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秦可卿又坐回了她的位置,看著賈環喚了聲。
她麵色桃紅,水意彌漫的妙目中,滿是柔情。
賈環微笑道:“說。”
“叔叔啊,媳婦,能不能……不叫你叔叔了?”
秦可卿咬了咬紅唇,請示道。
賈環聞言,頓時連連搖頭,正色道:“誒,不行不行,事關輩分,半分馬虎不得!”
這一本正經的無恥模樣,讓秦可卿看的瞠目結舌。
賈環有些不自在的乾咳了聲,道:“這樣,日後你在園子中的太真觀生活時,有人在,就叫我三爺。
不過有的時候,還得叫我叔叔……”
見賈環騷浪騷浪的在那裡擠眉弄眼,秦可卿俏臉又浮滿紅霞,她不敢啐賈環,隻是羞惱的嗔怪了一眼。
賈環卻不敢再看,忙眼觀鼻鼻觀口的坐正,連聲念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秦可卿見之,抿嘴一笑。
她對自己能讓賈環如此,心裡感到喜悅。
不過隨即,她麵色又有些猶疑起來,似乎在遲疑,該不該說些什麼……
賈環感到了她的疑慮,看向她,笑道:“可卿,今日是你新生之日,不管從前有什麼事,自今日起,和你再不相乾。你若有什麼前事心結未了,大可說出來就是。”
秦可卿聞言,麵色感動的看著賈環,道:“叔叔,媳婦有話說。”
賈環正色道:“你說。”
秦可卿咬了咬嘴唇,道:“媳婦想說的是,和蓉哥兒的親事……”
賈環眼睛微微眯了下,道:“放心大膽的說,沒事。”
秦可卿道:“叔叔,媳婦十六與蓉哥兒成親,待他過世時,四載光陰,卻無所出,叔叔可知為何?”
賈環搖搖頭,道:“不知。”
他明白,秦可卿當著他的麵,說這些問題心裡壓力有多大。
他不想再插科打諢,讓她更加為難尷尬,不能吐露心聲……
他此刻最應該做的,就是一個安靜的聽眾。
秦可卿見素來主導話題的賈環,此刻卻願意聽她傾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來:“叔叔,我本養生堂孤女,被父親收養。
長到二八年華,不想竟被寧國府相中,上門說媒提親。
秦家門第普通,遠不及公門氣象。
而我又是養生堂裡抱來的棄嬰,身份更加卑微。
因此進了門後,我便一心服侍相公,孝順舅姑。
隻是卻不知為何,在洞房花燭夜,蓉哥兒他……他卻沒有沾染我的身子……”
“嗯?”
賈環聞言,猛然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秦可卿。
秦可卿麵色似喜似悲,但終究化為一抹喜色和慶幸,她道:“那時我並不解,他為何要如此待我。
若說他輕賤我的出身,以為我不配服侍他這貴門公子。
可是……他待我又甚是尊敬,客氣……
而且,公公婆婆,也待我極好,尤其是公公……
屋裡的擺設用度,竟不比戲文裡的公主差。
我感激不儘,敬他若父。
隻是卻不想,那一年年節夜裡,他喝醉了酒,竟直闖入我閨房中,說了許多胡言亂語之話。
說什麼……說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我隻當他喝酒了,但,最讓我心寒的是……
蓉哥兒前頭分明回來了,可是開門看到這一幕後,不顧我的求救,被公公厲罵了兩句後,竟又轉身離開了……
叔叔啊,你可知,那一刻我心中是何等的驚恐,冰寒。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丈夫?”
說著,秦可卿眼中滴落兩行清淚。
然而賈環聞言,心中同情憐惜之餘,卻有了一種豁然開朗感。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原著世界中,直到秦可卿香消玉殞時,她和賈蓉也無一兒半女。
這倒也罷了,畢竟,王熙鳳和賈璉也是很久之後才有。
可是,秦可卿這等風華絕代的絕世美人,給賈蓉當了媳婦,他該萬千寵愛才是。
然而,當她快要病逝時,賈蓉的表現,卻顯得極為平淡,甚至淡漠,遠不及他父親賈珍的表現……
要知道,賈璉死了尤二姐時,都整整哭了七天,為她守了七天的靈。
若說賈蓉是個基佬,對美人反感,卻又說不通。
因為後麵他還調.戲過尤氏姐妹。
如今看來,他竟是被賈珍下了死命令,隻能看不能吃……
怪道最後生怨。
再美的美人,隻是個擺設,也親近不起來。
而在原著世界中,想來也是因為秦可卿所訴之事過後,她方對賈蓉徹底寒心,才會轉投對她哄騙寵愛的賈珍身邊。
不過,這一世,賈珍卻沒了機會。
“叔叔,你可知,那夜之後第二日,傳來了他們二人的死訊時,媳婦心中,竟無半分悲痛。
因為那蓉哥兒枉為男子,那賈珍……更是虛偽可憎,禽獸不如。”
秦可卿細咬著貝齒,恨聲道。
“咳咳……”
這時,賈環卻有些尷尬的咳嗽了兩聲。
真按禮法論起來,他比賈珍,好的也有限的緊。
“叔叔,你不同哩。”
秦可卿輕輕的白了賈環一眼,嗔道。
賈環仰頭望蒼穹……茅屋頂,他認真想了想後,還是搖了搖頭……
“叔叔啊!”
秦可卿沒好氣的嗔了聲,道:“蓉哥兒與榮國府,已為第五代相隔,血脈早已遠矣,哪裡就會相同嘛。”
見賈環連連點頭,她才放過,抿嘴一笑後,又正色道:“媳婦想與叔叔說的事,便是這點呢。
非媳婦不知廉恥,勾引叔叔。
媳婦亦讀過《女戒》,知道女貞為何物。
隻是,實是媳婦不僅與蓉哥兒無夫妻之實,那夜他轉身離去之時,便是連那夫妻恩義也斷絕了。
媳婦心中,與他再無關隘。
媳婦雖然出身輕賤,卻絕不願委身於那等無膽男人。
縱然是婦人,也比他強些。
而後,媳婦才在府中,常聞叔叔在外威名軼事,不懼權貴皇親。
在家又善待姊妹,孝敬老太太。
實乃世間第一等的好男兒……
媳婦方才動了凡心,做出這等無顏之事來。
還望叔叔莫要輕賤我……”
看著一雙動人心弦的幽幽妙目哀求的看著自己,賈環深吸了口氣,看著秦可卿,道:“可卿,過來。”
秦可卿聞言,站起身來,一步步,挪移到賈環跟前,怯怯道:“叔叔,你要作……哎!”
秦可卿話沒說完,人就落入了賈環的懷中,口中剛輕呼一聲,就被一張大口,霸道的堵住了!
……
賈環從草堂出來時,業已子時末刻。
回頭看了眼茅堂窗幾前倒映的人影,他微微一笑……
又看了眼附近幾處,暗藏青隼守衛的地方後,他大步離去。
回到靈堂內堂,見除了寶珠仍舊在那裡唱戲一般的哭泣外,隻有董明月負手而立,站於窗前,觀窗外殘月。
而她手下的赤雀、白鵠二人,卻不見了蹤影。
賈環忽然有些心虛,心中生出許多愧疚來。
他走到董明月身邊,誠聲道:“月啊,你心裡若是不舒服,就罵我幾句,踹我幾腳吧。你彆憋在心裡啊……”
董明月轉過頭,看著賈環一張欠打的臉,卻忽然抽了抽嘴角,眼中露出一股笑意來。
賈環見狀愈發心驚,顫聲道:“月啊,你沒氣壞吧?”
董明月回頭看了眼瞠目結舌的寶珠,俏臉微紅,轉頭羞惱的看向賈環,道:“環郎,你胡說什麼?我又豈是妒婦?”
賈環也不知是腦子抽了,還是前世瓊瑤餘毒複發了,竟脫口而出道:“難道你不在乎我了?”
董明月一張臉頓時黑了下來,秀手握拳,一拳打在賈環肩頭,成全了他……
隻是,在打到他時,到底收回了九分力,隻是輕輕的推了他一下。
賈環晃了晃身子後,腦子恢複正常,衝董明月嘿嘿一笑。
董明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但因寶珠在看戲,所以轉身出去了。
賈環無辜的眨了眨眼,也看了女單身汪寶珠一眼,跟了出去……
……
兩人出了鐵檻寺後,順著一條田間小路,慢慢而行。
一邊的小樹林中,不時有夜鳥啼叫聲響起,而道路一邊,不時又有蛙鳴聲起伏。
如墨夜幕中,月如鉤。
星辰璀璨,點綴其上。
如畫一般。
夜色中,兩人並肩而行,胳膊不時碰在一起,又分開。
雖然沒有說話,但也很有默契。
直到,賈環忍不住,輕輕牽起了董明月的手。
董明月方頓住腳步,轉過身,麵對向賈環,一雙美麗的杏眼,亦如星辰般璀璨,亮晶晶的看著賈環。
賈環緊緊握著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口,輕聲道:“明月,謝謝你的寬容。”
董明月抿嘴一笑,道:“環郎,是你寬容了我,寬容了我們呢。”
賈環聞言一怔,道:“怎麼說?”
董明月輕輕一歎,道:“環郎,這世間的禮教,從來都是約束女子的。
這世間的女兒家,生來就該生兒育女,相夫教子,也隻能做這些。
連江湖兒女結親之後都是如此,更何況世家豪門?
就連高高在上的太後、皇後,亦是如此。
該守的禮法,半點逾越不得。
稍有差池,便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
但是,環郎卻包容了我們。
我喜歡武功,喜歡江湖。
環郎便將青隼交由我打理,讓我繼續做我喜歡的事。
小吉祥頑皮淘氣,隻愛貪頑。
換個人家,早不知受過多少家法。
但在家裡,她卻活的最快樂自在。
還有白荷,與我的身份差不多。
我是江湖匪類之女,她是北城賤籍之女。
雖然顏色生的好,可若是在其他人家,也不過是玩物罷了。
沒有哪家豪門世家,會納一個北城賤籍之女為妾。
可是環郎不僅寵她為妾,還將管家大權交與她。
甚至,還縱然她做她喜歡做的匠事。
對了,還有幼娘,嗬嗬……
她亦是不讀《女戒》,不做女紅的我輩同道中人。
她在其他府上,就更難被接受了。
沒有哪家,會允許家裡有位整日裡耍弄人骨頭的姨娘……
我們這類女子,原本是最不容於這世道的。
我們本不該有歡笑。
是環郎你,包容了我們,庇佑了我們,寵愛著我們,更尊重著我們。
你不曾有半點輕賤我們。
環郎,你以為父親那種蓋世豪傑,為何會答應給家裡守門一夜?
不隻是因為我這個女兒,還因為環郎你啊。
這世間,有太多威風霸道的權貴,可是,卻絕無一人,像環郎你這般,能夠容得下我們。
所以,家裡這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們,才會相安無事,不願給你添惱。”
賈環聞言,怔怔的站在那裡,有些出神,眼角也有些閃光……
他看著星光夜色下,麵帶盈盈笑意的董明月,深吸了口氣,而後又長長呼出。
賈環正色道:“明月,你的意思是,我要是再納百八十個美妾,你們也不生氣,會和睦相處?”
賈環激動的語調都有些變了……
“你敢!”
然而,原本情意綿綿的董明月,聽聞此言後畫風卻是一變,臉色瞬時恢複了素日的清冷,怒聲道。
而賈環這孫子立刻慫了,忙點頭哈腰賠笑道:“不敢不敢,我不過是白話而已。”
“噗嗤!”
董明月臉上的霜色瞬間開化,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道:“什麼時候都不忘玩笑……環郎,你要收人進門也可以,但你得保證,她沒有壞心,不會在內宅裡生事。
可是,家裡能保證今天的相安無事,已經很不容易了,因為大家都在各忙各的,不閒下來,就沒功夫去胡思亂想。
可一旦有一個搗亂的進來,那……受苦的可不是我們哦。”
賈環聞言,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連連點頭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輕易絕不能隨便再讓人進門……”
聽出他話裡留的後門,董明月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不過到底沒再說什麼。
正如她自己所言,賈環對她們的包庇,遠勝於這點小事。
他能這般在乎她的意見,就已經讓她很感動了。
抿嘴笑了笑,董明月忽然又道:“環郎,一直沒有機會問你,那蛇娘到底怎麼回事?”
賈環聞言麵色一僵,眼睛輕輕閉起,低沉的聲音道:“明月,你為何……要提起這段讓我身心受創的往事?”
“噗!”
董明月沒好氣的白了賈環一眼,笑道:“就愛亂說,不知道你多高興呢……”
賈環聞言差點炸了,跳腳道:“我高興?天地良心啊!
我被那玩兒蛇的小娘皮定住在炕上,被她玩兒了整整三個時辰的蛇,玩的我的蛇都蛻皮了,人都虛脫昏迷過去了!
我還高興?
明月,我是被人強.暴啦!”
“哈哈哈……”
清澈的夜空下,一片極其愉悅的笑聲,若銀鈴般,回蕩在田野間。
看著賈環誇張的表情,董明月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這個時代,連彩衣娛親的都極少,更何況彩衣娛老婆……
就衝這份最舒心的快樂,董明月也愛煞了賈環!
看著董明月在月色下那張笑顏如花的俏臉,賈環也跟著輕輕笑了起來。
來到這個紅樓世界,賈環最為得意之事,不是挽救了將天傾的賈府。
也不是封侯拜將,儘享富貴榮華。
而是他用真心,換來了這數位佳人的真心依賴和愛慕。
使得他從不孤獨。
……
翌日,太陽未出之時。
抬棺人從靈堂,將棺棟抬出,用尺許長釘,釘住了棺口。
而後,在欽天監陰陽吏的指揮下,將棺棟下葬於賈家墓地中。
在秦可卿的墓地旁,便是賈蓉的墳地。
一個時辰後,燒完了紙錢和送靈紙轎、紙馬,哭靈人大哭一場後,賈家族人便一起返回京城了。
將賈政、賈璉送到榮國府門前,賈環便回到了寧國府。
在白荷和烏仁哈沁的服侍下,他換洗了一身衣服,要去榮國府那邊給老太太問一聲安,然後,就要去理藩院,與準葛爾汗國大長公主,鄂蘭巴雅爾談判。
不過,在臨出門前,賈環看到臉上有些悶悶不樂的烏仁哈沁,問道:“烏仁哈沁姐姐,今日怎地沒和小吉祥一起去玩?”
烏仁哈沁心思極為簡單,從不會掩飾內心的感情,不快樂的時候,麵上便是不快樂的表情。
聽聞賈環之言,她強笑了聲,搖頭道:“小吉祥,她現在在辛苦練武,不玩了……”
原來如此……
“三爺,不如讓楊梅姐姐跟我去莊子上吧?那裡新玩意兒很多。”
白荷柔聲建議道。
賈環搖了搖頭,看著巴巴看著他的烏仁哈沁,道:“烏仁哈沁姐姐對那些不感興趣,她最多喜歡一陣,就不愛了。她喜歡草原,和牛羊……”
見烏仁哈沁連連點頭,白荷無奈一笑,賈環則笑了聲,牽起烏仁哈沁的手道:“今兒我去和準葛爾的人談判,完事後,咱們就去城外牧場上散心。
那邊的大宅子已經起的差不多了,給你準備的羊群也都備齊了。
到時候,烏仁哈沁姐姐又可以放馬牧羊,還可以教白荷和小吉祥騎馬。”
烏仁哈沁聞言,大喜過望,連連點頭,對白荷道:“我可以不用馬鞍就騎的很好喲!”
白荷聞言展顏一笑,道:“那到時候你教我們!”
賈環見這般和諧,得意的哈哈一笑,一人擁抱了下,又挨個親吻了下,才在兩人刹紅了俏臉羞澀中,揚長而去。
……
PS:感謝書友們的支持,今天著實有些尷尬,因為有書友覺得一章更太多太貴了,建議少寫點。
當時心裡是受到暴擊的,一個人哭笑不得了好久。
直到後來又有幾個書友留言支持,這種尷尬才好了些。
但是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隻能再解釋一下,起點收費不是作者定的,是網站定的。
統一千字五分,初V便宜些,高V又便宜些,都是按每千字算錢。
平日裡都是萬字更,今天太尷尬,就少寫兩千字,更了八千多字,算八千字。
因為推薦和更新字數有關,更新的多點,推薦多點。
再有,後麵還有好多劇情想寫,就儘量多寫些,要是一天四千字,估計得寫到明年這個時候了。
我想起了小嶽嶽那句:好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