張廷玉與雍正皇帝何等君臣相得,臨終更是被封為顧命大臣。
這等器重,給張廷玉的爵位,也不過就是一個一等輕車都尉的爵。
後來乾隆登基,加恩顧命大臣,這才賜了伯位。
然而滿天下也隻有一個張廷玉,尋常文官,縱然做到宰輔,也不會得到一個爵位。
可見爵位之貴。
因為有了爵位,就是貴族。
官員還有一個致仕之時,致仕後,就是普通鄉紳了。
然而掛著一個爵位,卻是終身貴族,見官不拜。
能處置貴族的,隻有朝廷和宗人府,尋常官府,卻是沒有資格的。
等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出了賈母院,快走至東路院後,忽地見賈璉一小廝匆匆跑來。
不過看到賈環也在,遠遠的住了腳,隻是奇怪的是,任憑賈環給他使眼色,都不離去。
賈環見之,道:“二哥還是叫他過來吧,不定有什麼急事。”
賈璉聞言,尷尬的笑了笑,方對那小廝招了招手。
小廝躬身腰過來後,先對賈環強笑著行了禮,又畏懼的看了眼王熙鳳,方哭聲對賈璉道:“二爺,不好了,小少爺病了。”
賈璉聞言唬了一跳,之前本是說要接到府裡給賈母養著。
可之後就一直報病托著,賈母也懶得和賈璉計較,就隨他去了。
不想這會兒怎就真的病了。
賈璉急的臉都白了,道:“可請了郎中?郎中怎麼說?”
那小廝道:“郎中來了,說不是病,而是見喜了。奶奶……姨奶奶急的不行,這才派奴才快請二爺回去。”
賈璉聞言,急的抬腳就想走,可剛抬起腳,又頓住了,尷尬的看著賈環。
這個年代,孩子出生後,隻能算你得了孩子一半,還有一半在痘診娘娘那裡。
隻有見了喜,送走了痘診娘娘,孩子才算是你的了,否則……
賈環道:“不算大事,也不是小事,二哥去吧。隻是需記得,艾兒的喜沒送走,二哥不慌著回來。
家裡如今有幾個孩子,都沒見過喜呢。”
賈璉忙道:“三弟儘放心,我知道輕重。三弟,我先去了。”
說罷,馬不停蹄的出門而去。
從頭到尾,竟連看也沒看王熙鳳一眼。
賈環看了眼麵色木然的王熙鳳,道:“二嫂,要不,我和蒼兒芝兒改日再去看巧姐兒?”
王熙鳳冷笑一聲,道:“為何改日?就今日最好!他不在,我樂得清淨!”
說罷,從賈環懷裡接過賈芝,道:“走,到二伯娘家裡去,芝兒不是最喜歡二伯娘淘的胭脂嗎?二伯娘送你一大包!”
賈芝聞言羞紅了臉,小聲道:“二伯娘,爹爹說趕明兒請人用最美麗的花,給芝兒淘胭脂。芝兒也送二伯娘和巧兒妹妹一大包!”
王熙鳳聞言,大聲笑了起來,道:“好!二伯娘就等芝兒的胭脂!還沒人送過二伯娘呢……”
賈環背著賈蒼,在後麵抽了抽嘴角……
一行人入了東路院,黑油大門。
……
“奶奶回來了……”
剛一進門,就見平兒正在廊下,端著一個銅盆,沿邊掛著一截帕子。
待看到她懷裡的賈芝後,笑了起來。
不過等看到賈環背著小賈蒼來後,平兒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些。
她自不會在生賈蒼的氣……
根其緣由,還是在賈環身上。
去年春,王熙鳳攜平兒南下散心。
於玄武湖畫舫上,與賈環終究成就好事。
突破禁忌之刺激,賈環亦喜歡不已。
便經常三更半夜去偷人……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
往日裡都是平兒陪著巧姐兒在廂房裡睡,王熙鳳自己在主房睡。
偏那日,也不知怎麼回事,卻是王熙鳳陪著巧姐兒去睡了廂房,平兒反倒睡了主房。
賈環那賊子,半夜三更去偷人,結果可想而知……
黑燈瞎火中,待平兒從睡夢中驚醒,那王八賊羔子劍已及履,槍已入巷,折騰了起來……
雖然賈環及時懸崖勒馬,連連道歉。
事後,平兒在王熙鳳的安撫下,也沒有尋死覓活,但也再不搭理賈環。
至少,不會給他好臉色。
“平兒姐姐,我帶著蒼兒來給巧姐兒道歉來了。”
賈環搭著賠笑臉說道。
沒辦法,不是他骨頭軟,實在是……上錯人了。
平兒不理他,卻走過去從賈環背上抱下了賈蒼,見他姿勢古怪,就知道賈蒼定是又被蛇娘教訓了。
想想也好笑,這來家裡不到一個月,鬨了幾回,都是因為蛇娘打了賈蒼……
平兒看著落地後垂頭喪氣的賈蒼,一隻小手還捂著屁股,柔聲笑道:“蒼兒,你娘又打你了?”
賈蒼頭也不抬,點點頭,道:“平兒媽媽……”
“胡說!”
平兒俏臉登時血紅,急道:“怎地亂叫,不是讓你叫平兒姐姐的嗎?”
賈蒼哪裡懂這些,茫然的抬頭看著平兒,抓了抓腦袋。
平兒見之,就知道有人使壞,抬頭狠狠的瞪了眼賈環。
賈環滿臉無辜……
王熙鳳嘴角彎起一抹壞笑,然後道:“好了,平兒你帶著蒼兒和芝兒去和大姐頑去吧。大人在跟前,他們反而不好說話,如今都漸大了,要麵子呢。”
平兒哪裡不知道這瘋女人支開她們想做甚,氣道:“你就不去看看巧姐兒?”
王熙鳳紅著臉,咯咯笑道:“小孩子頑鬨,能打成什麼?你快帶了去好生哄著。要什麼吃的玩的,都照顧好。”
說罷,對滿臉“迷茫”的賈環道:“三弟,走,二嫂有事同你商量。”
拉著賈環就去了裡屋,平兒氣的跺腳,張口想罵,可看到賈蒼和賈芝歡喜的小臉兒,又罵不出。
想想即將發生的事,平兒紅著臉,帶著賈蒼和賈芝離去了。
還在心裡自欺道:這種事,在大家子裡,本也尋常,二爺又是那樣……
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