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藍宇!”
“在!”
“你就在這裡看著他們,等我返回後,如果哪個留在最後,就記下他的名字,直接發往兵部,下征調令,本侯成全他們!
若是哪個自持身份貴重,覺得兵部的征調令奈何不得他的,就直接送到軍機閣,發命調令!
有種的就隻管留下來!
若是都留著不走更好,一半發往黑遼,一半發往西域。
兩邊都缺識字記賬的人……
記下了嗎?”
“喏!”
吩咐完畢後,賈環最後目光陰狠的看了眼麵無人色,還沒回過神的眾士子,冷笑一聲後,一撥馬韁,勒馬上提,座下寶馬前蹄仰起,馬口中發出一陣清亮的嘶鳴聲。
賈環揚鞭在半空中甩出一聲極為響亮的鞭響,“啪”!
而後胯.下寶馬便如利箭般躥了出去,朝驛道的另一頭飛馳而去。
其身後牛奔等人麵色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像是即將發生什麼極為有趣的事一般。
牛奔伸手向後,從隨行家將手中接過一把長弓,而後搭箭上弦,拉如滿月,對準空中射去。
“咻!”
一道極長,極響亮的鳴鏑聲,頓時貫徹整個天空。
隨著鳴鏑聲響,忽地,從兩麵山白林山坡上,忽然湧現出不知多少騎黑甲騎軍。
而後,猶如猛虎下山般傾瀉而下,朝驛道中間彙聚而來,黑壓壓的一片不計其數。
一股肅殺感撲麵而來。
看著這一幕,感受著腳下大地的微顫,那些將將回過神,滿臉羞怒的士子們,還沒張口反擊,就又麵色蒼白的憋住了口……
他們何曾經得起這些?
牛奔一雙綠豆眼裡滿是不屑的瞥了眼又變成呆雞的太學學生們,書生……哼。
自古以來,便是書生誤國。
宋有蔡元長,明有錢謙益。
儒家聖地曲阜孔家,前明優渥兩百年,待遇堪比王侯。
然而當初韃虜剛剛入關,還未在燕京站穩腳跟,孔家就急急送去了賀表,言辭之謙卑令人發指……
高祖皇帝當初平定天下後,原本想將那一處是非窩給移平,最終還是聽人勸說,隻將那厚顏無恥的嫡脈近親儘皆斬殺,另選了遙遠支脈入主孔府……
原本想待天下大定後,再做計較,卻不想英年早逝,駕崩於征途中。
然而,凡是從那時起家的武勳將門,隻要家中傳承不失者,就絕不會對這些儒生們有半點好感。
不過,這會子不是理會他們的時候,前頭的熱鬨當緊。
眼看賈環的馬已經快跑遠了,牛奔、溫博與秦風等人,紛紛揮舞馬鞭,拍馬跟上。
他們身後,黑壓壓的一片黑甲騎士,緊隨其後。
威壓如山般向前方湧去。
……
賈環麵色緊繃,在距離前麵隊伍百米外,勒住了馬,遙遙凝視著緩緩行來的那一營人馬當中的那架馬車。
其身後,牛奔等人也率領著黑甲鐵騎跟上前來。
緊跟賈環身側的烏遠,此刻肩頭打出了一麵旗,迎風飄揚的旗幟上,繡的不是蒼龍,亦非猛虎,而是一朵黑雲……
牛奔行至賈環身旁勒住馬後,向後伸手一揮,其身後的黑甲鐵騎便從兩旁飆馳而過,穿插到驛道兩邊,迎上前去,將前方而來的一營人馬給圍住。
牛奔麵色得意的對賈環道:“這一千黑甲軍可是我家老頭子的心肝寶貝,在他心裡,怕是比我這個還重要。
若是在平原上,這一千用黑鐵武裝到牙齒的黑甲軍,屠殺十萬步兵,毫無壓力!
也算對得起環哥兒你給弟妹許下的誓言了。
嘿嘿!原本黃沙軍團的土佬兒們進入京界兩百裡,就該由霸上的人接替了。
是我托了好多的關係,才壓到現在。
又把弟妹當初跟環哥兒的事給我娘說了遍,嘿!你們猜怎麼著?
居然真的把這一千黑甲軍給借出來了!
嘎嘎嘎!”
聽著牛奔的顯擺,秦風和溫博雖然不爽,可這次到底沒有再“嘲諷”他。
他們明白,牛奔說的雖然簡單,可中間要處理起來,難度卻非同一般。
尤其是跟牛繼宗借這一千破銳黑甲,估計,牛奔已經把他下半輩子的膽兒都用儘了,才鼓足勇氣提了這個要求。
也就是因為是賈環,若是換個人,還為了一個女人,而且還是蒙古女人,去跟牛繼宗提這個荒唐的要求,要把他麾下最鋒銳的破陣營借去當迎親隊伍……
牛繼宗估計能把牛奔揍成濃眉大眼……
賈環沒有回頭,也沒有說一聲“謝謝”,他隻不過伸手拍了拍牛奔的肩膀。
可牛奔似乎卻更得意了。
因為他向來都比較推崇這種一切都在不言中的兄弟情義,賈環此舉很合他的心意。
當然,他根本沒有想過,賈環此刻許是根本沒功夫來跟他說一聲謝謝……
“咚咚咚咚……”
馬車停住,周圍忽然隱隱響起一陣如山般沉重的腳步聲,將自己等包圍。
鄂蘭巴雅爾的目光不變,臉色鎮定,隻是一雙手,死死的抓在身子兩側的凳子上。
來之前,她與大宰桑都考慮過這種情況,考慮大秦會不會對她下手……
儘管推演了無數遍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但此刻,她心裡還是緊張不已。
她並非懦弱怕死,想來大秦再怎樣,也不會輕易害了她的性命。
隻是,如果她被大秦扣下,那麼對準葛爾而言,將會是滅頂之災。
準葛爾人苦苦維持的局麵,將會瞬間崩盤。
這是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鄂蘭巴雅爾眼睛微眯,目光看向了車門邊,垂著腦袋安靜的坐在一把小凳子上的烏仁哈沁,輕聲笑道:“烏仁哈沁,你何不出去看看?
說不定,是你的烏斯哈拉來接你來了呢……”
挨著鄂蘭巴雅爾右手下側的吉布楚和聽到這句話後,既是擔心,又有些……嫉妒的看著她的姐姐。
雖然她絕不相信,可,萬一,真的是這樣呢?
烏仁哈沁聽聞此言,日益消瘦的小臉兒上,變得愈發蒼白……
自從不久前,她知道了烏斯哈拉的真實身份後,她就變得沉默了許多。
飯吃的很少,覺也睡的很少……
她實在無法將心裡那個,簡單、老實、懦弱、但笑的真的很好看,也很暖心的“烏斯哈拉”,和出身大秦第一名門、身份比世間絕大多數人都尊貴的一等侯爵賈環,聯係在一起。
隻是,當她有一次,問過護送她們前往大秦神京的年輕將軍,關於賈環的事後。
答案,既讓她感到震驚,又讓她感到……灰暗。
竟然,是真的。
烏斯哈拉,不是烏斯哈拉,也不叫“三個”,他叫賈環,不是她的烏斯哈拉……
那麼,他還會記得她這個身份卑賤的小合蘭,烏仁哈沁嗎?
烏仁哈沁覺得不可能。
據說,大秦的一等侯爺,比草原上的台吉和頭人還要稀少,還要尊貴。
這樣的人,屋裡的女人肯定會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比她家裡阿爸的牛羊還要多……
汗國裡的男人們喝醉酒後都愛說,大秦的女人要比汗國的女人好看的太多,她們的肌膚,就像他們的瓷器一樣白皙,細膩,像她們織出來的絲綢一樣柔軟光滑……
而她們身上的衣服,也遠比草原女子身上的羊皮好看。
烏斯哈拉,一定也會有許多許多這樣好看的女人。
他又怎麼會記得她呢?
烏仁哈沁有些難過的低下頭……
“嗯?怎麼了,烏仁哈沁,你聽不到我的話嗎?”
鄂蘭巴雅爾感受到外麵死寂的安靜,心裡壓力越來越大,有些不耐煩的對遲遲不敢下車的烏仁哈沁道。
烏仁哈沁臉色愈發發白了,她眼睛裡隱隱含淚,點了點頭,輕聲道:“奴婢知道了,大長公主……”
說罷,她從小凳子上起身,轉過身子,打開車門上的栓子,而後輕輕的推開半扇車門,彎著腰,下了馬車。
她心裡害怕的要命……
嘉峪關外一戰,大秦一舉殲滅了蒙古各部加起來足足二十萬大軍。
這讓大秦人在草原上的名聲,一下如惡魔一般的恐怖了起來。
大秦人不再是他們曾經以為的羔羊,一轉身,卻變成了比群狼和猛虎還可怕的魔鬼……
在這種情況下,烏仁哈沁,又怎能不怕呢?
然而,當她下了馬車,在地上站穩,小心的站直身子,用怯怯的目光,抬眼看向前方時,她的眼淚,一瞬間流了下來……
“咚!”
“咚!”
“咚!”
“嗚……”
“嗚……”
這一刻,擂擂戰鼓轟然作響,悠揚的牛角號傳遍三軍。
“萬勝!”
“萬勝!”
“萬勝!”
在衝天呼喊聲中,那個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騎在高頭大馬上,正一步步的向她邁來……
鳳翅紫金冠下,他麵如冠玉的臉上,笑的還是那樣燦爛,一如當初在西域時,他對她的笑臉,還是記憶中的笑臉……
看著烏斯哈拉身上耀眼奪目的金衣,看著他身後一騎打起的黑雲旗,看著周遭黑壓壓數不清的大軍……
淚水模糊了烏仁哈沁的雙眼……
“烏仁哈沁姐姐,你記住。
你的意中人,不是一隻懦弱的珍珠雞,不是哈日陶高(黑鐵鍋)……
他是一個蓋世英雄。
總有一天,他會帶著十萬鐵騎,身披金甲戰衣,伴著黑雲,前來接你,回家……”
這一刻,記憶裡那段曾經很模糊,很不解的話,終於清晰明朗了。
看著賈環在馬上彎下腰,對她伸出的手,烏仁哈沁再也忍不住“嗚嗚”的哭出聲來……
“烏斯哈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