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嗚!”
“嗚!”
“……”
寧國府校場,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角號聲。
所有位於寧國府,甚至暗藏在榮國府那邊暗中護衛的親兵,聽聞這等急促的角號聲,無不麵色一變。
不管身處哪裡,也不管在乾什麼,這一刻全都放下手中的一切,拚命朝校場集合。
尋日裡的緊急點兵令乃是鼓聲,唯有十分緊急時,才會響起這等急促的角號聲。
此號聲代表十萬火急,半柱香內,所有人需全部裝備到齊。
違令者,軍法從事!
不過,到底沒有等所有人都到齊。
當最遠的一批巡邏親兵在最後時間內瘋狂趕到校場後,入目處,卻隻有一杆迎風咧咧的黑雲旗,和上百輕騎的背影……
而麵色陰沉之極,還留守在此地的趙歆,一邊鬱悶自己被留下,一邊組織起剩餘的數十親兵,全身披掛上身,巡邏街道。
但凡有惡意闖入者,殺無赦!
……
延壽坊,醉康居酒樓。
此刻,酒樓下聚集著兩撥對峙人馬,和無數圍觀群眾。
韓三麵色鐵青的看著擋在酒樓門前之人,怒道:“讓開,我們要去抓捕凶手!”
然而擋在他跟前之人,雖隻是一個掌櫃的打扮,卻半步不讓,一臉皮笑肉不笑的神態,道:“韓三爺,很抱歉,今日醉康居被國舅府的白爵爺給包了,宴請宗室諸王世子。
當然,醉康居本就是國舅府的產業。
所以,恕小的不能放韓三爺進去……”
韓三聞言,一把拔出腰刀,怒道:“你讓是不讓?”
那掌櫃的聞言,麵上漸漸浮起一抹嘲諷色,悠悠道:“韓三爺,這間酒樓是太後娘娘賜給我家小爵爺收體己銀子零花用的。
我家小爵爺,乃是太後娘娘她老人家,唯一的娘家侄孫。
嗬,就是皇太孫親至,也會與我家主子交好。
小的就問你一句,你上去,打算做什麼?
給你家主子招禍嗎?”
韓三聞言,麵色一變,竟遲疑在了當地……
他是知道的,昨日薛蟠被國舅府的白傑打了,也隻能白打一頓。
現在……
那掌櫃的見之,眼中閃過一抹輕視,麵色卻愈發得意,道:“韓三爺,小的鬥膽勸您一句。
樓上的幾位貴人,方才不過是喝多了,隨意朝外麵射了箭。
真不知下麵有人經過,更不會想到會是貴府的車馬……
所以,就算鬨到宮裡去,又能如何?
太後娘娘一句話,什麼事擺不平?
我……”
掌櫃的話沒說儘,忽然麵色一變,朝街道西邊看去……
“讓開!”
“讓開!”
“駕!”
“駕!”
百餘騎全身披掛的騎兵,在神京城西狂飆突進。
為首一名黑衣黑甲的家將大聲開路,身後跟著一位身著貴戚常服,頭束紫金冠的勳貴少年。
再之後,一位身著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手持一展大旗緊隨其後。
凡是京城老秦人,就沒有不知道這個隊伍是什麼身份的。
因此,不管前方擋路的是什麼身份,也不管他們出身何等府邸,平日裡是不是都是彆人給他們讓路……
此刻,紛紛避讓開來。
一路上,從居德坊到延壽坊,莫不如是!
一老遠,賈環就聽到前方家裡馬車上的哭聲。
十名親兵麵色緊張凝重的圍在車架旁護衛著,而韓三則帶人,竟和……一掌櫃的對峙?
賈環心中憤怒本就到了臨界點,此刻一見,更是瞬間引爆。
他一把摘下腰間寶劍,劍鞘都未取下,用儘力氣,猛然擲了出去。
“嗡”的一聲,寶劍破空而出,在那掌櫃的駭然欲絕的麵色中,從他胸口貫入,拖著他向後,最後,竟生生釘在酒樓朱門的門柱上。
這陡然發生的一幕,讓所有人膽寒。
賈環卻看也不看那死而不絕的掌櫃的一眼,翻身下馬,徑直走到當頭的馬車邊,聽著裡麵香菱和史湘雲的哭聲,心中一緊。
無數黑衣黑甲的親兵圍在了周圍,擋住了路人的目光後,賈環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進入,隨手又關上。
“環哥兒!”
史湘雲哭的滿臉是淚,看到賈環以後,哭聲陡然增大一分,喊了聲,就急道:“你快看看小吉祥,她為了保護我,被……被……”
賈環麵色有些木然,他靠前一些,看了眼緊閉雙眼,被史湘雲抱在懷裡的小吉祥。
伸出手,頓了頓,然後探向了她的脖頸處……
然後,他的麵色忽然變得有些古怪。
從史湘雲懷裡接過麵色慘白,人事不知的小吉祥後,翻過身子,隻見一根翎羽箭插在她的肩頭邊邊。
貫穿了她肉嘟嘟的肩頭,滿是血跡。
除此之外,就沒其他傷口了。
見之,賈環雖然心疼的緊,卻也知道,小吉祥應該是被嚇昏過去的……
剛鬆了口氣,忽地,他麵色又是一動。
眼睛微眯,怔在了那裡。
史湘雲和香菱一直緊緊看著他的神色,見他變成“麵如死灰”的模樣,以為小吉祥不幸遇難,兩人心中大慟,放聲痛哭了起來。
尤其是香菱,哭的撕心裂肺……
賈環這才被驚醒,眼睛轉了轉,卻沒有阻止兩人的大哭。
他麵色變得悲痛欲絕,轉過身,下了馬車。
關上車門後,他對守在旁邊的韓讓沉聲道:“二哥,帶車隊回府。
閉門,掛白。”
此言一出,不止賈環身旁人,就連街道邊的路人,聽到這句話,都麵色大變。
這是……
出了人命?!
天爺啊!
街兩邊的路人中,有一些熟悉“圈內事”的小衙內們,看到事情竟到了此步,無不從心底深處呻.吟一聲……
韓讓聞言,麵色陡然變得極其難看,掙紮猶豫了下,想留下,不過在賈環的目光下,終究還是恨恨的看了眼樓上後,帶人掉轉車頭,護送回府……
車廂內令人揪心的哭泣聲,令韓讓胸中的怒火燃燒,還有對韓三的失望。
街道兩邊的路人,都知道出了大事,一個個屏住呼吸,目送帶著淒慘哭聲的賈家車隊的歸府……
……
賈環深吸一口氣,麵色一片鐵青,大步朝醉康居酒樓內走去。
掌櫃的還沒死透,卻也隻能發出一陣“赫赫”喘氣聲,一雙老眼死魚眼珠子般,直直的看著賈環,滿是怨毒……
賈環路過他時,一把抓住貫穿插入掌櫃的胸口的寶劍,隨手拔出,而後反手一劍,染血劍鞘重重的抽在了掌櫃的腦袋上。
“砰!”
一聲巨響,恍若一根鐵棒砸在了一個西瓜上一般,掌櫃的頭竟爆裂開來,碎成了稀巴爛。
紅白相間的內容物,濺射飛出,驚的路人齊齊發出一聲驚叫聲。
他們似乎這個時候才記起,眼前少年頭頂上的那頂鳳翅紫金冠,並非隻是靠太上皇的寵愛而來的,而是用十萬胡虜的人頭換回的!
見到這一幕,酒樓門口處其他的幫閒小二們一哄而散,命都快唬沒了。
而後,賈環大步踏入,從始至終,沒有看韓三一眼。
韓大緊跟其後,在經過韓三時,重重一耳光扇在了垂頭喪氣的韓三的臉上。
之後,亦是話都不說一句,麵色鐵青的跟上了賈環。
……
“嘶!”
街旁路人固然是被賈環方才那一擊唬的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樓上的諸人,就更是倒吸了口冷氣,麵色連變。
原本醉意熏然的諸多貴人,此刻也都將一腔酒意化成了冷汗,清醒了過來。
“朗哥兒……”
一個身形瘦弱麻杆兒,麵色發青,一對黑眼圈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少年,此刻眼神裡滿是畏懼之色,看著依舊坐在酒桌旁,顧自吃喝的贏朗喚了聲。
贏朗聞言,陰沉一笑,雙手在身旁一個婢女高聳的胸前擦了擦,抹去油汙後,他對那少年道:“小傑,你怕什麼?
你忘了你是什麼身份?
作為太後唯一的嫡親侄孫,哪個敢欺負你?
誰又敢對你怎麼樣?
再說了,射箭的人又不是咱們,咱們怕什麼?”
說著,贏朗的目光放在了站在臨窗邊侍立的那個高大護衛頭子身上。
此刻,那高大的護衛頭子,麵色煞白,滿頭是汗,卻連一句辯解的話都不敢說。
因為他是家生子奴才,所有的親人,老子娘,媳婦孩子,全在國舅府活命。
讓他家破人亡,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而贏朗所言語的那位少年,正是國舅府的獨苗,皇太後娘家嫡侄孫,白傑。
白傑聽聞贏朗之言後,猶疑了下,又看向其他人。
除了贏朗外,在座的還有孝簡親王子贏保,忠成親王世子贏禾,以及忠智郡王,忠義郡王等王爵世子。
大部分,都是前夜兵變時,曾參與圍攻皇太孫的宗室。
他們本被責令圈禁思過,可是,出了宮門直接被忠順王贏遈釋放,命他們回家閉門思過即可……
隻是,大好日子還沒過一天,就得知了孝康親王接掌宗人府的消息,他們哪裡還能坐的住?
如今,他們唯一的希望,就在皇太後身上,因此一起前來相求白傑……
此刻看到白傑的目光,紛紛附和起贏朗的意見。
孝簡親王子贏保道:“傑哥兒,這有什麼好怕的?
一口咬死是白福做的,他能耐我們何?更何況,本身就是白福做的。
哼!我就不信,他一個外姓臣子,敢把我們這些天家皇孫們如何。
不過殺他一個內眷,賞他幾兩銀子再買一個就是恩典……”
孝簡親王府與孝康親王府是太上皇那一輩留下來的獨獨兩座王府。
因此,即使已經承襲一輩,但因加恩之故,如今仍襲親王爵。
兩家王府本來平起平坐,可誰想,孝康親王竟然一轉眼成了宗人府宗正,生生壓孝簡親王府一頭,這讓孝簡親王世子贏保如何不著惱?
對於賈環,也怨恨在心。
白傑聞言,有了底氣,他鴨子嗓音嘿了聲,眼神陰冷的看向臨窗而站的侍衛頭子,道:“白福,你說呢?”
白福麵色蒼白,眼神絕望,卻連一刻都不敢猶豫,麵無表情的點點頭,木然道:“主子,奴才明白。”
白傑滿意的點點頭,笑道:“很好,你放心,你家裡人,老婆女兒,我都會替你照顧好……”
說罷,又陰笑了兩聲。
白福的身子晃了晃……
一旁的贏朗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抹不屑。
這時,樓梯口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白傑臉上的笑容頓時斂了去。
對於這位神京都中名頭最盛的衙內,看書()他心裡還是很有幾分忌憚的。
“砰!”
“砰!”
“砰!”
每一聲腳步聲,似乎正好踩在眾人的心跳點上。
或者說,他們的心跳,竟漸漸隨著腳步聲而起動。
這讓原本一個個還強裝矜持,擺設出天家貴胄氣派的皇族子弟們,麵色漸漸蒼白……
直到,“砰”的一聲,一道身影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眾人的心跳猛然一揪。
身體最差的白傑,甚至覺得有一隻大手狠狠抓了他心一把,使得他呼吸一頓,跌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目光驚恐的看著賈環握著那把染血的刀,一步步走了過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