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
“駕!”
神京城西,公侯街。
因昨夜之事,整條公侯街已經戒嚴。
二百寧國親兵分成數隊,日夜不停的巡視,幾無死角。
此刻遠遠的聽到有騎兵奔騰聲,頓時集結起數十人,布陣相迎。
“籲……”
一隊輕騎出現在了街角,並開始漸漸降低了馬速。
寧國親兵見之,頓時大喜,紛紛高聲喊道:“侯爺回來了,侯爺回來了!”
親兵散陣,列於街道兩旁,以軍禮相迎。
一直在寧國大門處候著的李萬機等人聽到動靜後,忙向這邊趕來,遠遠看到黑雲旗飄蕩,紛紛伏首跪下,待隊伍至前,重重叩首不止。
“李萬機,起來吧,武宗想闖入家中,不是你能發現得了的。”
馬匹在李萬機身前頓住了馬蹄,賈環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李萬機聞言抬起頭,額頭前已是一片血跡,他目中含淚的看著麵無表情的賈環,慚愧難當道:“昨日三爺才將家宅安寧相托付,卻不想隻一夜就出了這等變故……
奴才愧對三爺所托,甘願受死!”
說罷,又是重重一個頭磕下,血肉模糊。
賈環見之眉頭微皺,翻身下馬,將李萬機扶起,道:“不要囉嗦了,我又不是是非不明之人。
就算是我在家,武宗闖入,也難保證可以及時發現。
行了,一起進去吧。”
李萬機聞言,雖然依舊愧疚不已,卻不敢再多說什麼,他知道賈環的心早就進了府。
此刻能下馬扶起他,已經是對他很大的尊重了。
李萬機心中感動不已,不再囉嗦,忙在一旁引路,不顧額頭上血淋淋的傷,邊走邊道:“董姨娘和道成已經回來半個多時辰了,現在正在裡麵給小姨娘療傷。
奴才雖不知道情況到底如何,但小姨娘乃是奴才見過最有福氣之人,定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賊子已經被道成廢了武功,用鐵鏈鎖住了琵琶骨,打入了地牢。
雖然奴才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但曉得三爺回來定然有話相問,所以讓奴才婆娘進去跟公孫姨娘求了副吊命的藥,吊住了賊人的狗命。
隻求三爺問完話後,讓奴才生啖其肉,還要嚼碎他的骨頭……”
李萬機一直從寧國正門,說到了二門前,方頓住了腳,也住了口。
賈環進內宅前轉過身,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以後更加注意就好,一會兒我出來,再陪我一起去看看那個狗膽包天的賊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說罷,又對烏遠、韓大道:“你們也準備一下。”
烏遠、韓大點了點頭。
道成已經告訴過賈環,他是在十王街拿住的魔教賊人……
……
“三弟,你回來啦!”
賈環剛邁入二門,迎麵就看到石甬小路旁站著二人。
其一便是驚喜開口的賈寶玉,另一個,則是一個素未蒙麵的女子。
看起來年不過二八上下,麵容姣好。
此刻雙目含淚,楚楚可憐,看著到賈環的目光後,明顯受驚,小臉煞白。
賈環收回目光,看著賈寶玉,道:“二哥怎在這裡?”
賈寶玉聞言,麵上閃過一抹猶疑之色,頓在那裡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賈環哪有心情在這裡跟他磨嘰,淡淡的道:“等二哥想好了再來尋我說吧。”
說罷,抬腳就走。
身後,女孩兒眼中淚水一下子就掉了下來,看著賈寶玉的眼神充滿了哀怨和請求。
這一副我見猶憐的嬌弱模樣,差點把賈寶玉的心給看酥了。
他給了女孩兒一個安心的眼神後,一咬牙,小跑跟上了前麵的賈環,一個閃身擋在了賈環身前,看著皺起眉頭、眼神淩厲的賈環,賈寶玉一咬牙,躬身一揖,漲紅臉道:“三弟,我有事相求……”
賈環眼睛微眯,臉色板起,道:“到底何事?”
賈寶玉聞言忙直起身,麵色誠懇的對賈環道:“三弟,這是瑜晴表姐。她很可憐,每天都哭……
舅母被舅舅趕回李家去了,舅舅也不要她了……
三弟,你能不能饒恕王家一回。
不管怎麼說,王家也是咱們賈家的至親,你這樣做不好……”
“李萬機!”
賈寶玉的話被賈環一聲爆喝聲打斷。
李萬機原本就一直守在二門外,此刻聽到裡麵賈環的聲音,一個激靈,連忙入內。
“啊!”
一臉血肉模糊的李萬機,在賈環等人麵前不算什麼,可在賈寶玉和王瑜晴眼裡,和鬼怪無異。
兩人嚇得驚叫出聲,臉色煞白。
賈環深吸一口氣,對李萬機道:“送二爺去祠堂跪著,告訴焦太爺,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放賈寶玉走出半步。”
李萬機沉聲一應:“喏!”
賈環說罷,看也不看搖搖欲墜,唬的麵無人色的賈寶玉一眼,大步朝寧安堂走去。
……
“環哥兒回來了!”
“環兒……”
“環弟……”
薛姨媽並賈家諸姊妹都在寧安堂內候著,見一臉風塵仆仆的賈環進來後,紛紛起身招呼。
賈環一一點頭回應,見林黛玉淚眼汪汪的看著她,扯了扯嘴角,勉強回應了個笑臉,道:“沒事的。”
然後,就見林黛玉身旁,賈惜春小臉煞白的看著他,一雙大眼睛裡滿滿都是憔悴和恐慌。
賈環心中一痛,上前抱了抱賈惜春,道:“不怕不怕了,三哥回來了。”
“哇!”
賈惜春聞言,一把抱住賈環,放聲大哭起來。
賈環拍著她的背,柔聲道:“惜春乖,不怕了。三哥回來,一定會給你出氣。”
賈惜春聞言,哭泣道:“三哥,我不怕,可是,都怪我,害的小吉祥快死了,她是為了救我才被壞人打傷的……”
賈環強笑道:“咱們是一家人嘛,你忘了,她不總說是你的小嫂嫂麼?自然就該保護你。
你當時是沒有反應過來,不然的話,你也會保護她的,對不對?”
賈惜春連連點頭,道:“對,三哥,下次我一定站在她前麵……
可是我心裡好悔恨,是我壞了府上的規矩,昨夜偷偷跑出來給娘燒紙,才害得小吉祥受傷。
我好怕三哥回來怪我……”
賈環揉了揉她的腦瓜,道:“三哥不會怪你,三哥知道,昨日是你娘的忌日,對不對?你沒做錯什麼……
好了,你先和姐姐們在這裡等一會兒,三哥先進去看看小吉祥,好麼?”
賈惜春怔怔的看著賈環,點了點頭。
她沒有想到,賈環竟然連她娘的忌日都記得……
賈環又揉了揉賈惜春的頭,而後往裡麵臥房走去。
門口處,白荷和薛寶釵站在那裡。
見賈環進來後,均是一喜。
而後,白荷看著賈環淚如雨下,哽咽道:“三爺,是我沒看好家,小吉祥她……”
賈環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不關你的事,就算我在家,也難保不會出此意外,安心。”
因為有薛寶釵在側,白荷不好再多說什麼,她收斂了下心神,離開賈環懷中,對他道:“三爺要進去看小吉祥麼?”
賈環點了點頭,又看向一直靜靜看著他的薛寶釵,有些詫異道:“你怎麼在這站著?”
以她倆的交情,不該至此啊……
薛寶釵歎息了聲,道:“小吉祥出事,我和白荷都很不安。”
賈環聞言,搖頭道:“都不要胡思亂想,與你什麼相乾,她又不聽你的話……
好了,都不要太過擔心。
遠叔知道傷小吉祥之人的武功,有明月進去治,當不會有什麼大礙,你們彆在這站著了。
我先進去看看。”
薛寶釵聞言麵色微變,點了點頭。
賈環推門而入……
……
臥房內,隻有董明月、公孫羽、閒雲道姑還有香菱在,香菱打下手……
怪道薛姨媽她們都在外麵候著,此刻董明月、公孫羽還有閒雲三人,都隻身著一身輕.薄的貼身小衣圍坐在賈環那張寬大的床榻上。
而居中的小吉祥,身上更是隻有一件單薄的小肚.兜。
公孫羽和閒雲小道姑雖然都沒有出手,可看她們花容慘淡的麵色,一臉的疲憊,就知道之前為了維持小吉祥的性命,她們一定都費了大氣力。
甚至連身上的香汗都未乾,本就薄如紗的小衣,緊緊沾著肌膚……
二人坐在床榻上,一邊歇息,一邊看著董明月忙活。
在小吉祥身後,董明月正閉目,以自身內勁緩緩疏散小吉祥體內的化血暗勁。
看看董明月身上已經被汗水沾濕的衣襟,和滿麵的汗水,就知道此事有多辛苦。
而董明月以武宗之身尚且如此吃力,可想而知,之前公孫羽和閒雲有多難熬……
見賈環進來後,公孫羽麵色一喜,自然沒什麼顧忌。
閒雲卻狠狠的瞪了賈環一眼,慌忙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後又瞪向賈環,責怪他進門沒有敲門,小淫.賊……
隻是,她顯然是自作多情了。
這個時候,彆說她還穿著一件衣服,就是光溜溜的什麼都沒穿,賈環眼中也隻有小吉祥。
其實與之前相比,小吉祥的臉色已經好了許多。
膚色不再那樣慘白到透明,臉上也多了些生氣。
額前的那五指血印,也不再那樣刺眼鮮明。
然而,這隻是對公孫羽她們而言。
對賈環來說,看著從小一起長大,對他依戀眷愛至深的小丫頭,此刻麵色慘白、雙目緊閉、生死不知,他的心,當真痛如刀絞。
賈環的眼睛慢慢泛紅……
公孫羽在一旁輕聲安慰道:“公子,不要緊的。之前閒雲姑娘幫小吉祥護住了心脈不失,現在隻要明月將她體內的那股化血暗勁消去,緩緩引導精血回流,再修養一段時間,小吉祥就會好的。
看額前的模樣,小吉祥體內的化血暗勁已經被消磨的差不多了……”
賈環聞言,對公孫羽勉強一笑,道:“辛苦你了,幼娘。”
公孫羽搖搖頭,道:“沒事的,她也叫我一聲姐姐,我也很喜歡她,就是有點鬨……
公子,你的氣色不好呢。”
賈環笑著搖搖頭頭,示意無事。
他坐在床榻邊,小心翼翼的抓起小吉祥無力冰涼的手,柔聲道:“小吉祥,我回來了。
你一定會沒事的,我保證。”
賈環的話音剛落,忽地,一直生死不知,人事不省,沒有絲毫生機反應的小吉祥,用她無力的小手,輕輕反握住了賈環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