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疲憊(1 / 1)

賈元春是哭成了淚人離去的。

之前在大觀園正殿內,她就抱著賈環哭了很久。

她在宮裡待了這麼些年,再明白不過裡麵的彎彎道道了。

有了這份銀子,彆說那吳貴妃還是周貴人,縱然是皇帝和皇後,都要再給她一分薄麵。

正如賈環所言,皇帝體麵歸體麵,卻是一個窮皇帝。

被製轄了這麼多年,手頭緊的……都讓人不敢相信。

隆正帝這般要強,心性高強的人,在她宮裡,有時都會流露出財匱的緊迫感和愁苦。

如今,有了這每年至少二十萬兩銀子打底的嫁妝補貼……

對於軍國大事,這二十萬兩微不足道。

但如果隻是維持一些事情的運轉,就很有分量了。

所以,隻憑這份銀子,賈元春受歡迎的程度便會大增。

宮裡其實比世間大部分地方都要現實。

什麼人才會受歡迎?

很簡單,有用的人!

再加上她不爭懂禮,恪守本分的性格,可以料想,日後,她在宮裡的日子會愈發輕鬆快意。

而且,她還能每年都回家一回……

始自今日,賈元春才真正感受到,何為家,何為家人……

……

賈元春離去後,賈母也哭得難以自已。

眾人勸解了良久,方將她勸入房中,鴛鴦服侍著她歇下了。

不過眾人退去時,她卻留下了賈環……

榮慶堂,東暖閣。

賈母麵上猶有傷感之色,不過,她看著賈環,眼神卻有些凝重,道:“環哥兒,你今日……這樣做,好嗎?那不是一筆小數目啊……”

賈環坐在炕邊,看著賈母有些蒼白的頭發,笑道:“老祖宗放心,孫兒心裡有數。”

“可是……”

賈母哪裡放心的下……

賈環見之,看了眼坐在炕尾,正給賈母捶腿的鴛鴦,想了想後,低聲道:“老祖宗,孫兒這樣做,一來,確實是為了大姐能在宮裡過的好一些。

但,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原因。”

見賈母正耳聆聽,賈環頓了頓,繼續道:“老祖宗,賈家現在太富了,富的有些……過了。

孫兒每天賺進的銀錢,足夠一戶尋常百姓,花一輩子都花不完。

而且,孫兒還在不停的拓展商路。

所以,不得不散一部分財出去。

唯恐盛極而衰!

賈家在軍中的勢力本就惹人注目,若是財力上再積累太過,絕非幸事。

雖然,通過商路的鋪設,咱們家已經將神京城裡,大部分頂尖武勳門第都拉上了船,結成了一個利益共同體。

但是,還不夠。

我們還缺少最大的一個勳貴加入,就是皇家。

當然,之前通過玻璃的生意,也算是把皇家拉上了船。

可那隻是太上皇的,和陛下無關。

如今的天子,畢竟是陛下啊!

所以,我要將陛下也拉進來,這才算保險。

儘管,隻能算一定程度上的保險……

但對孫兒來說,這已經足夠了。

老祖宗,這份保險,世間不知有多少大商人,恨不得捐獻全部家業而不能得。

而且有了這份保險後,我們能賺到的銀子,隻會更多!

嗬嗬,薛家當年為何那般豪富,珍珠如土金如鐵。

無非是因為沾了一個皇字罷了。

所以說,大姐若能在宮裡站穩腳,好生的活下去,其實對我的好更多……

再者,水泥也與其他生意不同。

水泥涉及到軍工和城池的防禦建設。

這等買賣,由咱家掌握大頭,現下不算什麼,可風向一旦有變化,留在手裡就是燙手的山芋。

沒必要留太多。”

賈母聞言,麵色連連變幻,最後歎息一聲,道:“我就是擔心,有人會欲壑難填,得寸進尺啊……”

賈環笑著搖頭道:“家裡的每一項產業,都不是全部掌控,或多或少,都與其他勳貴門第合夥。

任何想謀奪產業的人,所麵對的,絕非是我賈家一家。

他麵對的,將會是整個大秦武勳。

這種事,沒有人會去做,因為付出的代價成本太高。”

賈母聞言,略略鬆了口氣,她目色複雜的看著賈環,道:“既然你覺得賺銀子賺的太過了,為何還要不停的開設商鋪?

既然銀子已經夠花了,平平穩穩的過日子不就好了?”

賈環聞言笑道:“老祖宗,這武勳將門,銀子哪裡有一個夠的時候。

隻要修武不止,那銀子必然會淌海一樣往外出。

越往後,需要的銀子就越多。

單孫兒一個就跟無底洞一樣往裡填銀子,再加上家將親兵,還有日後孫兒的兒子,孫子……

如今積攢下的家業,還未必夠呢。

而且,行商路,目的並未單純是為了賺銀子……”

“唉!難為你了,能想的這麼周到。

嗬嗬,我之前倒是有些心疼那麼些銀子,有些小家子氣了。”

賈母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言道。

賈環道:“哪裡話,老祖宗又不是在心疼自己的私房銀子,是在替孫兒心疼銀子呢!

嘿嘿,老祖宗到底還是疼孫子啊……”

“呸!不知好歹!”

賈母聞言笑罵了聲。

見賈母滿麵疲憊之色,賈環忙道:“老祖宗快歇息吧,昨兒夜裡起就沒睡好,今兒又忙了一天,累煞了。”

賈母聞言應了聲,眼睛看向了炕尾替她捶腿的鴛鴦,道:“去送送你三爺吧。”

鴛鴦聞言,俏臉一紅,隻是不敢違逆賈母,將賈環送出門。

鴛鴦身量高挑,與賈環並立也並不顯太矮。

她垂著頭,將賈環送到穿山遊廊下的走廊裡後,頓住了腳,輕聲道:“三爺,您慢走。”

賈環聞言,也停住了腳,轉身看著鴛鴦。

在玻璃風燈的照耀下,鴛鴦一張臉微醺,低垂著,似乎感受到了賈環的注視,雙手有些緊張不安的擰著手中的繡帕……

賈環心裡一歎,多少有些不忍……

賈母與他議事,無論輕重,從來都不避開鴛鴦。

小事倒也罷了,可就是大事,也都讓她在一旁聽著。

這其中之意,賈環豈能不明白?

而且,當日賈母玩笑言,日後鴛鴦,也不用講什麼名分位份,不拘跟著哪個,做個屋裡通房就好。

總也比出了門去,找個不靠譜的跟了白白糟蹋了強。

儘管,這是這個時代的主流想法,可是賈環還是覺得,對鴛鴦並不大好……

“鴛鴦姐姐,你可想過以後?”

賈環開口柔聲問道。

鴛鴦沒有抬頭,輕聲應道:“不過是服侍老太太一輩子罷……”

賈環道:“那再以後呢?”

鴛鴦沉默了下,低聲道:“我是家裡的家生子,若是……若是……就隻能被拉出去配小子……”

賈環搖頭笑道:“你服侍老太太一場,又怎麼可能讓你這般沒下場?定會還你身契,少不得再陪送一份嫁妝……”

“三爺……”

鴛鴦麵色忽然煞白,她抬起頭,目光哀憐的看著賈環,道:“三爺,若如此,老太太不在之日,就是鴛鴦跟著離去的時候了……”

賈環皺眉道:“何以至此?”

鴛鴦紅了眼圈兒,深深的看了賈環一眼後,卻沒有多言,垂下了頭。

修長苗條的身影,在夜色燭光下顯得有些可憐……

賈環忽然醒悟過來……

是啊,縱然他願意放她離去,可是,鴛鴦知道賈家如此多的私密事,他放心,賈母卻絕不會放心。

對自己的親生孫女尚且……

又何況隻是一個婢子?

想通這點後,賈環眼中多了一抹憐意,柔聲道:“到底是委屈你了。”

鴛鴦聞言,依舊垂著頭,搖了搖頭,輕聲道了聲:“不委屈……”

賈環見狀,看著她烏黑油亮的麻花辮,和低下頭後,脖頸處露出的那抹雪白的白膩,嗅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陣陣幽香,輕輕伸出手,將鴛鴦攬入懷中。

“呀!”

鴛鴦輕聲驚呼一聲,身子一僵,不過,當被攬入賈環懷裡後,感受著他懷中寬厚堅實的感覺,她又漸漸的放鬆了下來。

羞紅了臉,輕輕的依偎在賈環的懷裡,閉上了眼……

……

安撫了鴛鴦,給她“定”了心後,賈環就樂嗬嗬的回到了寧國府。

他倒不是不想再去尋好姐姐們玩笑一番,隻是,大家這幾日都累毀了,早早的,全都熄燈睡下了。

所以,賈環就隻能一個人回到東府。

路過天香樓時,他頓住了腳,看了一眼昏暗的某一處後,輕輕一歎,轉身離去。

心裡有些如麻的想著秦可卿的事,路遇尤氏院,拐角處的時候,不妨一個身影忽然撞了過來。

“哎喲!”

對麵那個走路微急的人,忽然發出一聲驚呼聲。

隻覺得自己撞上了一堵牆……

往後一退,沒防備,就坐倒在地。

可恨賈環,隻因聽到的不是熟悉的聲音,儘管這聲驚呼柔媚可人,他卻連攙扶都沒攙扶一把,眼看著對麵那人坐倒在地,摔了一個屁墩兒……

“你怎麼走路的?”

什麼叫惡人先告狀?賈環完美的詮釋了這句話。

他麵色不渝的看著地上之人,皺眉嗬道。

許是屁股摔疼了,又或是被嚇著了,地上之人聞言後,身子一顫,就掉下了眼淚。

她低聲哽咽道:“對……對不起,夜晚了,我趕著回家,沒看清路……”

賈環退了半步,留出餘地,再看去,方認出此人是誰。

竟是那日所見的尤二姐。

他眉尖輕輕一挑,歉意道:“抱歉,沒認出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一個人回家?”

尤二姐聽賈環似乎不惱了,稍微鬆了口氣,輕聲道:“大姐本來是讓銀蝶送我的,隻是我想著,家就在後街不遠,一路上又有燈火,所以就沒讓銀蝶送,她回來時也不便哩……”

賈環聞言,眉頭微皺。

他的意思是,這麼晚了,尤二姐在尤氏院裡住一晚又如何?

不過,想起尤氏謹小慎微的性格,而之前他又表現的不喜尤氏姐妹……

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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