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的這一番話說完後,不提身後若有所思的一群兄長,隻看索文昌父子的眼神來往,就很有意思了。
“老漢,你兒子的眼光還不錯吧?沒有所托非人吧?”
索藍宇一道得意的眼電波傳過去。
“混賬……
不過,確實還行,沒有枉費為父多年的用心教誨。”
索文昌一道反擊回過來。
“嗬嗬,老漢,你想多了,其實真和你沒多大關係。
你想想,能讓風哥兒這般驕傲透頂的人看作核心,又豈能隻是一個隻會倚仗祖蔭橫衝直撞的莽夫?”
索藍宇得意的又發了個眼電波過去。
索文昌看懂後,眼神淩厲了些:“龜兒子,你再說一遍試試?”
索藍宇敗北……
不過,不管怎麼說,索文昌再次看到了賈環身上的閃光點。
“環哥兒,你沒瘋吧?不就是兵法嗎?我們跟誰學不是學?我爹,黑鬼他爹,還有韓叔叔他們,滿神京都是兵法大家,用的著跟方家的狗腿子學?”
牛奔攬著賈環的肩膀,嘴巴貼到他耳邊,先回頭看了眼最後麵的方靜,確定她應該是聽不到後,才小聲的說道,語氣鄙夷。
賈環笑道:“我什麼時候說跟他學兵法了?”
牛奔聞言一怔,道:“不跟他學兵法,那跟他學什麼?”
賈環意味深長道:“學陽謀,學怎樣在不利的情況下隱忍不發,以待鹹魚翻身之時,嗬!”
……
武威城又轟動了。
上一次轟動,是在前方傳來武威侯秦梁兵敗西域,折損七萬大軍,並且自身重傷垂死時。
那一天,武威城裡的氣氛是肅穆,並且哀傷、緊張的。
但隨後,嶽鐘琪就派出數百人馬,分布全城,對百姓保證,戰火一定會截止在嘉峪關前。
老秦,依舊是無敵的老秦。
任何侵犯大秦的敵人,秦人都絕對不會放過。
這一點,曆數這甲子年來西域的情況就可以得知。
嶽鐘琪還歡迎武威百姓踴躍參軍,立戰功。
雖然人數不多,但一係列的措施頒布後,儘管武威城依舊肅穆,而躁動的民心,卻也再次平靜下來。
但這一次,卻是民心鼎沸。
許是為了彰顯大秦武功,安定武威侯戰敗後帶來的人心浮動。
嶽鐘琪下令,將被俘虜的黃金家族血脈,固始汗之孫,羅卜藏丹津的母親、弟弟、妹妹和妹夫一並驅趕於隊伍的最前端,以繩索綁敷之,從東城遊行至西城大營。
並使人大力宣揚,原青塘汗王羅卜藏丹津已經戰敗,而且還是趁亂換上婦女的衣飾,僅僅帶了二百多人,丟下其母、弟、妹,自己逃跑了。
我大秦隻出動了一萬鐵騎,就擊潰了羅卜藏丹津的十餘萬叛兵,並擊殺八萬。
儘管已經是夜幕降臨,卻依舊阻擋不住武威城中百姓的熱烈氣氛。
人們歡呼著,甚至還追隨著大軍前行的行程,載歌載舞。
嶽鐘琪非但沒有驅逐開他們,還命令軍隊將戰利品取出一部分,散發給路邊的老人、婦女和小孩。
此舉,愈發讓城中百姓的氣氛沸騰起來。
也讓秦風、牛奔和溫博等人的臉色極為難堪起來。
倒是賈環麵色不變,嗬嗬笑道:“哥兒幾個,戲裡常有奸臣嫉妒功臣的戰功,當時咱們可是氣的不行。
你們注意一點風度啊,不管怎麼說,嶽鐘琪是立下大功的。
你們這幅表情,彆人看到倒也罷了,可歸來的將士若是看到了,嗬嗬,心寒之下,說不定真轉投姓嶽的了。”
秦風等人聞言,麵色一變,紛紛深吸一口氣後,每人都換上了一張有些浮誇的笑臉……
賈環等人站在了營門前方,看著越走越近的隊伍,笑的也越燦爛。
軍隊漸漸停止了,但一股慘烈之氣鋪麵而來。
看著士卒們身上破碎的戰甲,看著他們一個個臉上或流血、或流膿、或翻肉、或一個恐怖的箭孔……
賈環等人臉上浮誇的笑容漸漸斂去,變得肅穆起來。
隊伍忽然又分開了,一騎身著文山鐵甲的鐵騎在四五個騎兵的護衛下,緩緩走到前頭來。
隻是……
沒等此人走到營前,還在半道上時,賈環忽然高舉握拳右手,怒吼一聲:“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賈環的突然爆發,不僅讓對麵馬上的那個中年人一怔,放緩了馬速,也讓身邊之人唬了一跳。
不過,都是豪門大院出來的人精.子,幾乎都不需要時間去緩衝,便一個個開始附和起賈環來……
“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而後,這種昂然激情,從他們身邊的衛卒開始,一個個,一個個的傳染開來。
再之後,連對麵出征歸來的將士,都挺直他們最驕傲的身姿,昂起他們最高傲的下巴,一下一下的頓著秦戟,高聲呼喊:
“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到最後,連圍觀的百姓,無論是哪個民族,無論是老人、孩子、男人還是女人,紛紛歡呼起來!
這一刻,整座涼州古城,都隻剩下一個聲音。
那就是,我大秦,萬勝!
中軍那位身著文山鐵甲的中年男子,也終於來到了營前。
一雙平靜如潭水的眼睛,靜靜的看著賈環,臉是賈環最討厭的那種英俊的臉……
頜下還留著一縷很標誌的爺們兒黑須。
賈環收手了,他先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身旁的秦風等人,而後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上前去,臉上再次浮起浮誇的燦爛笑容,站於嶽鐘琪馬前,拱手朗聲道:“某,寧國府,現承襲一等子爵,賈環,恭迎奮威將軍凱旋歸來。
將軍立下此等殊勳,實有大功於我大秦,將軍大功,必將名垂千古,成就將軍千古威名。
想來馬上封侯之日,於將軍而言,已然不遠矣。
賈環提前恭祝將軍,請讓某與將軍牽馬卸甲。”
這一番謙卑的恭賀之言,其實很不符合賈環的身份和性格的,也讓他身後的一些夥伴覺得丟臉。
不就是殺了幾個不成器的叛軍嗎?
這要是都能封侯,那他們祖上那些人豈不是都要封王了?
賈家那兩位祖宗怕是都能封國做一字王了吧?
再說了,嶽鐘琪這老小子又沒拿住羅卜藏丹津汗王。
大秦的軍功講究的是俘虜的級彆
有必要這般謙卑丟臉嗎?
然而,索文昌和索藍宇父子,以及秦風、牛奔、諸葛道等人,麵色都十分古怪了起來……
這是大坑小坑連著挖坑啊。
如果說,前麵一番話是在提醒士兵,這場大功最終其實是成就了嶽鐘琪的美名,這個坑還隻是小坑的話。
那賈環現在親自上前,要替嶽鐘琪牽馬墜蹬,扶他下馬,就是挖了一個史無前例的巨坑……
彆說區區嶽鐘琪,就是皇太孫贏曆親自在此,他都絕對不會承受賈環這番“好意”。
賈環本身自然沒什麼了不起的,黃口孺子一個罷了。
但他所代表的,卻是榮寧二公留下來的威望和顏麵。
在普通士卒裡,這種影響或許已經漸漸失去。
但在整個大秦軍官體係內,這種影響之龐大恐怖,卻足以令任何軍官感到膽寒。
如果嶽鐘琪今日真昏了頭,敢讓賈環給他牽馬……
用不了太久,千年之前蘇武牧羊的北海之地,大概應該就能見到他英武的身姿了。
嶽鐘琪能夠在秦梁戰敗昏迷後,立刻便抓住機會,鹹魚翻身。
又能夠在嘉峪關受困,無力施展才華之時,果斷的抓住羅卜藏丹津煽.動叛亂的機會,出兵青塘,一舉建下不世功,他怎麼可能會是蠢人呢?
因此,在賈環觸碰到他的馬韁前,嶽鐘琪便已經乾淨利落的翻身下馬,一個軍禮拜下,沉聲:“奮威將軍嶽鐘琪,見過黑雲旗傳人,賈爵爺。”
“謔!”
圍觀人群中的一些老人,還有隊伍中的大部分兵卒,都眼神炙炙的看向了賈環。
而後三千兵馬一同行軍禮,高聲道:“吾等見過黑雲旗傳人,賈爵爺!”
賈環臉上的浮誇笑容斂去了,他點點頭,沉聲道:“諸位皆是有大功於朝廷,有大功於江山社稷的功臣。
賈環在此,代表關中父老,代表大秦百姓,亦代表朝廷,謝謝你們了!”
說罷,亦是單膝跪下,與眾兵馬相對。
“爵爺,我等不要朝廷和爵爺的感謝,我等拚死力戰,隻求朝廷能寬恕大都督之罪!”
行伍中,一個右眼已經成了一個發黑的肉眶的恐怖士卒,忽然高聲喊道。
“對,我等不需要感謝,也不需要封賞。我等隻求大都督無罪!”
“對,赦免大都督!”
“赦免大都督!”
三千烈卒,漸漸彙合成了一個聲音……
賈環背後,秦風激動的麵色漲紅,眼中滿是感動的熱淚,他走上前,看著那個麵容恐怖的士卒哽咽道:“山虎哥……”
索藍宇走到賈環身邊,替他解惑:“他叫陳山虎,是武威侯親兵營中的一個都頭。自幼被侯爺收養,其實與父子無異。”
賈環聞言,恍然的點點頭。
“哭什麼?”
陳山虎看到秦風,雖然獨眼中也有些激動,可猩紅的眸子裡更多的卻是厲色:“大都督的兒子,秦家的男兒,何時敢有淚水?
還不擦乾淨!”
秦風被罵的慚愧,擦去眼淚後,重新昂起頭顱,看著陳山虎道:“山虎哥,環哥兒已經從太上皇那裡求得了旨意,太上皇同意了,隻要取到策妄阿拉布坦父子的狗頭,我爹就沒事了。”
陳山虎聞言,獨眼中猛然放射出驚喜之光,沉聲道:“當真?”
秦風重重的點了點頭。
陳山虎轉頭看向賈環,賈環亦是點了點頭,陳山虎猛然大笑起來,單手持戟刺天,嘶吼道:“我大秦,萬勝,萬勝,萬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