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不動聲色的將銀票攏起來,收進袖兜裡後,對贏杏兒一笑,道:“你轉告四爺,就說最近怕是都沒有這麼好的買賣了,再等等吧。”
又抱怨:“他也太貴了,下次咱們倆合作算了。”
贏杏兒笑的愈發燦爛,道:“成!”
賈環哈哈一笑,而後對對麵麵色越來越不好的方靜淡淡的道:“方姑娘,很抱歉,這件事我無能為力。”
方靜聞言一怔,一旁的贏杏兒眉尖也輕輕挑了下,不過沒多說什麼。
儘管按照衙內圈子裡的規矩,這件事到了這個份兒上,差不多也應該算了。
方靜強忍著怒氣,對賈環道:“就因為武哥哥被你誘導著說出了那句混話,你就這麼不依不饒?他已經受了懲罰,吃夠了苦頭,李家也賠了二十萬兩銀子出來,你還想怎樣?
賈環,你不要告訴我,你不承認他那句無心之言不是你誘.導下才無心說出的。”
賈環麵色淡淡,點了點頭,道:“不,我承認,他要有膽子自己說出來,我倒是真心佩服他。”
方靜勃然大怒,尖聲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賈環嗬嗬一笑,道:“你弟弟沒有給你講過,我為何要懲罰李武嗎?”
方靜聞言一怔,摸不著頭腦,轉頭看向方衝。
方衝麵色一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賈環,一手指著韓三,語氣匪夷所思道:“就因為李武罵了他?”
賈環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沒錯,因為他是我兄長。”
方衝麵色再變,眼神不好起來,森森道:“賈環,你耍我?”
賈環嗬嗬一笑,是在嘲笑激動的都快要落淚的韓三,而後對方衝道:“方衝,這就是我們之間不同的地方。
你們那一夥子,是純粹的利益結合。
所以隻要有足夠的利益,拋棄也無妨。
你們不應該叫武勳將門,而是該叫政客。
但我們不同,我和數位兄長間,或許也有利益因素,這我們從不否認。
但更多的,卻是兄弟情義。”
方衝麵色陰沉,一雙虎目中,腥黃色的眸子凝視著賈環,沉聲道:“你以為我信你?”
古往今來成大事者,從來沒聽說過是靠什麼狗屁的兄弟情義成事的。
豪門世家裡,連親情都不講,還會和外人講什麼兄弟情義?
笑話。
賈環哈哈大笑起來,舉杯,與秦風等人遙遙虛碰,眾人一飲而儘後,賈環正色看著方衝,語氣依舊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道:“方衝,你還是不懂。
你們因為利益結合,是為了取得更大的利益,說白一點,就是想在大秦軍中謀取更大的地盤而已。
為了這個利益,你方家,鎮海侯李家,振武大將軍年家,還有其他一些武勳將門,才走到了一起。
但我們不同,為什麼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軍方就是我們的地盤。
我們不需要再有什麼太大的野心了,也沒有必要再去爭奪什麼利益。
我們隻要緊緊抱成一團,以心交,以生死相依,就足夠了。
我們以心交,以骨肉真情相待,所以我們上了戰場後,敢把後背交給彼此,敢把性命交給對方。
敢沒有後顧之憂的拚死殺敵。
因為我們身旁身後都是過命的兄弟。
我們放心,而你們不敢。
因為你們還停留在以利益相交的階段,你們太低級了。
隻是因為利益才聚合,一旦這個利益不夠大,你們便隨時都可以拋棄。
而在許多人眼裡,再大的利益,也沒有命貴重。
所以,上了戰場,你們一定遠不如我們。
怎麼樣,現在信我了話嗎?”
很平淡的再飲一杯酒後,賈環看著麵色漲紅到發紫的方衝,淡淡的問道。
奇恥大辱!
奇恥大辱!
方衝父親義武侯方南天執掌著軍機閣,堂堂大秦百萬大軍的最高統帥國朝太尉,居然被人如此無視。
到底是多自負多自大的人,才敢說出軍方是我們的地盤這樣猖狂的話?
他將方南天置於何地?
將朝廷名位又置於何地?
可是,偏偏方衝卻反駁不了什麼。
因為即使再不願承認,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大秦軍方的確就是榮國一係的地盤。
哪怕他老子方南天是所謂的軍方太尉,軍機閣首席大臣。
因為幾乎六成以上的軍中重將和兵部主要位置上的官員、還有軍機閣五大臣中的三位,幾乎全部都沾有榮國烙印。
儘管他們從未勾連,儘管他們彼此間甚至都有矛盾,甚至還是很深的矛盾。
儘管他們也從未聚將起來做什麼,但是,他們就是榮國一係的。
誰都不會否認。
在這種情況下,方南天在軍機閣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
費儘心思,一點一點的往軍方摻沙子,各種調動,各種挑撥離間……
可是,麵對那座高山一樣的龐然大物,他們能做的當真連冰山一角都改變不了。
尤其是當賈家有人再次站出來後,這個局麵愈發艱難。
儘管賈環並不能指揮這些人做什麼,甚至大部分人都沒見過賈環。
但這並不妨他們身上有一個賈字烙印。
賈環的確不能居高臨下的指揮他們,但賈環可以請求他們幫忙做事,還可以影響到他們。
這,就是賈環敢當著他的麵,說出這句話的底氣。
裘良為何這般怕賈環?
不是賈環自身有多了不起,而是因為動了賈環後,無數怕是連賈環自己都不認識的“叔伯們”,會分分鐘站出來教裘良做人的道理。
這大概就是賈環敢“肆意妄為”的底氣了。
方衝粗喘著氣,一雙粗糙的拳頭緊緊攥著,但他卻無能為力。
因為一旁處,牛奔、溫博、秦風還有韓家兩兄弟,都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似乎在等他動手一般。
可他並不是傻子,沒蠢到作死的地步。
深吸了口氣,方衝道:“好,我現在相信你是為韓三兄弟才動手的了。
我可以代李武跟他賠不是,賈環你能不能原諒李武一次。
畢竟,他隻是不懂事,但罪不至死吧?”
方老虎居然也會講道理?
隻是,他為何那麼看重李武?
昨天不還隨意的看他被人架走嗎?
怎麼今兒就一定要救他呢……
賈環不解,想了一圈也沒想到答案,便朝對麵兄弟們看去。
牛奔一雙綠豆眼眨的飛起,賈環讀不懂。
而溫博一雙掃把眉一掃一掃的,太過玄奧,也不懂……
還好,秦風靠譜些,他手裡在拋一塊碎銀子……
銀子?
哦,是了,錢袋子。
李家是方家的錢袋子?
賈環又和秦風對視了眼,秦風點點頭。
賈環也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方衝笑道:“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不用你道歉,也不用李武來給我三哥磕頭認錯,儘管我有資格這麼要求。”
方衝臉上的怒氣一閃而過,強壓下怒火,道:“那你還有什麼要求?”
賈環淡淡的道:“我有一個兄長快要成親了,叫韓讓。
待他成親後,日後大哥和三哥再住定軍伯府,就有些不大方便,所以得搬出來住。
正巧,我們府邊兒上有套宅子要賣,作價十萬兩,所以就勞煩李兄這個大財主破費點,給個十二萬兩就可以了。”
方衝差點沒炸掉:“什麼宅子要……好,就算是十萬兩,可怎麼要十二萬?”
賈環嗬嗬笑道:“老方,小家子氣了吧?
那二萬兩是用來裝修房屋的銀子,就當……就當是方兄和李兄隨的喬遷之禮吧。
一人一萬,剛剛好。”
方衝粗喘著氣,虎眼死死的盯著賈環,似乎想把他的樣子深深印到心底裡記著,他點點頭,深吸了口氣,道:“好,十二萬就十二萬,那李武的事,你準備怎麼做?”
賈環燦然一笑,輕鬆道:“多簡單,明兒我在好漢莊擺下酒席,請李兄來喝一次酒。
他給我們敬一杯酒,好漢莊裡那麼多武勳子弟……想來差不多就都能解決了。”
方衝怔怔的盯著賈環看了一會兒,點點頭,道:“好,很好,一會兒我派人將銀票送來,賈兄的手段,在下領教了。”
說罷,又坐下悶頭大口喝起酒來。
“喂,我的眼光如何?”
贏杏兒彎起嘴角,眼睛明亮而得意,對一旁死死盯著賈環看的方靜說道。
“夠無恥!”
方靜艱難的吐出三個字。
“哈哈哈!”
贏杏兒居然還是笑的很得意。
人生修行,最艱難的就是無恥了。
哪個曆史英雄不無恥?
當然,不是說死不要臉的無恥,而是手段的無恥。
而且還要光明正大的讓彆人說不出話的無恥。
因為它還有另一個名字,叫謀略。
贏杏兒很滿意賈環的謀略,她不願再用方靜用過的酒盞,而是從賈環身前拿過他的酒杯,斟滿後,仰頭一飲而儘。
快哉!
“哦!”
“哦哦!”
樓外忽然傳來一陣衝天的呼喊聲,群情激動。
連正盯著贏杏兒看的眾人都忍不住走到窗前,看起外麵的動靜。
賈環沒去,他看著俏臉微霞的贏杏兒道:“今兒外麵怎麼回事?禦道邊那麼多人?”
贏杏兒咯咯笑道:“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今天是發榜的日子,新科狀元出爐後要騎禦馬,禦街誇官,自然引得人潮湧動。
你沒發現,人群裡有好多小孩子嘛,他們就是想沾點兒文曲星的靈氣。”
賈環嗤笑道:“天上有那麼多顆文曲星嗎?三年掉一顆,加恩科再掉一顆……哦對了,今年狀元是誰?”
贏杏兒笑的有些古怪,道:“吏部尚書李政的獨子,李夢菲。”
賈環聞言撓了撓頭,道:“是被我打過耳光的那個?”
贏杏兒咯咯笑道:“正是!”
……