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六章 悲苦(1 / 1)

“喔喔喔喔……”

遙遙間,從遠方傳來一陣公雞啼鳴聲,看方向,應該是大觀園稻香村處。

寧國府後宅東北角,靠近藥室旁的一座套院內,屋門,忽然被打開。

一道人影,扶著牆,走了出來……

發青的臉上,一對黑青的眼睛,顯得那樣的無神。

恍似大病初愈。

每走一步,雙腿都在打顫。

步伐,怪異。

天還沒大亮,此處是寧國府的禁地,連清掃都不用仆役去做。

因此,並沒有什麼下人來往經過。

臨出門前,那人……也就是賈環,回頭看了眼房內,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似看到什麼大恐怖之境,連忙回頭。

將門關上……想了想,又打開,從門背後取下一把鐵鎖,將屋門鎖住。

之後,長呼了口氣,搖搖頭,又扶著牆,往外走去,步履艱辛……

“三爺!”

剛出了院門,忽地,一道清脆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唬的賈環一個激靈,匆忙看向一邊,待看清來人後,才鬆了口氣,道:“是小吉祥啊……”

小吉祥身著一身小道袍,固定著一隻胳膊,甩著另一隻胳膊,身後還跟著同樣一身道袍的香菱。

小吉祥“蹬蹬蹬”的跑了過來,臉上燦爛的笑容卻漸漸淡去,她看著賈環青白的臉色,唬的不行,她一手拉著賈環的胳膊,急聲叫道:“三爺,你怎麼啦?你怎麼成這樣了?青麵獠鬼似的……”

香菱在一旁也連連點頭,一臉怕怕。

賈環覷眼看了她們倆一眼,然後輕輕的掙脫小吉祥的胳膊,正色叮囑道:“小吉祥,最近半個月,不要觸碰我,三爺我要戒色一段日子……”說話的語氣很虛弱……

小吉祥早已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迷糊了,聞言後,本就紅撲撲的臉蛋兒,騰的一下更紅了。

她還皺了皺鼻子,獵犬一樣的在賈環身前嗅了嗅,臉色更紅了……

然後,雙目噴火的看向蛇娘的屋子,單手叉腰道:“這玩兒蛇的小娘皮,敢截老娘的胡!”

饒是賈環此刻渾身酸痛,腰處最痛,可是聽聞此言後,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威脅道:“你不怕她放蛇咬你?”

“她敢!”

凶巴巴的說了句後,音量已經小到了輕不可聞,小吉祥小心的往賈環身旁躲了躲,又悄悄罵了句:“這個蛆心的孽障……”

香菱在一旁一臉同仇敵愾的連連點頭。

不過賈環隻看了她一眼,她就如受了驚的小兔子般,連忙垂下頭,惴惴不安。

賈環微微搖頭,也不明白香菱這丫頭為何這般怕他,他又看向小吉祥,問道:“你怎麼來了?”

小吉祥撇嘴道:“三爺昨個兒沒回來,我夜裡就想來尋你。可白荷姐姐說,三爺一定是在忙秦氏的事,所以不讓我夜裡去尋你。

我一早上跑去靈堂,發現三爺不在那裡,就往藥室去看看,也沒有,順道來這裡看看,沒想到真在這裡。

唉!打我第一眼看到蛇娘起,我就知道一定跑不了的。

長的那麼狐媚子,還穿成那樣,三爺你還每次都往她胸脯上看……

果然……”

看她在那裡一臉酸意的“嘟嘟嘟”個沒完,賈環忍不住一笑,道:“你還吃醋?”

小吉祥聞言,又得意又羞澀道:“人家也是女人哩!”

“哈哈哈……咳咳……”

賈環忍不住揉了揉小吉祥的腦袋,大笑了幾聲,竟又咳嗽了起來。

大虧啊!

“三爺……”

小吉祥不鬨騰了,擔憂的看著賈環。

在她的印象裡,賈環還從未如此虛弱過。

賈環強笑道:“不礙事,補補就好了。”

小吉祥聞言,忙轉頭,對香菱勾了勾手。

香菱見之一怔,然後在賈環微微詫異的目光中,紅著臉,在懷裡摸索了下,摸出一個雞蛋出來。

而後,她在小吉祥的鼓勵眼神中,挪移著小碎步,鼓起勇氣,遞給賈環,聲音如蠅般,道:“三爺,您補補……”

賈環嘴角抽了抽,從香菱白皙柔弱的手中,接過了雞蛋。

握著還有淡淡溫暖,散著香氣的雞蛋,賈環凡心剛動,忽然覺得有些蛋疼。

是真蛋疼……

深吸了口氣,賈環謝過香菱,然後對小吉祥道:“你傷還沒好,就要練功嗎?”

小吉祥道:“三爺,我們和你不一樣哩,我跟香菱除了要練劍外,還要背好多經文,腦殼疼。

不過我還是要練的,下一次再遇到有人射箭,我一劍就要挑飛!我師父說的可以哦!”

小吉祥頗為向往的說道。

賈環聞言,點點頭,道:“好,那你去練吧。對了……我跟韓二哥說了,今天由他帶隊,中午再送你們去城南莊子玩。怎麼樣,還敢去嗎?”

小吉祥聞言,臉上閃過一抹畏懼,不過,看著賈環的眼神,到底鼓起勇氣道:“我敢!”

賈環嗬嗬一笑,道:“那行,你去練功吧。”

小吉祥“嫌棄”的看著賈環,挺了挺玲瓏胸口,嗔道:“三爺,我又不是隻長胸脯不長心的女人……

也不知你們昨晚怎麼造的,竟然造成這樣……唉!到頭來,還是我來侍候你!”

看著喋喋不休的小吉祥,賈環驚詫道:“吉祥姐,你這一套一套的,都是跟誰學的?”

小吉祥得意道:“胡老八的婆娘,昨天她從莊子上來府裡,從白荷姐姐這裡拿圖紙,然後給白荷姐姐抱怨,說胡老八納了個小的,咯咯咯,說了半天小的都是狐媚子,不是好人。

結果到後來,才反應過來我和白荷姐姐也是小的,她那會兒的臉子,真是好笑。

對不對,香菱?”

香菱紅著臉點頭笑著。

“好了,快彆囉嗦了,和我一起扶三爺回去吧,今兒三爺還要上朝哩!”

小吉祥拿出長姐的派頭,教訓道。

香菱一臉的委屈,分明都是你在呱呱……

不過她也不反駁,跟著小吉祥一起,一邊一個,扶著賈環往寧安堂走去。

……

“三爺,您這是……”

白荷看著被小吉祥和香菱攙扶回來的賈環,麵色大變,連忙上前問道。

賈環苦笑著擺擺手,道:“白荷,先彆說這些,快給我準備朝服吧,今兒要朝會。”

見白荷還是滿臉擔憂,賈環道:“放心沒事。”

小吉祥也在一旁幫忙道:“就是身子虧了,補補就好。”

見白荷狐疑的目光看來,賈環老臉一紅,道:“回來,回來咱們細聊。”

白荷聞言,知道輕重,不再耽擱,忙去拿朝服。

“小吉祥,你乾嗎?”

賈環一個哆嗦,看著給他寬衣解帶的小吉祥,驚問道。

小吉祥一臉懵懂道:“幫三爺更衣啊……”

賈環微微鬆了口氣,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行。”

被人脫衣服,他覺得心理有點陰影。

說罷,三下五除二將外裳脫去,交給了小吉祥。

白荷取來鬥牛公服,又為他束上鳳翅紫金冠後,董明月從外麵走來,看向賈環的眼神清冷。

賈環一看就知道,董明月知道了什麼,忙道:“回來再說,回來再說,今天朝會重要。”

董明月哼了聲,上前一步,要從白荷手中接過賈環,二女眼神對視著,賈環在一旁好像看到了火花,忙道:“一起,一起,快要上朝,快點快點!”

董明月和白荷兩人同時哼了聲,一左一右扶著賈環出門。

還沒出門,遠遠見黑雲車竟被趕到了門口,賈環詫異道:“明月,你知道我不良於行……”

董明月臉色一沉,道:“昨夜我去尋你時,你正叫的……哼!”

賈環聞言臉色一紅,昨夜開始很爽時,他確實叫的有些放浪形骸,沒想到,竟被明月聽去……

可是,那也不對啊,難道她聽了一夜?

那她應該聽到後來他的求饒聲啊……

正猜想著,賈環就聽董明月又道:“之前我在府門處見蛇娘忽然離府,就跟了出去。

一直跟到城外,她才主動停下來,跟我說了緣由……

她是為了救你的暗傷,也為了解除她們蛇娘一脈的災厄,才……

她說你如今身子大虧,要幼娘開個藥方補補。

另外,半年內不可近女色!”

賈環聞言,麵色悲苦道:“月啊,荷啊,三爺我……三爺我被人給強.暴了……”

……

皇城,含光門。

無數官轎、車馬在此落轎、駐蹕。

一個個穿紅著紫的大員,或從轎子或從寶車上下來,準備入皇城。

除非上皇厚賜可在皇城中乘轎或者騎馬的重臣可抬轎騎馬入皇城外,文武百官,皆需在皇城外落轎下馬。

而有這種資格的重臣,寥寥無幾,屈指可數。

然而,就在彼此相熟的諸多官員相互打招呼,準備一同入皇城時,一架馬車由南向北緩緩行駛而來。

百官本還沒怎麼在意,可是,當他們發現,這架馬車即使行到了皇城腳下,也絲毫沒有停車的意思,徑直的穿過城門洞,往皇城裡行去時,先是一靜,而後一片嘩然。

他們不知到底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在皇城內駕車而行。

也奇怪,為何城門禦林守衛會沒有將車攔下。

不過,到底有眼尖的。

沒一會兒,一個消息就在百官中傳開:

那是賈家的黑雲車。

眾人恍然,由太祖高皇帝親賜給榮國的黑雲車,彆說皇城內行駛,就是皇宮內行駛,也是暢通無阻的。

隻是他們奇怪,賈家好些年來,都少有用黑雲車上朝。

畢竟,百官見此車都要規避,連宰輔閣臣都不例外。

動靜著實太大,也太出風頭。

賈政上朝乘的都隻是一頂綠呢文官小轎,至於賈環……他向來騎馬啊。

那馬車中人到底是誰?

懷著一顆顆八卦好奇心,百官紛紛入皇城,朝大明宮方向快步走去,想看個究竟。

二刻鐘後,眾人終於在大明宮宮門前看到了從馬車上下來的人。

文臣武勳們,看到下來之人,無不一怔。

竟是賈環,但,不是以往的賈環。

而是一臉枯槁,麵色青白,麵容悲苦,步履艱難的賈環。

一時間,一股異樣的氣氛,在群臣中浮現。

……

神京城裡,從來都沒什麼秘密。

昨日醉康居酒樓前發生的事,和那一座觸目驚心的京觀,早就轟動了整座神京。

隻是,由於涉及的雙方,都幾乎是最頂級的存在。

所以在雙方沒有開戰前,神京城中的各方勢力,無數大大小小的世家豪門,都在保持著觀望。

原本,許多人以為,備受太上皇和當今陛下寵信的賈環,一定會大出風頭,淩厲反擊。

而他之前,也確實一連斬殺了一百多顆人頭,駭人聽聞!

另一邊,那白傑雖然是國舅府的獨苗,皇太後唯一的侄孫。

可連皇太後昨日都被賈環當殿頂撞,誅殺了她的心腹大太監,甚至,還因為賈環,連她最偏愛的幼子忠順王,都被皇帝趁機罷了大權,幾乎軟禁了起來。

眾人本以為,這次白傑一定大禍臨頭。

畢竟,白傑所犯的,的確是罪不容誅的死罪!

遍觀賈環諸戰,幾乎都是先占住道理,然後正大光明的往死裡打……

本想來,這次也不例外。

隻是現在,百官看著麵容枯槁的賈環,卻產生了懷疑。

難道,事情不是這樣?

賈環此刻的表現,不應該是如此啊。

就算不是鬥誌昂揚,聯絡滿朝勳貴發難,也應該是滿臉仇恨才對。

他怎會如此消沉頹廢?

又怎會如此神傷?

連牛繼宗和溫嚴正兩人,看著賈環的模樣都不禁麵麵相覷。

施世綸也皺起了眉頭。

若是旁人,這幅模樣,自然是嚴重的酒色過度所致,被掏空了身子……

可他們卻不會這樣想賈環,因為他們都知道,賈環正在忌女色療傷,所以絕不會是酒色之故……

那麼,就是因為昨夜之事,受打擊所致了。

然而,麵對施世綸的眼神詢問,牛、溫二人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並非如此。

他們兩人是知道昨日之事是計策的,賈家根本沒有死人,自然不會如此神傷。

那麼,難道這是化妝之故?

可怎地會這麼逼真?

而且,就算麵色可以化妝,可那頹廢無力,悲傷無神的眼神卻化不出啊。

奇怪……

而就在這時,不知從哪裡傳出了一道消息,說,寧國侯賈環之所以這般,是因為太後昨日以死相逼,淩逼皇帝,讓他施壓賈環。

不僅要赦免白傑之罪,抱住白傑的命,甚至還要求賈環秘不發喪,儘快草草下葬死者。

此消息也不知是哪位大能說出,但一經出口,便以極快的速度傳遍文武百官。

頓時一片嘩然!

武勳中,升起騰騰殺氣的,絕不是一個兩個!

然而,這股躁動,卻被牛溫兩人一起回頭,以極嚴厲的目光壓製住了……

“啪!”

“啪!”

“……”

這時,上朝響鞭甩響。

麵色各異的百官,進殿上朝。

……

ps:今天狀態著實不好,欠一更。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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