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裡?”
一條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靜悄悄的沒有什麼行人。
周遭皆為豪宅廣院,高牆相夾。
在一處看似與前麵大宅相連,卻又獨.立的三進小院朱門前,賈環看著被一個親兵架在馬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姬成武,問道。
姬成武麵色愈發僵硬,目光也更加呆滯、木然,不過他還能聽懂賈環的話,點了點頭,道:“是……是這裡……”
見他氣息顫若遊絲的模樣,賈環皺了皺眉頭。
現在還不是姬成武死的時候,沒有他的口供,對這邊會很不利,於是,賈環看了烏遠一眼。
烏遠見之,麵色微變,臉上竟然露出一抹肉痛色,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驅馬靠近姬成武,從懷裡拿出一個玲瓏的紫玉葫蘆,往手中倒了倒,倒出一枚藕色藥丸,而後出手如電,扣住姬成武的頜骨,將藥丸塞進了他的口中。
又在他身上幾處大穴上點了幾下,沒過一會兒,姬成武的麵色就好了許多。
烏遠見之,淡漠的哼了聲。
這一葫蘆人參養榮丸,並非尋常人參所配。
而是用當初那支給賈環吊命所用的五百年份老參剩餘的幾根參須,摻和上其他非凡珍品藥材,以武當絕密丹法,才煉製出的這麼一小葫蘆。
乃是真正不二的續命聖藥,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浪費在這麼一個活不過一天的必死之人身上,烏遠豈能不心疼……
“開門。”
見姬成武暫時死不了後,賈環就沒再理會,他對韓大吩咐了聲。
韓大縱馬上前,躍上台階,手中大秦戟陡然探出,轟擊在了那座朱門上。
“砰!”
一聲巨響,那麵朱紅實木大門,被韓大一戟生生擊成的四分五裂,散落一地。
這時,躲在裡麵偷懶的幾個門子才驚醒過來,目光駭然的看著門洞外麵的上百輕騎。
“進。”
賈環吩咐了聲,便縱馬往裡躍。
不過卻被韓讓擋在了後麵,韓讓帶著一隊親兵,先一步入內,將幾個回過神來驚叫連連咋呼阻攔的門子打翻在地。
控製了大門。
而後,又有兩隊親兵,在韓三和帖木兒的帶領下,迅速入內,搶占布局,清掃死角。
來時韓大就警告過他們,今日不同往常,不得有半點大意。
如果有人暗藏在王府內,以弩箭攢射,就是烏遠都護不得賈環的平安。
所以,一定要仔細。
賈環也沒有責怪他們大題小做,因為今日不管怎麼慎重,都不為過。
“這裡是哪裡?”
進門前,賈環看向董明月問道。
董明月麵色肅然,道:“是忠順親王府的後院。”
董明月執掌“青隼”,不敢說是神京城的活地圖,但幾個重點“單位”,卻是一清二楚的。
賈環聞言點點頭,打量了下這座獨門小院,嗬嗬一笑,道:“和我想的差不多……
看起來倒是和梨香院有點像,走,咱們進去瞧瞧。”
一群人如入無人之境的走進門去。
忠順親王府的規製,雖是親王禮製,但內中卻與皇宮相差無幾。
豪華奢靡非凡。
雖然隻是一座小院兒,但布局卻極為講究。
遊廊、假山、大插屏樣樣不缺。
尤其是庭院當中的那座由太湖石堆出的奇形怪狀的假山,很有看頭。
賈環掃了兩眼後,就帶人往正堂裡走去。
這個時候,才從旁邊廂房急匆匆趕出一夥人,抄著棍棒刀具,從兩邊抄手遊廊往正中跑來。
為首之人是一大漢,本來難看的麵色,在看到賈環時,就更難看了。
不過,當他目光再被後麵被兩個親兵架著而行的姬成武時,頓時大驚變色,駭然失聲的喊了句:“莫先生……”
不過,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不已。
如今這陣勢,擺明了是彆人打上門來。
他這一開口,豈非不打自招?
果不其然,賈環聞言冷笑一聲,道:“本侯原本還不信,如今看來,果真是你們的手筆,好!很好!”
“賈……寧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小的卻聽不懂……”
為首大漢連連否認道,似乎剛才說話之人另有其人。
賈環嗤笑了聲,道:“你不懂沒有關係,待本侯再進去找幾個懂的人就是。”
“你敢!”
大漢麵色急變,伸手攔在前麵,大聲道:“還請寧侯請自重,此乃忠順親王府,若無聖旨,誰敢輕闖?我家主子乃荊王世子,此刻並不在府中。
寧侯若是英雄,可敢待我家主子回來再上門!”大漢目光挑釁的看著賈環。
賈環嗬嗬一笑,卻不中他的激將法,寒聲道:“英雄?你們敢突破底線,派人闖入本侯府上,傷我家人,還有臉和本侯提英雄二字?
給我滾開!”
“絕不可能!賈環,你若想進入,除非從我屍體上……呃!”
大漢江湖話還未說儘,卻隻見一道劍光極速閃過,以他的身手,竟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大漢抱著咽喉,目光無限驚恐的看著賈環身邊的那個女扮男裝的人,心裡念道一句,好快的劍……
而後,倒地而亡。
他身後一群鼠輩,平日裡倚仗著王府權勢,耀武揚威欺壓百姓還行,又哪裡經得起這種場麵,見為首之人死後,便一哄而散,各自逃命了。
比較有趣的是,這座小院中竟沒有一個婢女……
前方再無阻攔,賈環帶人徑直往正堂走去。
踏上門台前,他回頭指著姬成武對韓大道:“帶上他,搜!不要放過一個角落!”
“喏!”
韓大沉聲一應,指揮著韓讓、韓三、帖木兒等人,各帶一隊親兵,搜查各處。
而他自己,則親自帶著姬成武和一隊親兵,往一處走去。
其實,賈環又何嘗不知道,此時此刻,荊王世子贏皓不在此地。
他不僅知道贏皓不在此地,還知道,即使經過昨夜之事,贏皓都未必能有多大的損失。
過半宗室參與謀反之事,絕無可能大張旗鼓的聲張出去。
否則,贏秦皇室顏麵必將掃地,威嚴大降。
即使是“嫉惡如仇”的隆正帝,怕是內心都不願如此。
因為一旦傳揚天下,最容易讓人非議的,就是他這個皇帝。
當然,若是日後他的帝位坐穩,可操天下權柄後,總免不了清洗一番算舊賬。
其實也很快了,隻要收複西域萬裡故土成功,這世上便再無人能動搖他的皇位。
到那個時候,隆正帝就可慢慢清算昨夜之帳。
但即便如此,作為皇室內地位最超然的荊王一脈的世子,贏皓所能受到的懲戒,都未必能有多重。
了不起,也不過是奪爵圈禁,然而卻依舊少不了錦衣玉食,美女佳肴。
這對賈環而言,是不可接受的。
今日他若沒有一點反應,日後,怕是有些人,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往賈家派殺手。
有千日做賊的,卻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而且,如今道理在他這邊。
這種暗殺行刺手段,絕對是朝野內外任何一方都不願看到的,是絕不可突破的原則底線之一。
鬥爭有鬥爭的底線,這個底線卻絕不是刺殺。
更何況,刺殺的,還是後宅內眷。
著實令人不齒!
而且,受害方還是軍方第一名門賈家!
賈家如今看起來,似繁華著錦,烈火烹油。
可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賈家,全是靠賈環一個人在撐著。
頂多再算上一個先榮國的遺孀榮國夫人。
加起來,正好是“孤孫寡祖”。
這樣的情況下,還有人要往賈家派殺手……
若是不嚴加處置,大秦軍方顏麵何存?
所以,賈環敢直闖親王府第,動手殺人!
這看似魯莽的行動下,卻又掩飾著清晰的目的。
一來,不讓皇家有捂蓋子的機會,他要徹底絕了此害!
以告誡後來有此心者,誰敢越界,絕不放過!
二來,榮國一脈此次損失太過,雖然也是一種去除腐肉的過程,但難免會出現人心渙散,信心缺失的情況。
尤其是等今日前來求情的這些人家,發現沒有達到他們的要求時,榮國一脈一定會出現預料中的動蕩。
這個時候,難免會出現有心人,暗中拉攏人心……
因此,賈環需要借一顆有分量的人頭,來立殺威!
站在正堂中,賈環無視周遭的奢靡擺設,負手而立,麵色肅然。
目光落在堂正中牆壁上的一副字上,久久不語。
外麵,時不時傳來一陣狼哭鬼嚎的哭喊聲……
烏遠抱劍站在一旁,垂著眼簾,不聞不問。
倒是董明月,跟在賈環身邊,她看了看賈環,又看了看牆壁上的那副字。
麵色漸漸古怪起來……
“咳,嗯……”
董明月忽然在賈環耳邊清了清嗓子,打斷了賈環欣賞書法。
賈環回過神來,嗔了董明月一眼……
董明月噗嗤一笑,附耳輕語道:“環郎,你在看什麼?你看得懂那副字?”
賈環覷眼瞥了董明月一眼,見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她,此刻明眸皓齒,眉眼擎笑,模樣很好看,他眼中浮現出一抹滿是內涵的笑意……
已經相處了那麼多年,即使分開的時候,也是日思夜想。
董明月如何會看不透這眼神中的深意,含羞的無聲啐了口。
因為身後還有一個“啟明星”的緣故,賈環也隻是無聲得意一笑,不再****,道:“你說我在看什麼,當然在看字嘍!”
董明月撇嘴道:“你認得嗎?看那麼久……”眉眼中滿是笑意。
賈環哈哈一笑,看著董明月理直氣壯道:“哈!你還真是天真爛漫不懂事,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我要是認得它,我還看它乾嗎?
不就是因為不認得,才會看那麼久!”
董明月聽聞這等歪理,忍不住笑出聲。
兩人身後,烏遠抬了抬眼簾,不過沒有朝前看,又垂了下去……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打情罵俏,好氣魄!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