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哥兒,你讓小賈蘭做這事?”
一群衙內們都將檀木凳搬到欄杆旁,居高臨下的看著樓下。
秦風見上台主持的人,竟是一個小小子,登時驚奇道。
諸葛道也微微皺眉,道:“環哥兒,蘭小子是不是太小了些?今天這事,可不是小事……”
賈環笑道:“也不算大事……不獨他一人,還有賈芸。
主要是賈芸主持,蘭兒就是幫襯一些小事。
他也不小了,十一二歲,我在這個年紀,已經承爵,且殺到西域去了。
你們馬上就都走了,翻了年,我也要出京。
家裡總得有一個能扛住事的,蘭哥兒雖然年歲不大,誌氣還行。
所以趁著這個機會,我想讓他多磨練一下。”
秦風等人聞言不再多言,都知道賈家直係裡沒幾個人,僅有的那麼幾個,還多是隻會受用的。
再者,即將的離彆,讓氣氛忽然變得有些傷感……
他們是真正一起長大的兄弟。
“咚咚咚!”
賈蘭稍有些吃力的,舉起手中的木槌,真正實木桌上敲了幾下。
六和酒樓安靜下來,隻是,眾多從大秦各地趕來的富賈們,看向賈蘭的眼神,毫不掩飾著質疑和審視。
賈蘭輕輕吸了口氣,用稍顯青澀的聲音大聲道:“玻璃方子拍賣會,正式開始!
現在,先請諸位觀賞三個玻璃藝品!”
說罷,不再言語,在各色眼神的注視下,走到露台一側,拉開帷帳。
然後托起托盤,迎著從天井射進來的陽光,高高舉起……
“老天爺!!”
“佛祖顯靈了!!”
“阿彌陀佛!!”
卻是一尊三尺高的如來像,純淨玻璃研磨而成。
不過有些不同的是,如來像的表麵,被巧妙的研磨出無數個細小的鏡麵。
如此,被陽光一照射,就會散發出無數的折射光。
這一幕,若在後世,連小學生都明白是何道理。
可在這個時代,卻恍若神跡。
當然,這座集中了大秦最有錢商賈的酒樓中,還是有許多精明冷靜之輩。
他們眼中的如來像,不隻是如來像,而是商機!
大秦信奉佛教的人千千萬萬,連上等的玉佛像,都通常是有價無市。
往往出現一尊,就會被虔誠的人花費大價錢請回家,或者去送人……
有時根本不計成本!
而如今這樣的,豈不是更讓人瘋狂?
賈蘭見效果差不多了,就稍顯吃力的重新將佛像放回,蓋上帷帳。
那尊佛像並不輕……
繼而,又拉開第二個帷帳。
卻比先前那個“遜色”許多……
賈蘭再次托起托盤,走到中間。
從托盤中拿出一模樣怪異的杯子,然後又從一旁仆人手中接過一酒壺,斟好酒後,手捏在細細的杯“腿”處,再次舉高。
殷紅的酒水,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恍若血色。
靚麗而淒然。
不少有眼力的人都知道酒杯裡裝的是西域葡萄酒,他們沒少喝。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種透明的玻璃酒盅,女兒家一定會喜歡。
尤其是舉辦宴席時!
如是這種酒盅能大量生產,那日後必是內宅女眷最鐘愛的家俬。
商機,大商機!
賈蘭再將托盤放回原處,蓋上帷帳,然後拉開第三個帷帳!
“咦?!”
“嘶!這是……這法子真是想絕了!”
“這豈不是可在屋子裡養魚?”
看到第三個帷帳下的物什,驚呼聲再起。
因為第三個帷帳下藏著的,正是魚缸。
而且,比之前送入賈家的那個還要大些。
此刻,魚缸裡已經裝滿了水,十數尾金魚兒在其中遊的暢快。
活靈活現!
魚缸底部鋪著細白的沙石,還有幾塊奇石和一座小小的假山。
數棵水草飄搖……
側角一隅,一個水龍車緩緩的轉著,有一根竹管相同,將外界的空氣咕嘟咕嘟的送入水中。
似將一水底世界展現在眾人麵前。
下麵富賈們看的稀罕,三樓雅閣上看的也熱鬨!
“賈環,沒想到你有那麼些好東西!”
贏晝口水都快流下來了,看著下麵的玩意兒移不開眼。
佛像和杯子也就罷了,他雖也稀奇,卻並不怎麼心動。
可那透明玻璃魚缸……
要是不得一個,贏晝覺得以後活著都沒啥意思了……
牛奔在一旁笑道:“環哥兒,你送我家的那個比這個好像小些。不過小些也好,不然換水太麻煩。我娘喜歡的緊!”
溫博也道:“我家那個倒和這個差不離兒,不過那是我娘特意要的,她想養些黑遼的刀白魚。
以前在黑遼時,她老人家最喜歡刀白魚。”
秦風點點頭,道:“我家那個也還行,我娘和家裡幾個姊妹都喜歡的緊。
這兩天一直圍著魚缸轉,要不是環哥兒打發人說,魚不能多喂食,她們一準一天喂八遍。”
諸葛道幾人也笑著說起了自家趣事。
贏晝一雙細眼怔怔的聽聽這個,又聽聽那個,越聽臉色越難看。
合著這裡的人家都有,就他沒有?
“賈……環!”
贏晝一把摟住賈環脖頸,憤怒搖道:“你還說我們是朋友,可為何他們都有,就我沒有?!”
賈環奇道:“誰說他們都有了?”
贏晝怒道:“他們剛才說,你給他們一人送了個大的!你還哄我?”
“你豬耳朵裡塞驢毛了?”
賈環皺眉道:“沒聽他們說,都是給他們娘親的?
你腦子在想什麼?
我們一群爺們兒,沒事養金魚兒耍,像話嗎?”
說著,又眼神怪異的看向贏晝,道:“你不會想跟我說,你要養金魚兒頑吧?
我艸,你不會是變態吧?
你想當女人?”
其他人也齊齊麵色“驚恐”的看向贏晝……
贏晝已經徹底傻掉了,努力回想了下牛奔等人剛才的話,好像……好像真的都是他們家裡內眷在玩。
他強笑了聲,乾巴巴道:“怎麼……怎麼會?我怎麼會玩女人玩的東西……
我……我是想給母後要一個,對,是給母後要的!
咦,賈環,我母後對你那麼好,比對我還好,你有好東西孝敬彆人,居然不孝敬她?”
贏晝到底是宮裡出來的,貪玩歸貪玩,鬥爭的本領並不弱。
抓住點靈感,就立刻反擊起來。
賈環懶得與他解釋武勳和佞幸之臣的區彆,點頭道:“行行,改明兒我給皇後送宮裡去……另外,你皇子所裡也有宮女,也送她們一個賞玩。”
贏晝用看親人的眼神看著賈環,感動道:“賈環,你真是……你真是太好了!”
“噗嗤!”
一旁牛奔等人紛紛忍俊不禁。
原本對這個臭名昭著,狗皮膏藥似得皇子還有些不感冒,尤其是看他自來熟的摟著賈環脖頸,說三道四,更不討人喜。
可這會兒……
他們卻都看明白了,這個皇子,不是故意扮豬吃老虎,想靠近賈環,接觸軍方勢力圖謀大事。
他是……真的頭腦簡單,隻是喜好貪玩。
或許他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但當一個皇子,心裡沒有野心,隻是單純貪玩時,那他身上的那些毛病,就都不再是毛病。
要知道,在皇帝在位時,一個皇子份位之重,甚至還在親王之上。
交好這樣的人,是有意義的。
這就是現實……
“娘們嘰嘰的,坐遠點!”
賈環卻一把將靠在身旁的贏晝推開,惡心罵道。
然後對其他人道:“後麵的就讓芸哥兒他們去整吧,咱們吃酒。”
說罷,拍了拍手,雅閣外開始進人。
一連串的夥計,提著食盒進來,開始擺席。
牛奔幾個麵上少了些笑容,多了點肅穆,紛紛起身落座。
明日,他們就都要開赴九邊。
他們要在沒下雪封路前,趕往目的地。
都中還要再過一二個月才下雪,可西域和塞外,已經沒多長時間了。
所以,今日是他們兄弟,近幾年最後一次相聚。
五個烤架同時生火,五隻大黃羊被親兵緩緩轉動著……
大罐的酒壇川流不息的送進,不一會兒,就累了半麵牆高!
看到這一幕,贏晝忽然吞咽了口唾沫,乾笑道:“賈環,這下麵還沒開始賣東西,你不在下麵守著,怎地……怎地就想大吃大喝啊?
這麼些羊和酒,你們吃的完?”
賈環嗬嗬一笑,道:“那點破事,還用我堂堂寧國侯親自出麵?
打發兩個子侄就辦妥了。
至於這些酒和羊,這還未必夠呢。
一會兒喝起來,都用大海碗喝,你也一樣!
你瞧那碗……”
說著,指向桌子上臉盆似的大碗。
“咕咚!”
贏晝胖臉慘白,吞咽了口唾沫,隻覺得眼有些暈。
他忽地一拍腦門,道:“賈環,我想起來,今兒出宮前,父皇命我照看好宗室子弟,不許他們混鬨,丟了天家體麵。
剛才隻想來和你耍,卻忘了正事!
不得了,皇命怎敢違?
我看我還是回去吧……”
說著,邁著小碎步,一雙細眸滴溜溜的轉著,防備的看著賈環等人,唯恐他們開口留人。
若是賈環真在此刻開口留他,以天家子弟的顏麵相逼,他還真不得不迎戰。
可他在宮裡喝的都是黃酒和清酒,從不碰烈酒。
嗅一嗅都覺得頭疼欲吐,真要乾一大海碗伏特加,贏晝覺得他能喝死掉。
所以,絕不能被留下!
好不容易,終於走到門口後,贏晝以與他身形極不相符的速度,“嗖”的一下溜出門,狂奔而去!
整個三樓都回蕩著因他狂奔而產生的音效:
“咚咚咚咚咚……”
“哈哈哈哈!”
看到如此逗比的皇子,牛奔等人無不仰頭大笑。
賈環順手提起酒壇,拔開酒塞,大聲道:“諸位兄長,明日,你們就要奔赴苦寒塞外邊疆,為我大秦,保境戌邊。
我等將門子弟,不需學那些酸文人,吟一句‘勸君更飲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我等隻知,武勳將門世代之富貴,皆係於九邊沙場,決死之地!
大丈夫,當橫行天下,為國儘忠!
縱馬革裹屍還,亦九死而不悔!
來,一起乾了這壇酒!
共祝大秦國運昌隆,祝我等將門,公候萬代。
乾!!”
“乾!!!”
牛奔、溫博、秦風、諸葛道等人,齊齊起身,拎起酒壇,拔塞痛飲!
這一刻,一樓拍賣會上的進程都暫停了下來,靜靜的看著三樓一乾將門虎子的動靜。
賈環的聲音沒有掩飾,他的話也讓在座諸位都聽到了。
不管這些人對賈家有什麼感觀,可此刻,對於這些武勳將門子弟,都心生敬意。
而三樓對麵的雅閣,看著一群“瘋子”舉著酒壇灌酒,贏晝海鬆了口氣,自覺幸運不已。
得虧他聰明過人,不然還不得喝死?
不過,看他們這樣豪飲,好像……是挺爺們兒的!
贏晝心裡盤算,等回宮後,裝一酒壇桃花釀,在宮女麵前,也爺們兒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