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八章 謀算(1 / 1)

賈環怔怔的蹲在那裡,腦中驚雷翻滾。

倒不是怕贏皓的這番話被旁人聽去,贏皓聲音孱微,以賈環聽聲辨位的本領,也隻是將將耳聞。

其他人定然聽不見的。

而且,就算聽見了,也聽不懂……

若非賈環是穿越而來,方才怕也聽不懂贏皓那番雲裡霧裡,沒頭沒尾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然而,因為家中藏著的那個人,始終都在他心頭牢牢惦記著的緣故,使得賈環對每一個和這個人有關的人和事,都非常敏感,所以才能在一瞬間聽懂了贏皓的話……

也因此,他越發震動!

自當年接掌寧國府以來,賈環就始終心存戒心,讓人暗中打聽著當年的蛛絲馬跡。

然而越打聽,賈環心中越忌憚。

貞元朝廢太子,追封義忠親王贏衽,是太上皇一生中最寵愛,甚至到了溺愛程度的一個兒子。

在贏衽沒被廢前,對於太上皇而言,隻有贏衽與他才是父子,其他的皇子,不過是君臣。

縱然後來太上皇與太子父子生隙,贏衽意圖起兵兵變不果,被廢掉太子之位,圈禁至死後,仍被追封為親王之爵,並傳於其長子贏皙承襲。

而後,贏皙,便是當時最受皇寵的孫輩第一人。

直到後來,因巫蠱事件,贏皙重蹈其父之禍,亦被圈禁後,贏曆才出了頭。

然而,曆朝曆代皇室都最忌諱的巫蠱之事,依舊沒能夠徹底打敗太上元後這一支的子孫。

贏皙雖被圈禁,卻依舊享受親王之尊。

太上皇每年年節賞賜給宗室王公的禦品,鄭親王府都冠絕宗室諸王……

由此可見,太上皇對這一支,是多麼的寬容和溺愛。

然而,愈是如此,賈環心中也就愈是不安,對太上皇的腹誹也就越多。

他老人家睿智英明一輩子,偏偏在這件事上看不開。

難道他以為,真的能活一萬歲,庇佑這一支一萬年?

他現在對這一支愈寵愛,後繼之君,就會愈發視這一支為眼中釘肉中刺。

因為,相比於這一支而言,其餘任何皇子皇孫,都相當於“庶出”。

唯有這一支,是真正的嫡元子孫,比其他任何都更有繼承皇位的資格。

這也是時至今日,士林中依舊有不少人為這一支說話,心向他們的緣由所在。

因此,可以預料到,太上皇龍禦歸天的那一日,就是皇帝對這一支展開無情打壓的那一天。

不管誰登基,都容不得臥榻邊,有一個比他更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而寧國府中,卻藏著一個這一支所出的金枝玉葉。

無論哪個皇帝在位,在得知這一點後,想來都會問賈環一聲:“你賈家,意欲何為?

意為廢太子翻案乎?”

還是那句話,任何事,一旦涉及皇權,將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尤其是像賈家這樣的軍方巨頭,更忌諱沾染此事。

如果賈環是一個冷血梟雄,那麼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回去,讓秦可卿無聲無息的消失……

就當這個人,從來都未出現過一樣。

日後就算有人翻舊賬,可死無對證,誰能拿他如何?

此舉還能像皇帝表明心跡。

畢竟,秦可卿是賈珍甚至是賈敬時代的因果,與賈環無關。

可謂一舉兩得。

但是顯然,他不能……

如果他這樣做,他也不叫賈環了。

最重要的是,連贏皓都知道了這件事,更何況是,黑冰台和中車府……

念及此,賈環心中倒吸一口冷氣,站起身來。

轉過身,他看著目瞪口呆的贏遈,沉聲道:“忠順王,你涉嫌巫蠱咒上,大逆不道。

如今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滅口。

你還想抵賴嗎?”

“你……你你……你血口噴人!”

忠順王贏遈麵色那看之極,厲聲否認道。

不過他看到賈環一副冷笑不屑的模樣,心中也怕了。

換做大秦朝內其他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勳貴,哪怕是牛繼宗、溫嚴正他們親至,贏遈都不會忌憚。

因為這些人在他沒有徹底倒台前,還都知道遵守人臣之禮。

如果是他們在此,贏遈有信心讓他們守禮退下。

最不濟,也是僵持著。

可是眼前這個小赤佬,和他們完全不同,是大秦朝第一異數。

太上皇在時,他有太上皇護著。

太上皇閉關,他有隆正保著。

那麼多禦史言官彈劾他的奏折,估計隆正帝連看都沒看,就令黃門送進了焚燒爐裡燒了。

儘管,贏遈也沒指望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能彈劾倒賈環。

可是由此可見,在兩代帝王心中,對賈環的愛護,尤其是太上皇……

贏遈想不通,難道就為了一個已經死了三十多年的賈代善,和死了更久的第一代榮寧二公,太上皇就這般維護賈環?

可隨即贏遈又每每否定這個想法,自古無情帝王家,豈是說著玩的?

連自己的手足和血脈都無情相待的帝王,又怎麼可能惦記幾個死人這麼久?

可是除此之外,贏遈又著實想不出其他原因。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總之,麵對油鹽不進的賈環時,他打心底裡感到忌憚。

他怕這個賈家莽三郎會忘記尊卑亂來……

因此,他麵色愈發陰沉,目光忌憚,看著一步步向前走來的賈環斥道:“賈環,你休要放肆!孤王,孤王要去見太後!”

賈環聞言,頓住了腳,冷笑一聲,道:“正好,先順路去大明宮吧,請!”

贏遈怒視了他一眼,哼的一聲,而後甩袖,大步朝外走去。

不過,他心裡卻算計著,一會兒,一定讓王府親衛,不惜一切代價毀了這裡。

隻要燒掉掩埋了那些駭人的東西,隻憑賈環的一張嘴,縱然能說出花來,他隻說是被人栽贓陷害的,就遠沒有那麼嚴重。

若是能將賈環一起拖著離去進宮,其餘人,就再不足慮……

他雖然是一個偏文官的親王,但王府中,也不都是廢物。

忠順王府內暗藏著二百精銳甲兵,由其次子贏鋒所領。

在贏朗被廢後,忠順王已經準備,為贏鋒請封親王世子位。

他相信,他這個次子,不比那個廢物贏朗,一定能打敗賈環的這一百韃子親兵……

在上洞口前,忠順王忽又頓住了腳,回首看了眼洞府中央的陣勢,細眸微眯。

但願此陣,能發揮一些作用……

……

“十四弟,下麵究竟是何物?”

見贏遈率先上來後,九郡王贏禟忙上前問道。

贏遈麵色難看之極,咬牙道:“贏皓這個賊子,竟然行巫蠱之事,咒怨太上皇,想要栽贓到本王身上,真是該死!”

“哦?這般歹毒!贏皓呢?”

九郡王贏禟聽聞巫蠱二字,便麵色一變,急聲問道。

贏遈麵色有些不自然,道:“本王見他總是往孤身上潑臟水,憤怒之下,就扇了他一記耳光。誰知他竟摔倒在台階上,自己碰死了……”

贏禟聞言,“嘿”然一聲,正想說什麼,就見後麵宗室諸王都麵色發白的走出洞口,最後,賈環與董明月也相繼出來。

“啪、啪、啪……”

忽地,一陣腳步聲從外麵傳來。

隨之,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賈環的親兵見到此人,主動放其入內。

“韓叔!”

賈環看到此人後,麵色一喜,迎上前喊了聲。

來人,正是韓讓之父,京營節度使韓德功。

韓德功麵色如鐵,看到滿屋子王爺在,先抱拳一禮。

不過沒等他們開口,就站直身體,看著賈環沉聲道:“寧侯,你傳信過來,說都中有謀逆大案,十萬火急。本將就帶了五百兵馬火速趕來,到底何事?”

賈環聞言,心中不由暗自給韓德功比劃了根大拇指,到底是老成持重。

京營職責,便是維護京畿穩定,遇到突發事件,可先處理後奏報。

此言一出,就為賈環掃清了漏洞。

否則,旁人會攻殲他,拿京營當私兵,召之即來。

果不其然,本來看到韓德功的到來,麵色就忽然一變的宗室諸王,聽到他的這番話後,麵色就更加難看了,尤其是忠順王贏遈。

賈環也不再以私稱相論,沉聲道:“韓將軍,此處有一地洞,下設極為駭人之巫蠱陣法,以咒怨太上皇、陛下和皇太孫三人,惡毒之極。

此事事關極大,為防有人毀滅罪證,所以我不得不向韓將軍求救。”

“竟有此事?”

韓德功聞言麵色一變,但心中卻大定,知道賈環打上忠順王府之舉,再無後顧之憂,不過麵上,還要做足憤怒狀。

賈環點點頭,道:“韓將軍,本侯現在要去進宮,向陛下甚至太上皇,親自稟明此間內情。嫌疑人忠順王,也要一同進宮,向皇太後說明……所以,此間證物安危,就由韓將軍你來看守。

未得聖命前,任何人敢靠近此間十步內,韓將軍你隻管殺無赦!!

任何後果,由我寧國侯賈環,一力承擔!”

“喏!”

韓德功抱拳一應!

……

大明宮,一座不知名的偏殿內。

帷帳緊閉,屋內昏暗。

隆正帝負手而立,房間內還有二人,其一是在一旁坐在輪椅上的鄔先生。

而另一人,則跪下地上,一臉諂媚笑容,道:“皇上,小侄所言句句屬實。

當時,皇太孫一直在拖延時間,明明三兩下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偏偏耗在那裡。

不僅如此,他還讓青龍以此為借口,像陛下您求援。

實際上,哪裡需要什麼救兵?

他是知道,梁建會反!

我們身邊,一定有他的探子……”

隆正帝背對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寒聲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蘇培盛會領你從密道出宮。望你再接再厲,待事成之後,朕少不了你一個王爵。”

“謝陛下,謝陛下……”

……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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